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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柔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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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恒霖的私人助理是个女生,知性大方,但是话不多,很是细心地递给她一张白色的房卡和钥匙,接着便有管家带着她刷了卡,从电梯直达套间。
屋子很大,很冷清,有一个很大的露台,绿植盎然,可以俯瞰简滩市的脉搏,简滩江。
弯弯曲曲的流水,孕育着简滩一代又一代的人民,每个简滩人都是喝着这江水长大的,早十年时候,每逢端午时节,市里都举办大型的龙舟赛,鼓声震天响动,小孩子通通都脱了鞋子袜子,涌到江里去玩耍,沾沾龙舟水,也顺便接住划赛龙舟的人扔过来的旗帜,更有讲究一些的人家,挑几桶江水回家,用艾叶艾草煮热,给孩子们洗澡。
胆子大一点的大人们便等龙舟过后,穿着泳衣,带着泳帽横渡简滩江。
简滩江,一江水划开,分成东滩和西滩。
东滩地势高,每逢暴雨成灾的时节,西滩就遭了殃,积水严重,排水阻塞,只能穿拖鞋出门。
有一年,雨水特别多,整个六月都在下雨,地面从来没干过,积水越发严重,整个西滩仿佛被泡在巨大又发臭的游泳池里。
久而久之,经济发展都在东滩这边了,一座座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许予茜以前住在西滩,没觉得有什么差别,而今俯瞰下去,江的对面,楼房矮矮的,旧旧的,灰扑扑一片,似是两个世界。
一时之间,许予茜还没适应过来,静静地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看长江落日,看云舒云卷,可真美啊。
红红的余晖燃得天边无穷无尽,卷云晚霞相交映。
不过一会儿,天与地之间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再一刻,天色就全然暗了下来。
苏恒霖不回来住,诺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冷冷清清,许予茜不说话,房子便如死寂一般毫无生气。
夜幕全部降临时,林志钧给她拨了电话,很是突兀。
“你出院了?”
“赵先生是在你旁边吗?”许予茜不答反问,她整个人隐在茫茫的一片黑中,周围的大厦灯光璀璨,点点的灯火连成片,露台没有亮灯,起风了,高楼层的风吹到身上,教人在昏暗中清醒不少。
她的称呼是赵先生,生分了不少。
林志均在电话那头一时语塞,赵永泽为了避嫌,也怕老婆查记录,都是吩咐她出面去联系许予茜的。
林志均问她是否真的要留下孩子,这是件大事,不是一时儿戏,不要添麻烦。
言下之意只是,不能给赵家添麻烦。
“嗯,我留下孩子。”
许予茜肯定地说。
林志均还想说些什么,许予茜深深吸了口气,抢先说道:“麻烦转告赵先生,我只是他资助的一位单亲家庭贫困学生,没有其他关系,十八岁之前给过我的的每笔钱,都会按照利息还给赵先生的。”
电话里静默了一阵子,听到了远远冷哼的一声,“也真是伶牙俐齿……”
她及时挂断了电话,不想听到任何的声音,绵里藏针让她拿掉孩子的声音。
没关系的,就算有一百个人要她把孩子拿掉,只要他说留下来就行了。
只要孩子的爸爸愿意留下孩子,她就不怕了,不怕这世间的一切凶险,不怕漫漫日子里的孤寂。
她想,孩子在明年初夏时节出生,到时她就有个心头肉,她在这世间,不是一个人,她有个完整的家庭了,有丈夫,有孩子。
她会带孩子去简滩江看看,江头公园有个老爷爷卖桂花糕,圆圆的白糕顶上淋了一层桂花蜜,又香又甜,她小时候总吃不腻。每次哭闹,妈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掏出钱来,给她去江头公园买吃的。
她一吃桂花糕,就不哭了,仿佛有神奇的力量。
还会带孩子去公园里的游乐园玩耍,小时候的门票要十块钱,她没去过,不知道现在装修重新开业后要多少钱呢。
应该会很好玩吧,她念初中时,楼下阿姨家的小弟弟就每个周末都缠着妈妈带他去玩。
看,苏恒霖只需要一句话。她就可以编织出巨大的未来,勇敢奔赴这一段爱情。
许予茜在黑夜里自嘲地笑了笑,她又怎么敢说出爱情这个词来。
屋子里开了恒温的空调,赤脚踩在软软的地毯上也不见冷,从冷风直吹的露台回到房间内,着实让人舒服了不少。
一切都打点妥当了,浴室里的浴巾,洗漱台上未开封的牙刷,衣帽间里尺码合穿的衣物,一切都冰冰冷冷的,没有温度,如同高级酒店那般模样。
她的胎像还是不稳,昨晚在医院里待了一晚,苏恒霖给她换了医生,细心检查了一番,医生给她开了药,现在想煮个热水吃药,进厨房摸索了快一个小时,才知道燃气灶的开关在哪。
但她知道,在这个屋子里要摸索的东西还很多,并不仅仅只是煮个热水。
晚上睡得并不安稳,辗转到夜深,最后是抵不住睡意才迷迷糊糊睡着。
睡不到半刻钟,客厅忽然有了动静,许予茜在陌生的地方睡觉,有点害怕,睡前把全屋的灯都亮着,听到轻微的声响,一下子就惊醒。
接着就看到苏恒霖进来了。
她瞪大着眼睛,还有些余惊,稍稍才放松下来。
站在门口的人却笑了,说:“你在怕我吗?”
许予茜摇头,待他走近却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胃里一下子涌起一阵阵的泛酸,恶心的感觉来得迅猛,她急忙捂着嘴,推开他冲到卫生间吐了起来。
苏恒霖愣在原地,笑意陡然消失殆尽,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疾步走向紧闭着门的卫生间,用力拍着门,拍得手掌通红。
“你又在躲着我,你为什么躲着我。”
许予茜只觉得心里无限荒凉,掬水洗了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湿漉漉的面孔,竟像不认识一般。
他喝醉了,醉得如此糊涂。
门外拍两下就没了声响,予茜压下胃里的不适感,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他整个人倒在真皮沙发上,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衣角还沾上了几处污迹。
酒味很重,熏得她很是难受。
苏恒霖仰着脖子,横卧在长沙发上,似是极度疲倦,头一歪,便瞧见了她如小鹿般谨慎又小心地靠近,那眼睛清透明亮,盈盈秋水一般。
他看清楚了,酒意也醒了一半,昏昏沉沉的,如堕云中,似梦似幻好不真实。
许予茜只皱了皱眉头,又返回了双人床,拉下被褥,轻轻地铺在他身上,免得他受凉。她的身子香香柔柔,是普通沐浴露的味道,淡淡又不经意的窜到脑子里,她好像没有用过香水,那些或高级或奢侈的味道,从来都是旁人的。
苏恒霖不知为何,明明清醒了三分,半阖着眼睛,似睁未睁,却一动也不想动,仿佛贪恋着这一份半点的温柔,她在他旁边,教他心底无端的平静了下来。
许予茜做罢这一切,弯着腰,轻轻触及他的脸庞,下巴已经冒出来淡青色的胡茬,对上他懒懒的眼眸,只觉他还在醉意朦胧中。
忽而大胆地抚上他的脸庞,拇指一点点地触及长长的睫毛,高挺鼻梁,还有薄薄的嘴唇,认认真真地看向她心爱的男人。
她的小手柔柔的软软的,苏恒霖脸上有点痒,他似乎又醉了。
“我是许予茜,你知道吗?”怕他听不见似的,低声重复道,“我是许予茜。”
不是赵芷沐,不是那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啊。
时间静静的,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仿佛天长地久只在这一瞬间。
许予茜于是坐在地上,头挨着柔软的沙发,慢慢地说起话来,她不会与人聊心事,但她最近很孤独,满腔满膛的话都储在心底,很想很想找个人来说几句。
他身上那股熏人的酒味渐渐不那么让人难受,似乎也撩得她有半分醉味,让人晕晕沉沉,不知不觉把心事终托付。
她说起自己名字,说妈妈总是唤她小茜,小茜的,生气就会喊她全名。整条街道的人都知道她是没有爸爸的,所以时常会开她玩笑,也没多少喜欢与她交朋友,只有对面屋程叔叔家不会取笑她,程叔叔家人很好的。
还说起了一些少女情怀,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的,大约是四五年前公交车上的事了吧,要是她自己遇到醉汉闹事,定是害怕极了,也不敢反抗。
其实她到现在还是不够勇敢,不够落落大方,所以看到别人肆意张扬的个性,都很是羡慕,例如芷……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转而说起了她的舍友凌琳,那么好的性格,爽朗干脆,站在哪儿都阳光明媚光彩夺目。
许予茜的嗓音又轻又柔,低低的在房间内回转,渐渐地困了,空调温度暖到恰到好处,她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侧身靠着沙发,很是惬意。
于是许予茜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慢慢地便半趴在他的身旁睡着了。
苏恒霖酒后劲太大了,头疼欲绝,脑袋昏昏沉沉的,他的掌心正好落在她的头上方,她的头一动,头发便一下地绕进了他的手指,不长的发丝在食指打了几个转,仿佛上好的丝绸般顺滑,柔软地脱离指尖。
苏恒霖手指一弯,想要抓住更多,从沙发上起来,她浅浅的呼吸平稳,就伏在他旁边,像只乖巧的兔子般,弯腰一抱,轻松就把她抱起来了。
原来她这么轻,不是怀孕了吗?怎么一点肉都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