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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一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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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嘛……房事……偶有……
要是哪天君卿心血来潮,就有……
一般时候,两人还是各不冒犯,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谁也别挨着谁,如果哪天起来发现不小心抱在一起了,那也没办法,毕竟都是用的一个窝一个被子,总有没关窗天又冷的时候不是?
也有那么几次,夜里床纬放下来,行事时,不小心目光对上了,谁也不会躲,看着就看着,看着是赌气,世上最亲密之事,也要如此争高低,或许只有他们。可每次看着看着,都是君卿先低头吻她的,开始都会故作矜持,越到后面越不会矜持。
是男人要什么矜持?
要来何用?嗯?
不过话又说回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尽管夜里偶有缠绵,白天该吵的还是吵,该大打出手的时候还是大打出手,就跟两个犯了冲的仇人一样。
锅碗瓢盆摔的叮咚响,那都是家常便饭,掌事们也老会躲在远处拿算盘扒拉扒拉算着账,唉呀,都是钱啊,都是钱啊,心疼!每次等到有小待娥过来送茶,掌事们又要夸一句:这个妹妹,憨气!
这日月末,天将晚时,有掌事匆匆忙忙跑来跟君卿说,沴山有邪秽妖物,抓了两个孩子上沴山,两个孩子的君父君母急坏了,想让君卿帮着救回孩子呢。
君卿刻不容缓的赶过去,听蕊也跟过去了,她去,算是她闲的。
沴山向来多妖物,只是抓孩子这事,向来未听说过,看来是有妖物魔化了,不除不行。恩,感化?感化可不是君仙会做的事情,君仙们悲悯的只是世间良善之物,若非良善,他们会毫无顾忌除掉。
君卿上到沴山时,天才刚擦黑,找到那头已经魔化的异兽,天已经完全黑了。
君卿站在那头庞然大物面前,那孩子就在它两只利爪之间,左右各一个,嚎声大哭。
手腕一转,暗暗运了一团气,既不能伤着那两个孩子,又要救出了两个孩子,他花了好大一番力气。
终于将那两个孩子抱回来时,他将那两个孩子放在一旁,吩咐听蕊,“你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别让他们君父君母担心,等我除了这妖秽我便回。”
听蕊没什么推脱,拉着那两个孩子便走,直到背后闪过很强烈的光,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君卿不知念了什么诀,手中出现一柄银光闪闪的剑,剑身通白,他握剑的姿势很熟练的样子。
原来他还有随身武器的?听蕊想。以前跟他打斗那么多回,有时打不过,自己就拿紫缎梱他,甚至这紫缎是专门寻来对付他的,可他一次也没对自己用过剑,在自己面前显都没显出来过。
听蕊看见他已经在运气,白衣飘飘做动,发稍扬在空中,周遭树叶也在哗啦作响。
杀戮,必然都很血腥。
这场面尤其不能让孩子见着。
听蕊拉着两个孩子越走越快,“快些,不要回头看!”
等听蕊和孩子,消失在看不见这场杀戮的地方,君卿举了剑开始向那邪秽刺去,妖物吃痛仰天哀嚎,举着它巨大的爪子朝君卿袭去。
没过多久,君卿最后一剑刺下,从那邪秽的腹部划出一道豁然大口,浓稠带腥味的血,纷纷溅到君卿手上。
他也没去管,眼中依旧厉色凌冽。
直到那庞然大物在他眼前倒下,他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血迹,衣裳上也有一些斑斑点点,浓烈惨红。
“寒霜剑,收。”他低低道了一声,那柄白剑从他手中隐去。
天幕如同一张黑色的大布,笼罩一切,尖细残缺的月亮那么的冷清。
他看着天色,也不知道是夜半几时了,得趁早下山,然后回韶华浮雾,今天可是月末的日子。
闭眼念了段心诀,他周围腾起一层白雾,只是很稀疏的白雾,没一会儿就散去了。
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
手上开始刺痛,他抬手一看,先前溅了血的地方,皮肉已经开始模糊,好像斑驳生锈的形态一样,然后那些地方开始渗出血来,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君卿抬手仔细瞧了瞧,这妖物身上流的不是血,怕是毒液!
他眉越皱越深,脸色越来越不好,很多不安的感觉缠到他心头上,他闭眼又念了一段心诀,可是这次连白雾都没有出现。
他睁眼看自己还立在原地,开始头晕目眩,周遭那些树枝好像都是一个形态,一个样子,他迷失在这里分不清天南地北。
四周只是一片漆黑。
步行下山,还来得及吗?
是不是快到子夜了?
今日是月末,子夜过后,可是月初。
他看着那些凌乱的树影,脑袋好像越来越沉重,但还是决定步行下山。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像没有方向的燕子迷失在树林里,脚下软绵绵像没踩着地似的,然而手上那些被侵蚀的地方越来越疼,他脑袋一昏险些要倒向地下,随手扶住一根枝干,让自己勉强还站着。
他的血,一直往下滴落。
被手撑住的那只树干上也开始有血,那些血从他手指间蜿蜒出来,然后顺着树干流下。
心里面,心脏,好像也要开始承不住这份压力,鼓动的很慢很慢,他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抓住心脏前面那块衣服,把衣服揪的变形,沾满血迹。
好难受,好像快要死掉一样。
他又吸了一口气,沉沉的呼吸。
可是得回韶华浮雾,可能快要到子夜了!
听蕊还在山下一户人家中等着,她看着天色却开始着急。
以君卿的修为,对付一头异兽压根不是难事,他也不需要自己走路下山,他念一段诀就可以下山,哪里用得了这么久?
“莫不是……”听蕊看着沴山的方向,“有什么情况?”
但是马上听蕊就摇了摇头,“我才不去找他呢!他厉害的很,想必也不会怎样!”
听蕊继续坐回凳子上,“我不会去找他的!”
可是听蕊又忍不住转头看着夜暮,感觉夜幕越来越黑,是夜幕把君卿吞掉了,嚼得碎碎的,所以他才回不来。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门突然打开有声响,她朝着门望去,几乎下意识喊了一声,“君!”
“……”后面一个字她没喊出来。
不是君卿。
只是先前被救的两个孩子的君父君母,来给她送水,又道了一番感谢的话,说请她无论如何要好好谢谢君仙。
听蕊茫然应付点头。
等人都走了,她又坐了一会儿,屋子里静悄悄的,她静下来。
她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门往外走,自言自语一样在说,“算了算了,去找找你吧,看你到底死没死!”
听蕊在沴山找到他时,看到他正在一棵树下闭眼盘脚打坐。
还好没死,听蕊内心呼了口气走过去,拿火把在他周围晃了晃,发现他身后那棵树干上全是凝固的血迹。
他一身白衣,也全是血。
这是那妖物的血,还是他的血?听蕊想。肯定是那妖物的血吧,他不可能把自己弄成这样,听蕊又想着。
“你在这儿吸收日月精华呢?大晚上在深山老林里练打坐,快回去了。”听蕊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口气还是那般凶巴巴不讲理。
嗯?你还不走?听蕊看着他。
“你真打算在这儿吸收日月精华呢?”听蕊又问。
但是她发现这个人连眼睛都没睁一下,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想似的。
听蕊不得已弯腰去拉他,“你回去吧。”
刚碰了他的手,听蕊又马上抽回来,因为那感觉黏糊糊的。听蕊抬手一看,竟都是血。
“你受伤了?”听蕊口气焦急问着,蹲下去撂开他衣袖下盖着的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另一只手也是。
听蕊看见他这才睁开了眼睛,一双没什么神色的眼睛,依旧的墨色似海,好像还有点疲惫,一直望着她。
“算了,回韶华浮雾要紧。”听蕊无奈又有些着急的凝眉,扯起他的上臂,“走吧走吧,别耽误时辰了。”
他一言不发的随她站起。
走在夜里很深的枝桠间,踩着树枝咔咔作响。听蕊举着火把扯着他的上臂,一直喋喋不休,整个夜里只听到她在讲话,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跟他说的,因为他全程一句没答,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跟听蕊走着,虚弱的好像随时能昏倒。
“你到底怎么搞的?还能把自己搞成这样?回了韶华浮雾让医官给你看看吧,听说医官那里有种效果奇好的药,你用一用,估计两三天就好了。”
她还在讲着,直到听见身后的君卿叫他,才知道他为什么不讲话了,因为他声音虚弱得不成样子。
他看着她的背影,叫:“听蕊……”来不及了。
听蕊回过头去看他。
天上的月忽然被吹动的云遮住,一丝不漏,连带着月光也没办法撒到地上。
四周突然比以前更暗。
好像随时,就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
真的来不及了,回不了韶华浮雾了,子夜到了,现在是……初一……
听蕊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瞧见两团光芒,渐渐从君卿头顶发丝间涌起,额间眉心上方也有一团光在闪现。
明明无风,他发稍却在空中扬起来。
他发丝间的两团光渐渐生出了形状,像树枝一样开裂生长,像是个鹿角的样子,额间的光很像一片小小的细柳叶。
听蕊已经呆住了,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这一切才停下,她只知道这一切停下的时候,君卿的头上长出两只角,额间还有一个看来古老的印记,都是银色的,光芒没有了,他扬起的发丝慢慢落下。
先前他是低着头,现在他将头抬起来了,眼帘动了一下,听蕊看见他整双眼睛。
那么黑的夜里,只有一把火照出一些光影,她看见他整双眼睛都像琉璃一样透明,好像没有焦距,只是单纯向她望来,那水一样透明的琉璃表面,反衬着火光的橙,丝丝澄净美丽。
像大夏天被人猛然,推进寒气噬骨的深幽井水里,来不及呼救,全世界就一片黑暗,漫过全身的冷,直逼死亡的惊恐。
好像心脏要被一支手生生剥离。
是的,惊恐!
听蕊突然抽回扶住他的手,下意识捂住嘴“啊!”的大声尖叫,手里的火把被她甩了很远,滚在树枝间熄灭,她眼睛已经不能睁得再大。
她惊恐的看着他。
但被看的人,好像有点受伤。
他无言良久的沉默。
好像轻微轻微缩了缩眉头,已经分不清,他那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是什么神情。
他微微启唇,但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过,很缓慢的别开了头,不去面对她。
他一身血迹,配着一副怪异模样。
听蕊看着他侧脸,他轻敛的眉目,想起他以前问她,“阿暖,我在你眼里,是怪物么?”
那样委屈柔软,又疑惑不定的语气。
她忽然又想起,好几年前她就没头没尾,对他大吼过,“你就是个怪物!”
她经常还在心里说,君卿是个头上会长角的怪物。
明明早就见过了。
今日,竟然还是会惧怕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