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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惶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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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夕回到王府,就被告知宫中来了赏赐,说是她在宫里受了惊吓,赏给她来压惊的。
赏她东西的人是皇帝。
语夕不由想起盛玄的话,顿时一阵心悸。
但皇帝也只是赏了她东西,没再说别的,语夕观察安王爷,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只能把事情先压在心里,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结果发现不止一件糟心事。
回到院子里,翩然还没回来,小竹跟在她身后兴奋的说个不停:“郡主,今天送来拜帖的是寅王爷的世子,寅王世子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郡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她与戚惊鸿的婚约本就不为很多人所知,退婚之前就有几个摸不清情况的来求亲,退婚之后不仅没有名声被影响之类的,求亲的反而更多了,一开始她也不担心,因为父王觉得他女儿是天仙,来求娶的都看不上眼,现在却有些心惊。
她已经十六岁了,父王也不总是能挡在她前面。
太后暗戳戳的在为穆亲王挑选正妃,说实话符合太后标准的真的不多,而贤妃又莫名其妙的只因为她跟皇帝吃过一次早饭而针对她……想起翩然和盛玄话里的意思,她突然烦躁的觉得,要是没退婚就好了,不由迁怒,戚惊鸿是什么神经病,为什么突然要退婚?
翩然回来之后,语夕看她的神色,松了一口气。
“穆王爷怎么说?”
“他把这个送给我了。”翩然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喜意。
“什么?”语夕接过她揣在怀里布包,打开看了看,有些奇怪,“这是……护心镜?”
翩然脸红道:“是他战甲上的,最重要之物,如今下了战场,说是交给我保管。”
语夕也跟着她开心起来:“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娶你。
不知道皇彧究竟做了什么承诺,翩然想通了很多,听到语夕的话头,就知道她想问什么,道:“我知道他的心意,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语夕还是有些担忧,但看翩然这么开心的样子,疑虑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白迎雪听说语夕从宫里出来了,就下了帖子邀请她们去听戏,还是那样喜欢热闹喜欢人多。
坐马车上语夕被晃的头晕,便枕在翩然腿上,翩然给她捏着肩膀,担忧道:“夕儿,你这两天好像不太开心。”
语夕闭上眼睛:“没有,翩然别担心,我有些苦夏而已。”
翩然道:“若是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好,”语夕转了话题,“迎雪的亲事怎么样了,我还没来得及问。”
“似乎不太好。”
语夕沉默了。
白迎雪订的是一间雅阁,在二楼,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大厅的戏台子,翩然和语夕到的时候,戏还没开场。
白迎雪把脸埋在文绢雅肩头,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听到开门的声音,猛的抬起头背过去擦了擦眼泪,才故作无事的笑着开口:“你们好慢啊。”
可惜鼻音暴露了她的情绪。
翩然走过去抱了抱她,揽着她一起坐下:“别难过了,迎雪。”
语夕和文绢雅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无可奈何,坐下一齐安慰白迎雪。
白迎雪强打精神跟她们说:“今天这出戏是《静明神女传》里最精彩的一折,你们都好好听听,别辜负了我的心意。”
语夕没有这方面的爱好,不太了解:“是神话故事吗?”
其他三人都笑了起来,文绢雅道:“是当代故事。”
语夕:“哦?静明神女是谁?我还没听过这样的传奇。”
白迎雪道:“真的假的?郡主当真不知道?怎么可能?”
语夕茫然摇头。
文绢雅一指楼下:“喏。”
戏台上“神女”已经出场了,一袭白衣如雪,凛然不可侵犯,举手投足之间,显露着飘逸出尘之态。
语夕想到了一个人,心里觉得怪怪的。
白迎雪已经按耐不住了:“盛师大人简直不是凡间之人,就是神女本神啊。”她这会儿好像完全忘了那些愁苦的心情,一看到跟偶像相关的东西,就激动起来了。
语夕:“盛师就是静明神女?”
翩然笑道:“我倒是听说过。”
文绢雅道:“静明渊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大齐第一帝师的归隐之地,当年先帝和惊华将军去静明渊请帝师出山,帝师年事已高,有心无力,所以最后请出的是帝师的小徒弟盛玄,自此盛师便与惊华将军同进同退,诛反贼,逐外敌,保民护国,乃是佳话。”
白迎雪点了点头:“这一折便是讲盛师为惊华将军出谋划策、戚家军击退狼贼的,那个玄甲黑袍的扮的便是惊华将军,不过我觉得的这个不够神武飒爽,扮的不像。”
文绢雅道:“这是《静明神女传》,不是《惊华将军传》,自然主要突出盛师大人,再说了,世上哪有人仿的来惊华将军,便是盛师,也只扮了“形”而已。”
翩然遗憾道:“可惜如今还能见到盛师大人,却无法再瞻仰惊华将军本人的英姿了。”
白迎雪也叹了口气:“你们家跟戚家还算亲近,好歹是见过将军的,我和绢雅才真是无缘,只能从话本里窥见一二。”
文绢雅看了语夕一眼,似乎是想到了戚家退亲的事,拉着白迎雪转移话题,说起帝都近日的趣闻,说着说着突然皱了下眉。
白迎雪敏感道:“怎么了?”
语夕和翩然顺着文绢雅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对面雅阁坐着几个妇人,其中一个有点脸熟,正一脸愤怒的瞪着她们。
确切的说,瞪着白迎雪。
语夕不确定道:“陈音?”
“就是她,”文绢雅道,“这些日子只要遇上就一定要找迎雪的麻烦,又不是迎雪的错,她简直是有病。”
文静理智如文绢雅,也忍不住嗤骂陈音,可见她对白迎雪真的很过分。
白迎雪拉了拉文绢雅的袖子,情绪一落千丈:“别理她,她可能真的很想嫁过去吧。”
不想嫁过去的却也无可奈何。
白迎雪勉强笑了笑,想再跟她们讲盛师与惊华将军,却再也没了神采。
其实她今日形神消瘦,本来就没什么神采,都是硬撑着的。
文绢雅握了握她的手,皱着眉在思量些什么,然后让所有侍奉的人都退了出去,并且关了她们这间雅阁的窗户。
翩然给几个人都添满了茶。
语夕想说什么,翩然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白迎雪自己憋不下去了,她低着头,凄惨的笑了笑:“我问父亲,为什么一定要我嫁到文昌伯府,父亲还是开明的,没有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问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嫁过去……”
语夕愣了愣,没注意到文绢雅的神色也黯淡了下去。
白迎雪道:“他说,你不嫁到文昌伯府,你想嫁给谁,有没有哪个心仪的公子……我才反应过来,许多小姐在我这个年纪早就选好了夫家,有些连孩子都有了,父亲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嫁到文昌伯府,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嫁人。”
翩然惊愕的看着她,语夕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心声,但奇怪的是,她却能理解这样的想法,和她内心的某个感觉印证在了一起。
文绢雅拍了拍白迎雪的肩膀,轻声道:“女子本就是要嫁人的,三从四德没有教过你吗?”
白迎雪推了她一下:“我不!”
文绢雅压着声音:“你从来就喜欢独树一帜,喜欢新奇的东西,有没有在意过别人怎么看?从小那些书都看到哪里去了?”
白迎雪哭着说:“我不!”
文绢雅看着她的眼睛:“你最崇拜的盛师和惊华将军,大齐最传奇的两个女人,不是一样要成亲吗?盛师嫁给了帝都最风流的纨绔,惊华将军如果不是病死了,也肯定会被赐婚,这是天理伦常,这是规矩律令,你为什么要质疑?你在想什么?”
白迎雪扑进她怀里,锤着她同样瘦弱的肩膀,哭着说:“我不……”
文绢雅闭了闭眼,似乎想压住心底的什么东西,却没有成功,她仰头的时候,泪水难以控制的流了出来。
语夕愣愣的看着她们,和翩然一样懵然,不知道怎么理解这不同寻常的氛围。
白迎雪说:“我不是没有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根本无法跟父亲说,我不是不想嫁人,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根本无法娶我……”
西城一间偏僻的茶馆里,二楼没有别的客人,戚惊鸿还是谨慎的观察了一遍四周,才走到最里头的那间屋子推门进去。
茶室里只有一个人,但摆了两个茶盏,戚惊鸿道:“他已经走了?”
盛玄“嗯”了一声,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给他倒了茶递过去:“辛苦你了。”
戚惊鸿在她面前坐下:“你有什么打算?”
盛玄淡淡道:“按部就班,没什么大问题,你那里也要稳住。”
戚惊鸿道:“右骁卫里没什么差事,皇上不愿意让我碰到权力,打算把我养废了。”
“他没有那么深的考虑,是内阁的几个老顽固的意思,”盛玄道,“你便顺从他们的安排,以后会有机会的。”
“好。”
戚惊鸿喝了茶,犹豫了一下,道:“我的人,看到他跟安王府的翩然郡主有接触,会不会……”
盛玄看着他笑了。
“怎么?”
“他比你我都有分寸多了,别管这个,”盛玄笑道,“惊鸿啊惊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人家约见情人你都要让人跟着。”
“我……”戚惊鸿窘迫道,“我是担心他乱了计划。”
盛玄收了笑,严肃道:“惊鸿,你太急了。”
“我的错。”
“我也有点急了,”盛玄闭上眼睛,“皇彧倒比我们稳的多,他知道他现在需要低调,太后挑选的那些身份显赫的贵女一个都不能要,闻人翩然倒是挺合适,安王府出来的,同样是皇后之妹,却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庶女,皇上和群臣会很满意。”
戚惊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我废了那么多心思帮他从南境回来,不可走岔一步,现在才是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