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不论》太空斑

72、绊.伴（二十一）

　　那之后，云祇果然不再提修复经脉的事，真的开始跟末长风过起了日子。

　　只是，该怎么说呢？在末长风想象中的过日子里，应该是两个人相濡以沫，和和美美的相守到老，两个人一起去经历生活的方方面面，如今的云祇已经不需要处理那一大堆繁重的公务，也不用再钻研他的术法，现在有很多的时间来跟末长风一起打发，比方说闲来钓钓鱼啊，两人一起做饭啊，闲聊啊，散步啊，类似这样的日子，而不该是这般的……昏聩？

　　云祇不再对他发脾气了，反而开始变得对他很好，好到——日日夜夜拉着他做那事。

　　那之后，云祇对那事的热情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每每末长风还在做正事的时候，云祇都会突然缠上他，逼他一起跟他坠入那只剩彼此的快活的渊薮里。

　　很奇怪，很奇怪，或许是因为从前云祇的心思有一半都在他的那些术法上，所以对那事的兴致不算太高，至少没有现在这般高，而当他不再修习术法后，他的本性便暴露了出来，又或许，他只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填满，来捂化他那颗空虚又寒冷的心。

　　既然云祇想，末长风也只好由着他胡来，反正自己也不是不能满足他，相反，现在经脉尽碎的云祇体质也很差，稍微多废点力气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尽管云祇纵使竭力证明他没事，可以继续，但末长风还是舍不得伤他，见他身体要承受不住后便会放开他。

　　但，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末长风希望云祇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就算是没法修仙了，就算是体力不行了，云祇也应该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得，就算是要跟他一起提前过上垂垂老矣的暮年生活，末长风也是乐意的，他只是不希望一直这般昏聩，将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了这床第之间。

　　先前云祇还是完好的时候，末长风总是见缝插针的找时间拉着他做，现在云祇身体废了，末长风反而没有先前那么热情了，并不是不爱做了，只是他不想云祇这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那事上，他不想看云祇一天天的颓废下去。

　　末长风后来想，也许就是因为那处未讲开，才会让云祇多想。

　　所以，在那个阳光艳丽的清晨，难得的好天气，窗外是雀鸟的叽叽咋咋，末长风头一回拒绝了云祇的求欢，示意他起床：“这么好的天气，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好不好？出去转转怎么样？”

　　末长风是一片好心，哪知云祇却突然变了脸色，他沉下脸，问：“你是不是对我不感兴趣了？”

　　末长风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云祇的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也是，我现在什么都没了，身体也废了，你看不上我也是应该的，我现在也没本事再绑住你了，你想离开就离开吧。”

　　末长风脑子里的某根弦都要断掉了：“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以为我会跟你在一起，是因为看中了那些东西吗？”

　　云祇的眼神灰败，他说：“难道不是吗？”

　　自云祇出事以来，他毫无征兆的打过，骂过末长风很多次，末长风没有一次对他发过脾气，但这一次，这一句话的力量，让末长风觉得，他头一回这么生气！

　　难道说，一直以来，云祇都是这么看自己的吗？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有所图谋得接近他的？

　　这就好像，连自己一直以来的爱都被他否定了。

　　不仅是生气，末长风感受到的更多的是难过，难过于云祇不信他的爱，难过于自己从未给过云祇让他足以信任自己的理由。

　　末长风有些无所适从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爱”这种事，你要怎么解释，他才会听？

　　“你相信我，我爱你，从来不是因为你身上那些旁的东西，我就只是喜欢你这个人而已，有血有肉的，会哭会笑的，单纯的你。”

　　末长风抚上云祇的脸颊，说着那些煽情的话，眼中似有东西在破碎，但，云祇的反应还是很冷淡，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末长风一眼。

　　得不到回应的末长风有些心凉。

　　他不太想继续这毫无意义的话了，这种事，靠语言是没法描述的，除非你将心掏出来给他看。

　　面对毫无反应的云祇，末长风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说：“我先出去喘口气，你再歇会吧。”

　　走出房门，末长风一直在想，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出了差错的？

　　又或者，似乎从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他不该捡到你，他不该救你，你不该赖在他身边不走，你不该回来找他，他不该爱上你，你不该爱上他。

　　你们，本不该相逢的。

　　若是没有你们的相逢，他现在应该有很好的人生，就算没有稳定的爱人，但至少孙二不会因着嫉妒你而害了他，甚至，也许孙二真的能超越他成为天下第一，云祇能在孙二的保护下过上十分安稳的生活。

　　可如果有机会能让他从头再来一次，他还是舍不得，还是想要再见到这个人，还想想再闻闻他身上的气息，还是想，抱抱他。

　　你可真自私，真的。

　　因着害怕云祇出事，末长风一直都没走远，当屋内传来云祇的声音时，末长风于一瞬便赶到了云祇身边。

　　云祇久违的从轮椅上站起来，朝着末长风跑了两步，但两步之后便支撑不住得朝前倒去，末长风赶在云祇倒地之前接住了他，云祇死死抓住末长风的肩膀，眼眶泛泪，眼睛里放出的精光，好似地狱里的绝望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蜘蛛丝，他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跟你出去，你说什么都好，长风，只要你别离开我，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别离开我，就算我老了，这具身体对你来说也没意思了，至少，至少陪我到死好不好？你放心，凡人的生命不长的，我耽误不了你多久的！”

　　那一瞬，末长风的心坠到了谷底。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他什么都没说了，只是缓缓的将云祇抱进了怀里，坚定的，踏实的，让人心安的紧密。

　　末长风曾以为，云祇说要放弃修仙，跟他好好过日子，是因为云祇已经想开了。

　　结果，他根本就没有想开，只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而已。

　　他的确是已经认命了，知道自己已经没可能恢复过往了，却也因为，在卸下一身的荣光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自我怀疑中。

　　怀疑他自己一无是处，怀疑身边的人会因为他的一无是处而离开他，整颗心伴随着自尊一起坠入了谷底。

　　末长风觉得心好似在滴血，太心疼了，他真的太心疼了。

　　怀里这个人，曾经是那般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啊，怎么如今会落入这般田地？身与心都坠入山谷之中，爬不起来了。

　　不是的，你知不知道，你特别好，凭你现在这幅样貌，也会有一大堆人抢着爱你。

　　不是的，纵使你现在没法修仙了，但凭你曾经的那些成就，也已经足以让你整个下半生都笼罩于光辉之中，你的荣光永不消散。

　　你才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你是别人可望不可即的明月。

　　末长风闭上眼，呼吸着云祇脖颈处的气息，他开始思来想去，是谁让云祇变成这幅模样，产生这样的心理错觉的？

　　末长风想到，应该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若不是自己一次次的离开他，对他造成那么深的打击，他也不会一次次的怀疑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还有古琴，古琴，若不是古琴一次次的将云祇身边的人赶走，云祇也不会陷入这般不自信的泥沼中。

　　古琴。

　　末长风想，他得去找一趟古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