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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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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府开的是墨庄,门面不广,只有一样是极出名的,便是生了个美貌女儿游大小姐。游大小姐是何等美貌?单看着绣楼下人头攒动,通河镇的男子多半都聚拢来,便可略知一二。游府的管家高声宣读抛绣球的规矩,从十五到二十五的男子,尚未婚娶的,砸中了便招赘为婿,若是不合的,奉上纹银一两请走,再抛再招。
众人各个喜上眉梢,听着是听着,全没听进去。不论合与不合,仍是赶紧着往前挤,生怕游大小姐身娇无力,要是抛不远,可不就白白错过了。
关牧牵着季徽和要走,乱得嘈杂,不如回去学堂吃肉。杨元贵看看他二人,再仰头看看绣楼上,便有如花美眷,不抵眼前三人同行,仍是掉过头跟着走,来而复去。
走也走不掉,刚到青竹巷口,又有一拨人涌进来,来势汹汹,开道的家丁甚是蛮横,拿着棍棒推搡不休。季徽和叫人推了一把,关牧护着他退回去,杨元贵复又护着关牧,三人退到巷子中间,给挤撞去对面墙下。大队人从身前擦过去,呼喝着冲到绣楼跟前。关牧听见季徽和叫痛,掀开他袖子,看见一掌宽一道红印。不由怒从心起,光天化日,是什么人这般横行霸道?
那群人团团围在绣楼底下,把一丈方圆都霸住了,一圈家丁中间看见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公子,肩头薄削,显得脑袋突兀的大,面容惨白带青,更有一抹愁苦之气。
旁边有人指着议论,这是徽州谷家的人,谷老爷原是在外地做大官,旧年告老还乡。来的这是谷老爷幺孙,叫谷无病的。从小就是杂症缠身,好不容易养到十七岁上,又发了一场大病,谷老爷听信方士胡言,要给他冲喜,遍寻徽州,看中游大小姐的八字,说是富贵康健。游老爷自然是不愿的,又不好推拒,这才拿出了抛绣球的下策。
更有人说得风凉,这么个痨病鬼,若是绣球当真砸过去,怕不将他砸死了?
听来这人可怜又可恨,去揍上一顿,也怕将他揍坏了。关牧正自犹豫,季徽和扯扯他衣裳,指指绣楼上头,游大小姐出来了。
一身素净衣裳,款款移步,站到雕花木栏跟前。底下肃静了一阵,跟着山呼海啸一般喝了彩,美人如花隔云端,遥遥一看,便是人人醉心。游大小姐不言不笑,素手捧绣球,红艳艳一团举起来,众人的心跟着悬起来。
眼看那绣球脱手而出,高高抛起,划出一道盈盈红线,往乌压压一片人丛里落下。
人丛便好似炸了锅一般,嚎叫出声,往绣球落处挤,谷少爷仍是家丁开道,横冲直撞的过去,跟旁人起了冲突,更犯了众怒,立时动上了拳脚,混斗成一片。有踩踏人的,有拼命撕扯的,有爬着往出逃的,绣楼下头好似成了摔跤场,不时听见痛骂的,哀嚎的,直乱得乌烟瘴气。
游大小姐早早不见,那绣球落下地,不知几时也不见了。
眼看着一出热闹成了乱闹,关牧也不想去揍那痨病少爷了,牵住季徽和,叫二人一同回去。伸手出去,竟没捉到他手,转头一看,一直站在身后的人没了影。惶急之下四面转了一圈,却见他蹲在人群外头,抱起一样东西,跟着小步跑回来。
季徽和笑得眯着眼,乐呵呵的将怀里的东西递给关牧看。一团红艳艳的绣花布囊,正圆形状,上系彩带,下坠红绡。
关牧看得傻了眼,只觉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抱着他的头晃上两晃,看看生得有脑子不曾。他一不缺银钱,二不满十五,巴巴的抱了这东西来给自己,要自己去当人女婿不成。身旁杨元贵也傻了,伸手指着,说话都结巴起来。“绣,绣……”
“绣球!”外圈有人眼尖看到,大吼了出来。
众人红着眼睛回过头,终于想起,原本是来抢这东西,却不是来打架的,呼啸着就要扑向季徽和。季徽和眼看一群人如狼似虎一般冲过来,匆忙回头,哭着问道:“怎么办?”
关牧虽恨他笨,也不能见死不救,咬咬牙接过绣球来,慨然回身,一把塞到杨元贵怀里。
“杨元贵,跑!快跑!”
关牧喊得热烈,杨元贵受了感召一般,也不管其余,抱住怀中绣球,掉头便跑。他人高腿长,几步就蹿到前头去。关牧扯着季徽和,跟着他出了青竹巷口,分作两路逃走。众人大半认着季徽和,只管追他二人,小半看见关牧递出绣球,赶去抓杨元贵。
季徽和回头追在关牧身侧,跟着他跑,一面气喘吁吁问道:“关牧,做什么把绣球给他?”关牧抓着他手,恨不能提过来打个十七八下,骂道:“你要我去娶游大小姐吗?”季徽和赶忙摇头道:“不成,那不成!”
“那你抱来给我?”
“他们人人都要抢,总觉得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想要吗?”
原来季徽和只顾在人群里挤着找他,根本不曾听游府管家说话,也不曾弄明白抢这绣球是要做什么。误打误撞的,竟当作什么宝贝抱了回来。关牧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身后尚追着无数喊打喊杀的人,好在绣球是送了出去。
“那杨元贵要娶游大小姐了吗?”
关牧点点头,再摇摇头,心中暗自同杨元贵道了声保重。姻缘自有天注定,孽缘也是从头起,能不能成,只好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