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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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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可有可无喝几口羊奶,只要不饿就不愿意多喝一口的,今天破石头把小半茶缸子的冲泡奶粉全部喝完,没等沈长生把他竖起来拍拍,自己就主动打了两个奶嗝。
而且喝完了他又特别的困,于是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闭眼就睡了。
沈长生笑着说:“还真是丁点儿的小子,什么也不愁。”
不愁不怕也才好啊,王雪梅就担心白天的事惊着小石头,要不是因为在医院,人来人往的影响不好,她都打算弄一碗米给儿子叫一叫魂了。
虽然小孩子(在大人看来)不记事,安安稳稳就开始打小呼噜了,但是两个大人躺下之后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想到白天的可怕场景。
沈长生最后一骨碌坐起来,把自己这边的单人病床推过去和媳妇儿的拼在一起,然后握着媳妇的手。
果然王雪梅的手心一片冰凉,汗腻腻的。
“别怕,啊,这回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和小石头,一个人去问路的。”
王雪梅内疚自责地说:“是我不好,我不该在火车上和别人搭话的,要不是我和那拐子搭话……”也就不会引得拐子后来动手了。
这对淳朴的夫妻一开始竟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好在沈长生很快反应过来:“是拐子的错,他们做恶人行恶事;咱们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
这样的说法,让王雪梅心里好过了些。
她坐起身,趴着看躺在身子另一侧的小石头:好险,今天差点就弄丢了小石头,弄丢了我的儿。
王雪梅后怕不已。
……
而宝玉这边。
他刚才进入梦乡之后,感觉自己迷迷糊糊就到了一个布满星辰的空间,最中间最闪亮的,就是比他之前佩戴之时大了无数倍的通灵宝玉,他想到白天发生的离奇事儿,便试探地走近通灵宝玉。
靠近了发现,通灵宝玉左右两侧各有一首刻诗。
右边是:
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
只因煅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左边是:
粉渍脂痕污宝光,房栊日夜困鸳鸯。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
宝玉读了一遍,心中一片惶然,但是犹抱着几分奢望。
通灵宝玉上绿光明暗变幻,可以在上头瞧见隐隐绰绰的地图,却原来是金陵城及其周边,看着其上东偏南方位有宁国府旁边的‘荣国府’三个字,宝玉痴痴地伸手去摸,想要透过这三个字,看见那一府千红万艳。
然,才触之就变幻了场景,满天星辰和通灵宝玉具都不见了!
晴空万里,宁荣大街空无一人,他站在荣国府的大门口,门口一对石狮子,一头坐得板正,另一头却歪歪斜斜还磕了些边角——这是白天起了大作用的那一只。
宝玉顾不上石狮子,便去推荣国府的大门,说来也怪,平日里都需好几个门子一齐使力才能推动的大门被他轻轻一碰就开了。
他自然是想去找老祖宗、去找林妹妹,但是在找遍整个府邸,一个人也没有。唯有老祖宗屋外圈养的几只鸟雀还站在笼子里,里头食盆和水盆都是空的,不知为何还活着,却也安安静静地不叽叽喳喳了。
宝玉打开笼子,那雀儿们也不飞。
想到通灵宝玉旁的最后那句诗文,他终究是晓得荣国府的一切,早已经散场,人去楼空、曲终散场。
抱着多大的希望推门进来,此刻就有多么大的失落。
宝玉不顾形象颓然地坐在碧纱橱脚踏上,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滑落。
在王雪梅看来,这便是小石头发梦靥了,因为从出生到现在,小石头便是连哭都没有哭过,现在却在梦中流泪,可不是要揉碎了她这个做妈的心?
她连忙抱起小石头,压根不在意拉伤的胳膊,只轻柔地拍着他,小声哼着乡里哄孩子的调子。
哄着哄着,一滴眼泪啪嗒一下就落在了宝玉的脸颊上。
破石头从梦中醒来,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一脸狼狈伤痕却犹自冲着自己温柔甜笑的沈王氏,又隐隐约约回想起那夜在草庵睡梦中隐约听到二位长老的话,终于明了,他这是,重活一回了。
重活一回,上辈子的事儿就该忘了,只不知怎么没有喝孟婆熬住的汤,让他带着记忆,折磨着自己和这辈子的亲人。
该忘了。
宝玉咬咬牙——他想咬牙的,才发现牙床上连一颗牙都没有。
这便是重活一回,从一个无齿小儿开始重活一回。
既这是老天的安排、是神仙的意思,那他……就重活一回罢。
然下一刻,他就僵住了——睡前喝了太多的奶,来不及反应,便嘘了出来,一泡大尿,冲了抱着他的妇人一身。
……
尴尬、羞愧、伤心、自责混合在一起,却独独没有了绝望,没有了死气沉沉、
小石头哭了,哭出了声。
咕安咕安的,但是在沈长生和王雪梅眼里,这比百灵鸟叫的都好听、这比喜鹊叫的都欢喜。
王雪梅抱着小儿又哭又笑,又不敢发出大声响惊扰隔壁,各种表情隐忍克制着,配着她一脸擦伤,比酱油铺子还精彩。
沈长生又何尝不激动呢?
他搂住媳妇儿和小儿子,虽没有喜极而泣,但是满脸的舒心是掩藏不住的。
小石头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家人,想着:我虽没法子把他们当做老爷和太太,但是当做叔叔婶婶日后孝敬也是可的。
便是这么想着,他灵机一动,从通灵宝玉里随便抓了点东西,在王雪梅换衣裳之前,塞进她的口袋里。
……
第二天,儿科的医生主动来找这对年轻的夫妇——他听急诊的医生交班的时候说了这对可怜夫妻遇到的可怜事儿。
但是却见这对狼狈的夫妻笑眯眯地说:“医生,您再给瞧瞧,我儿子是不是彻底好了?”
好了?
儿科医生给小石头做了个检查,当然一切器官都是好的,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就说:“也许正巧了,这次遭遇的意外事故让小婴儿在应激反应之下发声了吧。”
沈王对医生的用词不太明白,不过连蒙带猜听懂了意思:这是因祸得福了。
“那,我儿子就彻底好了?”
“理论上应当是这样的。”
小石头好了,那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
“省人民医院耳鼻喉科的主任?你们找他有事儿?”儿科大夫好奇,难道是不放心自己的诊断,还要再……
沈长生连连摆手:“我们从白沙县来的,县里的骆医生给我们开了条子,说那位是他老师,让我们给带个好。”人家好心好意给开了条子,既然都来了,那确实可以给人带个好,再有,也是老实人的心眼了,医院是可以买到奶粉和麦乳精的,作为营养药品。
这于医生不过是举手之劳,营养药品和别的药品不同,便是沈长生工人身份,小石头也没了半价的福利,但是他依旧咬咬牙,买了好几罐奶粉,还有麦乳精。
耳鼻喉科的邵主任已经年近六旬了,见到沈长生,问了问学生的情况,觉得这对夫妻是对实诚人,又找护士给开了药:“到底是伤在脸上,前三天用碘伏消毒,再擦点药膏,尽量不要吃重口腥辣,免得落了疤。”这说的是王雪梅脸上的伤。
沈王两人诚心诚意地谢了邵主任,便打算从医院直接去公安局了。
到了公安局,昨天给他们做笔录的公安在,便问:“还有什么情况要反应吗?”
“是也不是,就是弄不清楚这个,这是我媳妇儿昨天换衣裳,从兜里发现了的。”沈长生拿出一对指肚大小、金绿色的圆珠子,在自然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圆润而贵气,“我们哪里见过这个?琢磨着是不是昨天那伙拐子,从哪个地方坑蒙拐骗来的?许是昨天挣扎的时候不小心落在我媳妇身上的?”
被沈长生抱着的小石头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接待他们的年轻公安其实也不太认识,不过局子里头有年长的老公安,曾办过盗墓的案子,倒是认识这个:“赫,猫儿眼啊。”是好东西,值不少钱了,这么看来这些拐子犯的事情怕是不少,得好好审审。
沈长生和王雪梅的淳朴给省城公安留下了好印象,还特意安排了巡逻的小公安,顺路给他们送去火车站了。
后来,公安这边将那几个拐子分开审了个底朝天也没问出有关猫儿眼宝石的信息,但是猫儿眼宝石既然已经上交了那说明也不是沈长生夫妇的——何况他们普通工人家庭也不可能有这么贵重的宝石。
最后,小石头弄出来想要补偿王雪梅的这对猫儿眼宝石就被上交给了国家。
……
这趟出门可把沈长生夫妇吓得不轻。
回去的路上沈长生半步不离开媳妇儿子,幸好是再无波澜。
只不过,王雪梅的这张脸伤得太厉害——沈长生受伤的大多在身上,好遮掩,但是他媳妇儿伤的地方就多了,根本遮不住——一家三口从才到村口就被人给围住了。
沈长生本来也就没打算瞒着,他将出门遇到的危险给村里人说了一遍,也算是让大家有个警醒。
但是他是一片好心,却又惹得村里多了一番口舌。
总有些长舌妇,喜欢搬弄是非,传来传去,就成了王雪梅出门不检点,招来祸事;要么还有说沈二家的小儿子生来就是带灾的,才招的祸事。
徐荷花听了一耳朵,气得不行。
偏她们婆婆还特意跑去老二家里教育了二儿媳妇一顿,把不善言辞的王雪梅气得不行:编排我也就算了,居然还编排小石头!
她气得想要出去找那群长舌妇拼命。
然后村里响起了大喇叭的声音,省城公安局的人来送奖状了。
沈长生已经去山里下矿井了,奖状自然就是王雪梅领取。
勇于和恶势力作斗争几个大字,右下角还盖着省公安局的公章。
再之后,村里的风向马上就变了,都是夸长生夫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