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城闻笛》浣缦舞青雾

8、尉迟篇

　　一人一笛早已立在屋檐角落等待。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扫了一眼身旁的女子便默默收回了视线。
　　“我们这身装扮哪是清士？分明像个刺客。”玉谿生不满地嘟囔道。
　　漾雪朝着玉谿生扬了扬拳头，示意了下场合。
　　子时一刻，远处尉迟主殿青灯已燃，五人动身前往尉迟楼。

　　“这次是你们五人第一次任务，关系到你们任何一个人有没有可能继续在烙云阁呆下去。”
　　禧华师尊微微颔首：“实际上，清士的每一次任务只许成功，容不得失败。”
　　“遵命，师尊”。众人行礼应道。

　　骆痕来到拢玉轩，那里住着的尉迟家家主最宠幸的女子——苏韵儿。轻推房门，骆痕便轻巧地藏入了殿内地珠帘后面。
　　“小姐，家主说今晚会过来。”一位衣着杏色的丫鬟轻轻嘱咐。
　　“是吗，帮我大概梳妆一下。”那粉色倩影坐在梨木凳上，正拾掇着妆台上的首饰。
　　沉默了片刻，丫鬟神色微微紧张：“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粉色倩影抬了抬眼皮。
　　“今儿，奴婢路过文渊阁，瞧见了少爷一个人在亭子里背诗。少爷喊住奴婢，嘱咐我托一句话给夫人——”
　　丫鬟见夫人没有回应，便继续道：
　　“羌离河畔的荷花开了。”
　　听到这句话，苏韵儿涂抹胭脂的玉手停住了。
　　片刻之后，苏韵儿侧了侧身嘱咐丫鬟：“海棠，下次你遇着他便不要搭理，少爷的什么话你就当没听过”。
　　“是——夫人”。丫鬟额头冒出冷汗，低头应着。

　　阿潋隐藏在文渊阁的房檐顶上，拿出一块瓦片便开始观察室内的情况。
　　偌大的文渊阁里只有一位衣着玄色的男子，想必就是尉迟楼楼主尉迟渊。
　　看着一道黑影映照在殿门上，阿潋猜测门外守着的人便是子虚国百年难遇的剑客“荆牙”了。
　　阿潋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没有想到，这第一次任务竟然是那么棘手的角色。

　　处理完所有文书，坐在大殿之上的尉迟渊朝着殿外的荆牙吩咐了句什么，二人便向着拢玉轩的方向出发了。
　　在一众弟子中，阿潋的轻功是最为出挑的。就算默默跟在身后，荆牙也没有察觉阿潋的存在。
　　行至拢玉轩殿门前，荆牙默默等候在殿门外。
　　一声琴音在拢玉轩荡漾着，飘到了殿外人的耳中。
　　尉迟渊正准备敲开殿门，听到琴声后停住了手。他在殿外听了一盏茶的时间，直至琴声渐隐，才推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我的韵儿竟然如此多才多艺！”
　　“楼主，您来了！”看到来人，苏韵儿绽开了笑靥。
　　尉迟渊牵住了苏韵儿的手开始交流今日看过的好诗好词。
　　阿潋窝在房顶上仔仔细细打量起二人：这尉迟渊保养的挺好，不像清士文书里写的那样五十来岁。和苏韵儿倒也般配。
　　正是神游的光景，尉迟渊准备和苏韵儿在榻上和衣而眠。
　　尉迟渊揽着美人腰的手正好碰到枕头，而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告诉它这件物件是如此似曾相识。

　　另一边，玉谿生和漾雪二人装扮成下人的样子来到了吟竹苑。
　　“这里住的是尉迟家少公子吧。”玉谿生扒拉着窗口满脸好奇。
　　“这位就是尉迟家小丫鬟吧！”漾雪看着玉谿生打扮成小丫鬟的样子，不禁心里发笑。
　　可别说，一点违和也没有，倒生出几分好看来。
　　听到门外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尉迟涣警惕地大吼了一句“何等人在此？”
　　玉谿生捏着嗓子委屈道：“公子，我们是新来的丫鬟，迷路了。”
　　吟竹苑大门一推，出来了位风流倜傥的少公子。只见那公子漆眉如画眼赛星辰，登时迷得玉谿生咽了咽口水。
　　漾雪莞尔：“烦请公子指路，奴婢二人是拢玉轩新来的。”
　　俊美公子挠了挠头：“朝着这条长廊直走，过了亭子就到了。”
　　看见玉谿生的眼睛直直盯着俊美公子，漾雪提着他就往前走：“不好意思公子，我家妹妹没见过世面。”
　　尉迟涣漠然道：“无碍”。语毕便关上了房门。
　　漾雪指着玉谿生的额头怒目圆睁，突然尉迟涣叫住了二人。
　　玉谿生一惊，心想难道这么快就暴露了。
　　“等等——帮我带枚玉佩过去。”
　　阿潋正在房檐上穿行，正好瞧见了打扮得水灵灵的玉谿生。
　　趁着周围没什么侍卫，阿潋轻手轻脚靠近二人。
　　看见阿潋，漾雪一把将玉佩扔向她，并使出暗号手势。
　　阿潋会意，接了信号就吵拢玉轩奔去。

　　“原来，我怎么样待你都比不上那小子的一枚玉佩重要！”
　　尉迟渊青筋暴起，一把将玉佩摔在了地上，一只脚企图将玉佩碎片碾成粉末。
　　“渊郎，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榻上。”苏韵儿跪在地上解释，双手紧扣尉迟渊的大腿。
　　“不知道吗？”尉迟渊斜了斜嘴角，捏起苏韵儿的下巴，“那羌离河的荷花开了你肯定知道吧？”
　　本是梨花带雨的苏韵儿，听到这一句瞳孔猛然放大。
　　“枉我如此待你，你却对我唯一的儿子情有独钟。怎么，要叫旁人看本楼主的笑话么！”尉迟渊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大喊了一声“荆牙”，便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女人。
　　就在荆牙提剑欲刺之际，身旁的杏衣丫鬟突然抽出鞭子，几乎打掉荆牙的佩剑。
　　几轮交手，海棠渐渐落了下风，动作渐渐迟缓。尉迟渊见状一把掐住苏韵儿的脖子。本就吃力的海棠看到小姐遇难，立马飞奔施救。
　　就在海棠扭身去救苏韵儿的时候，荆牙劈剑砍在海棠的背上。那件单薄的杏色衣衫便真的开出了海棠花来，鲜艳而浓烈。
　　“不要——海棠——”苏韵儿情急之下，一口咬在尉迟渊的虎口。尉迟渊疼得给了苏韵儿一巴掌。她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爬到海棠身边，拾起了那朵即将碾落成泥的花瓣。汨汨流出的鲜血将粉色衣衫染的娇艳无比，称得苏韵儿好似出嫁的新娘。
　　海棠缓缓睁开眼，伸手触碰苏韵儿被掐红的脖子。然后，扭头沉睡了过去。
　　而此时，荆牙提剑一步一步朝着苏韵儿走来。
　　“住手！”一个坚决的声音制止了荆牙。
　　众人睁大双眼，来人正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少公子尉迟涣。
　　“阿涣，怎么不去赏荷花，倒跑到你母亲这里？”尉迟渊犀利发问。
　　俊美公子没有理会父亲，反而走向趴在地上的女人，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尉迟涣眼里闪烁的坚定刺激着尉迟渊，看到如此扎眼的场景，尉迟渊忍无可忍，朝着荆牙打了下手势。
　　荆牙二话不说，提剑开打。
　　尉迟涣抚了抚苏韵儿的掌心，立马上前应战。
　　尉迟渊打算趁着刀刃相接之际召出侍卫，他摸了摸腰间，奈何兵符已经不知身处何处。
　　正是情急的光景，尉迟渊完全没有注意到帘子后飞来的匕首。来人内力深厚，匕首穿过后背精准地刺中心脏。就这样，尉迟渊含血倒地。
　　见此情形，尉迟涣向荆牙抛出橄榄枝：“父亲已经死了，你再怎么想杀了我也于事无补。现在尉迟楼家主只胜下我尉迟涣。”
　　看到荆牙仍然不为所动，尉迟涣冷然道“你别忘了，你父亲承诺过要世世代代辅佐我们尉迟家。你是个聪明人。”
　　荆牙敛起眼中的愤怒，跪在尉迟涣面前“属下愿替新任楼主赴汤蹈火，直至身死！”
　　“非常好，这才是聪明人。”尉迟涣拍了拍荆牙的肩头。

　　骆痕缓步上前：“烙云阁恭喜少主成功接任尉迟楼。”
　　尉迟涣眼里闪过一丝锋芒：“没想到我的接任之路竟是烙云阁开辟的，这可要好好报答人家。”
　　“楼主，烙云阁办事一向讲条件。”
　　“莫非是家传的上等黄楠木？”尉迟涣犹疑。
　　“正是——考虑到楼主新上任事有繁琐，阁主就派我们先行取来。”
　　“倒什么都逃不过你们阁主的掌握之中！”尉迟涣冷笑一声：“替我问候你们的阁主”。
　　这一句是朝着楼顶的缝隙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