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倒病美人夫子》苏门小学士

14、三清书院（六）

　　山间大风骤起！玄定术竟然失效了？
　　被定住的竹箭失去了法术控制，变回了普通的叶子。被定在半空中的燕然颤了一下，落在了地上。
　　玄定术居然自行解除了。
　　夫子已经虚弱到连玄定术都控制不了了么？
　　恢复意识的第一瞬间，燕然听到了云玦碎裂的声音。那可是云玦啊！夫子随身佩戴、从不离身的云玦！
　　文鳐曾说过，就算偷玩独幽剑或者拿走拨云簪，也千万不去碰那块云玦，那是夫子看得比命还重的东西。
　　那是一位非常重要的故人亲手炼制送给夫子的。
　　可是，云玦碎了。

　　天色大变。
　　暗云压顶。
　　死沉死沉的云，向山顶压下来，仿佛这片天就要塌下来一样。
　　让人惊讶的是，那碎裂的云玦，竟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青玉罩，如一双庞然大手，将夫子牢牢地护在中间。
　　任凭山崩地裂、海枯石烂，谁也休想打破这青玉罩。

　　“咯……送给你！带上它，以后不管你在哪，我都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你。”
　　“带上我的云玦，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前尘往事如光影闪过脑海，那人的声音犹如在耳。
　　夫子看着这牢不可破的青玉罩，眼中闪过一道光，呢喃道：“是你吗？”

　　这是燕然从未听过的、饱含深情的夫子的声音。
　　夫子，送你云玦的人，一定就是那个被你藏在心中的人吧。
　　若非是他，你怎会将那云玦看得如此之重。云玦虽裂，却又化出青玉罩来护住你，那个人，一定也很在意你的吧。
　　想到此，燕然心中一阵难受。

　　“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躲在里面做什么？看来是尊主高估你了。”公孙吟道。

　　夫子扶剑起身，一双凌厉凤目睨向公孙吟。
　　“三个问题。如实回答，我让你体面地死！”

　　公孙吟后退几步。
　　这云夫子方才不是都快不行了吗？怎么突然又硬气起来了。

　　独幽剑从青玉罩里吸取着源源不断地能量，夫子虽虚弱不已，但此剑却已是满血复活。
　　“你手里有多少人命？”夫子问道。
　　“说！”夫子怒道。
　　那独幽剑忽的冲出青玉罩，剑指公孙吟，杀气十足，让人望而生畏。

　　公孙吟又后退几步，说道：“三清书院，百年历史，名人学仕死于非命者，三百零四人，一人不落，你可自行去查。”
　　“丧心病狂！”燕然斥道。

　　“若论丧心病狂，千百年间谁能比得过你们！当年一怒之下，遍地哀鸿，生灵荼炭！千万生灵、无数人命灰飞烟灭，而你们，却活得好好的！多么讽刺，多么可笑！我手中这点人命，和你们比起来，又算什么！”
　　“尊主冒着万劫不复的危险，修炼禁术，就是为了改天换日，拯救这个荒唐的世界。”公孙吟激动起来。

　　“为何要杀燕然？”夫子厉声问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你这个宝贝徒儿，可是个奇货可居的鬼才，若将他的魂魄收入那极乐壶中，可以以一抵千，如此宝贝，岂有不取之理？”公孙吟答道。
　　“我只是可惜，没有亲手取了他的魂魄……如今，既然他又送上门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罢，公孙吟挥剑朝燕然刺过去。

　　燕然正要迎战，忽觉被一股力量吸住，腾空而起，“嗖”的一声，跌进了那云玦青玉罩内。
　　红衣少年跌落在夫子怀里。
　　夫子按住燕然的脑袋，将他按进怀里，像护住一只幼崽那样。
　　“夫子……”燕然有点懵。
　　这还是刚刚那个将他推下去的夫子吗？
　　“别动。”夫子道。
　　燕然心中一动，随之转为欣喜。

　　“哈哈哈哈，原来传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公孙吟笑得颤抖，说道，“子都在侧，红袖添香，云夫子的快乐，果然寻常人体会不到啊。”

　　“你本可以体面地死！”夫子怒道，眼中满是寒冷的杀意。
　　那独幽剑受命，朝着那狂笑之人，划出一道凛冽蓝光。

　　一声惨叫！公孙吟的一条腿被活生生砍掉了，滚在地上，哀嚎不迭。
　　“算你狠！可是就算你再狠，你的宝贝徒儿，迟早也是尊主的囊中之物，哈哈哈哈……”滚在地上的公孙吟发出扭曲的笑声。

　　独幽剑再次出击，穿肉入地，将公孙吟另外一条腿，钉在了地上。
　　又是一阵惨叫。

　　“你的尊主，是谁？！”夫子厉声道。
　　“说！”这是第三个问题了。

　　“你永远猜不到！死也猜不到！”公孙吟抽搐起来。
　　夫子眼露寒光。
　　那插穿一条腿的独幽剑就地旋转起来，刀下的肉，眼看要绞成肉泥了。

　　“我公孙吟今日，死而无憾！”那公孙吟大吼一声，随即是“呯呯呯”几声爆裂。
　　他自毁灵脉，爆体而亡了。
　　而就在他身体爆裂的一瞬间，从他体内释放出一个强大的血色符咒，竟是一个镇妖符！

　　“镇妖符！”夫子惊到。
　　居然有人在公孙吟体内放了一张镇妖符，只要他一死，镇妖符破损，那被镇在此处的妖兽就会立刻破阵而出。
　　忽闻一声尖利嚎叫，一团赤焰之火从三清观中升腾而出，轰然坠下，砸在这竹林之间，瞬间地动山摇，火焰四起！
　　一只浑身燃烧着赤色火焰、刚猛骇人的庞然鸟兽，落在了两人面前，竟足足有几层楼那么高。

　　“赤焰朱雀！”夫子道。
　　燕然也惊坐而起。
　　“赤焰朱雀是主火的上古神兽，威武神勇，但并非凶兽，为什么会被当作凶兽镇压在此处？”燕然疑惑道。
　　“这只赤焰朱雀全身皆是暴戾之气，瞳孔涣散，眼冒绿光，应该是被人施了咒灵，控制了神灵，才催发了凶性！”夫子说道。
　　“原来三清书院镇的凶兽居然是它！”燕然恍然大悟。
　　“燕然，敢不敢打一场？”夫子道。
　　“夫子说什么我都敢！”燕然抱住夫子的手臂，抬头说道。
　　“松手。”夫子投来冷冷的目光。
　　燕然恹恹地放下了。
　　“攻它鹊翎，破它咒灵，若能降了它，它会归顺于你，成为你的最佳利器！”
　　“嗯。”
　　“小心。”夫子说着，便一掌将燕然送出了青玉罩。

　　燕然跃身腾于空中，拔出燕云剑，与那赤焰朱雀四目相对。那剑上的南明离火，已熊熊燃起。
　　“喂，你这只小雀，敢不敢跟我打！”燕然举起长剑，故意向那赤焰朱雀发起挑战。
　　那朱雀却也配合，张开大嘴、煽动大翅，震天一声怒嚎，喷出一条大火舌以示回应。
　　燕然飞身闪过，蒙眼锦带随长发飞扬。
　　好险，差点被那火舌舔上。

　　“为何它的武力值被封了六成？”夫子有点惊讶。
　　有人将这赤焰朱雀镇在三清仙山中，又将镇妖符藏于公孙吟体内。一旦公孙吟身死，朱雀就会破镇而出，表面上看，它是公孙吟死后的第二道防线，可是为什么要封了它的六成武力值？
　　此事蹊跷。
　　最蹊跷的是，这是这三界仅此一只的赤焰朱雀，且刚好与燕然体质最契合的一只神兽。似乎这一切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莫非是……在不让燕然受到性命威胁的情况下，给他送神兽？！！！
　　夫子又想到了当年那颗火灵石。一条水性白蛇怎么会有火灵石，还眼巴巴送来，还刚好弄丢了，又刚好被燕然捡到了。
　　这些年，夫子总觉得有另外一个人，在暗处，一直干预着燕然的成长。
　　可是那人是如何料定燕然会来三清书院？
　　莫非此次姑苏一行，其实一直在他人的掌控中。
　　青衣客栈的小青姑娘、吹糖人的老师傅、渡船的船老大、宁萌、顾凡、公孙吟……这些人似乎都成了那人手中的棋子。
　　如果手持千山笔、画太虚图噬魂夺魄的人，与安排火灵石、赤焰朱雀为燕然送武器的人，是同一人……？
　　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夫子看向那个与朱雀应击自如的翩然少年，两道火焰，正打得难分难解。
　　这只上古神兽，简直就像燕然的天生战友一样，打着打着，竟然打到惺惺相惜。
　　赤焰朱雀、燕云环、南明离火，这些与燕然天生火性的体质，简直是天作之合！

　　“我们本就是故人。”那斗十千的声音又浮现在夫子脑中。
　　还有那支“鹤羽簪”，为什么会在他手里！
　　“斗十千……”夫子握紧了拳头。

　　那燕然与赤焰朱雀一来二去，越打越顺手了。
　　“好你个小雀，居然搞偷袭，真是枉为神兽！”燕然吼道。
　　那朱雀听了有点恼，如一座火岛一样朝燕然扑过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地动山摇。
　　“不能跟这只傻鸟硬碰硬，得想办法尽快拿住它的鹊翎不可。”燕然想道。
　　只见，燕然提剑飞奔，朱雀如一座火岛一般，在后面死命追着，眼看就要被追上时，燕然回身一跃，反扑吊上了朱雀的腹部。
　　居然被人上了身！还是腹部！那朱雀怪叫一声。
　　“小雀，你这羽毛怪好看的！”燕然拔下一根羽毛说道，。
　　那朱雀十分恼火，呼爪过来就是一顿扑杀。燕然灵活躲闪，结果，朱雀非但没打着燕然，反倒将自己肚皮上的羽毛秃噜掉了不少。
　　那朱雀如受大辱，大吼一声，全身燃起了熊熊大火。
　　“我怎么也算驭火高手了，想用火攻击我，你这只傻鸟！”燕然说着，揪着它的羽毛，几个跃身，上了朱雀的头顶。
　　好家伙，这莫非就是鹊翎？燕然一把便揪住了朱雀头顶那一束彩色羽毛。
　　“小雀雀，你这几根羽毛甚是不错，我拔了留作纪念吧！”燕然故意刺激它道。
　　那朱雀被人揪住鹊翎要害，正火冒三丈，听此言，便挥动大翅，暴戾摇头，誓将那小子给摔下来。
　　盛怒之间，鹊翎之下似有咒灵在窜动。
　　“就是这了！”燕然高兴道。
　　“你以为只有你有火吗？……吃吃我的南明离火！”燕然吼道。

　　一柄燕云剑，没入那咒灵之间。
　　剑没之处，咒灵尖叫。

　　那赤焰朱雀瞬间如中了魔一下，抽搐鬼叫起来，一边叫，一边还在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两人高的赤焰小朱雀。
　　过了好一会儿，一切方歇。

　　燕然紧握着剑，死死按住朱雀头顶，直到朱雀彻底乖顺。
　　“呜”的一声，它趴在了地上。

　　燕然拔出长剑，飞身跃下朱雀，回头去寻夫子。
　　少年气喘吁吁，脸上淌着汗，头上冒着热气，一脸骄傲地面对着夫子。
　　似在向他邀功。
　　就连那双被蒙住的双眼，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那只方才还凶悍无比的赤焰朱雀，此刻乖乖趴着，伸长着脑袋，温顺地在燕然身上蹭了两下。
　　俨然成了被驯服的可爱宠物。

　　云夫子静静地看着他。
　　仿若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叱咤九天、目下无尘的卑禾羌海仙主。

　　燕然又得新宠，高兴得很，他兴奋地揪了揪朱雀脑袋的羽毛：“乖！”

　　“这只赤焰朱雀，以后就属于你了。”夫子说道。
　　“真的吗？”燕然扑向夫子。
　　“当然！”夫子道。
　　“那我试试。”燕然咧嘴一笑。
　　“小雀雀，你过来！”燕然道。
　　赤焰朱雀站起来，乖乖地挪了过来。
　　“趴下。”燕然道。
　　赤焰朱雀乖乖趴下。
　　“现在送我们回三清书院。”燕然道。
　　它趴得更低了，还抖了一下翅膀，示意两人骑到它的背上。
　　“真乖！”燕然说道。
　　“夫子，我们回吧。”
　　“好。”

　　三清书院。
　　文鳐已给顾凡、宁萌处理完伤口，又将宁萌家人的尸骨都安置了，还施咒为三清书院驱邪去怨，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三人正忙着，忽闻空中一声尖利嚎叫，一只赤焰火鸟从天而降。
　　三人正惊得要逃，却见那鸟背上，站着一红一白两人，犹如神将。
　　可不就燕然和夫子吗？

　　“燕哥哥回来了！”宁萌大喊道，扑过去。
　　赤焰朱雀稳稳落地，扇了几下翅膀，直将那院内之物，扇得满院乱蹿。
　　燕然拍拍它的脑袋，它才安静下来。
　　“文鳐君，夫子受伤了，快来看下！”燕然大声喊道。

　　“什么！夫子受伤了！”文鳐慌忙冲过来，如临大敌。

　　燕然还要帮忙，文鳐直将他推开，大声怒道：“你不说要照顾夫子吗？”
　　“怎么就受伤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燕然也很心急，却被文鳐狠狠推开，被斥道：“一边玩去！”

　　燕然看着被文鳐扶走的夫子，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又不想同他计较。
　　正当此时，只听一个声音道：“哇，这是什么神兽？”

　　原来是少年顾凡围了过来，他看着那只赤焰朱雀，两眼直冒光。
　　他想要伸手摸一摸，却被那朱雀一声暴唳给吼退了。

　　“乖一点，这是我朋友。”燕然道。
　　那赤焰朱雀果然听话，乖顺地趴了下来。

　　“厉害厉害，燕兄随便出去一趟，就拾得这样一只神兽呀！”
　　“哪里是随便拾得？狠狠打过一架！”燕然说着，撸起袖子，展示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又道，“要不是夫子在，我估计早被这家伙给吃了。”
　　“燕兄，燕兄……”顾凡暗戳戳蹭了过来，试探着问道，“不知你家夫子，是否还收徒儿？”

　　“你不会是想……”燕然一脸惊讶，转又嫌弃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曾经有一条千年蛇妖，拿着一颗稀世火灵石来求夫子收她，那可是个绝色蛇妖啊，夫子见都懒得见她，直接让文鳐将她打发走了。”
　　“这些年，慕名来天台山送拜帖求见的人，数不尽数，夫子从来不见的。”

　　“啊？这么难啊！”顾凡不敢相信。
　　“嗯。”燕然点头道，“夫子何等人物，岂会随便收徒？”
　　“燕兄，那你是如何拜入云夫子门下的？”
　　“这个嘛？”燕然挠了挠头，一时难以回答。
　　这个问题，燕然确实没有想过。是我出身高贵吗？并没有。一个亡命天涯被追杀的北方小国倒霉皇子算什么高贵。是我天赋禀异吗？也没有。天生身骨尽断、体质奇差，还是个有眼无珠的瞎子！
　　谁会想要一个废柴当徒儿？
　　唯一说的通的，就是夫子受那位花羡君所托，才不得已收了这个不尽如人意的徒儿。
　　嗯，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当面好好谢谢那位花羡君。

　　“那当然是……有高人引荐咯。”燕然咧嘴笑道。
　　“那燕兄可就是云夫子身边的高人，而且是独宠的高人，燕兄可否帮我引荐引荐？”顾凡道。
　　“那你就想多了，你觉得我会愿意跟你分享夫子吗，嗯？”燕然道。
　　“你！唉……”顾凡摇摇头。

　　“顾兄不必气馁，以你们顾家的声望地位，为你找一位理想的仙师，不在话下！”
　　燕然一把捞过那顾凡的肩膀，用力箍了箍，似安慰，又似警告。
　　“或者，我让我家夫子再帮你引荐一二。”
　　“至于我家夫子的主意，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打了。”
　　“夫子不会愿意，我也不会允许。”燕然拍拍顾凡的肩膀，笑笑道。

　　顾凡被那燕然箍得生疼，只龇着牙说：“你竟还做起你们家夫子的主意了？”
　　“我向来如此，你见惯了就好。”燕然道。

　　“说来，我还真是羡慕燕兄……”那顾凡感慨道，“有这样一位亦师亦友、天下无双的师父。”
　　燕然拍拍顾凡的肩膀，不言而笑，甚是得意。
　　可是转念想到自己对夫子那段说不出口的妄想，还有夫子心中那个藏了一生的人，燕然一时又愁闷不已。

　　“唉……”燕然长叹一口气，捏紧了手中那几块云玦碎片。
　　原来，他趁夫子不注意，将那些云玦碎片，偷偷拾了回来。

　　“叹啥气啊，燕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冷眼瞧着，你家夫子对你实在是与众不同。”
　　“有吗？夫子对我一向清冷疏离得很，我一直很烦恼呢。”
　　“这还叫清冷疏离？”那顾凡惊讶道，“若换作其它人，恐怕早已被云夫子冻成冰了吧。可是，他对你却完全不同，他看着你……”顾凡欲言又止。
　　“如何？”燕然忙问道。
　　“面上虽清冷……眼里却全是宠溺呢！”

　　是了，那些只为你而存在的宠溺，你虽看不见，却被他人全看在眼里啊。

　　“真的？”燕然抓着顾凡的肩膀，欣喜若狂，“你没骗我？”
　　“真的！”顾凡重重地点了点头。
　　燕然似乎听到了心中焰火绽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