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故土之下』.叁 ...
-
黎无夜明显是记忆不好,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他们在哪儿见过。
林木是个性格直率的人,嘲讽道:“黎公子怎么来我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这地方也是您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会来的地方?”
易原烈嫌他这位好姐姐继续在这丢人现眼,催促着她赶快滚蛋。
他也看到黎无夜了,虽然他对这种懦夫也是不屑一顾,但他从不说出来伤人心。
林木走后,易原烈带着人先去了苍穹。
苍穹国又是一片不同的风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苍茫的天空下牛羊正在慢悠悠地吃草,骏马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尽情奔驰着。
那里的人都很豪爽,却又善解人意,正如易原烈一般。他长得不算精致,却有一种草原上才有的独特的容貌--发似墨,眸似光,不算白皙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肤色,笑起来如孩童般天真无邪。
易原烈带他们进了皇宫,苍穹王早已等候多时。
“见过苍穹王。”一套客气话后,苍穹王严肃地说起了正事。
“众所周知,南部明澈一直骚扰我国边境,今日更有一举北上之势。明澈惯用邪术,恐不能胜,故请仙官去北部西芜一趟,请求西芜王一同抗击明澈。”
“这么严重?”
“不错,”苍穹王皱起眉头,“明澈现在已经占领我国南部几座城池,形势异常严峻。”
又是一件苦差事。
灵族人自大,与其余妖族不合,何况还是四国中最强的西芜,九成都不会参和这事。
但奈何他们这些受人压榨的小仙官就是专门来和稀泥的,硬着头皮也要上。
苍穹王倒也体谅他们,便让苍穹的太子易原烈和长青的公主林木同去。
可见形势的危急,已经到了不得不联手的地步。
忙活完这些琐事,暮色已至,一轮欲沉的圆日散发着为数不多的光辉,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让人无端生出些孤独凄凉之感。
黎无夜深深沉浸在这壮美的景色中,清明的眸子里倒映出夕阳的轮廓。
穆之末见他看得入迷,捉弄似的从他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黎无夜没站住,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草。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愧疚之感,反而放肆地笑了起来。
黎无夜气得从地上爬起来打他,穆之末也任由他闹,捂着嘴偷偷地笑。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就连对黎无夜不屑一顾的林木也笑了起来。
真美好啊。
玩闹过后,一众人踏着夕阳的余晖,迈上了征程。
穆之末发现队里新多了个人,既不是易原烈那样的草原汉子,也不是林木那样精致的丛林仙子,他的发很黑,衬的那本就白皙的皮肤有了一种病态的白,长发遮眼,表情很少,穿着一身黑衣,像只牵线木偶。
穆之末拽了拽在前引路的易原烈,指了指那个人,问道:“他是谁?”
林木听到这话后,十分不屑地说:“他夫君。”
“什么?你成婚了?”一旁默默走着的黎无夜突然问了一句。
“对啊。”易原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男子十六便可成婚,我们是上月成的婚。”
“对了,”易原烈亲昵地拉着那人手,“这是我夫君,付昭。”
付昭低头看着易原烈,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不过只是对他,再看别人是又是那副冰冷的脸。
众人被深深秀了一眼,林木对此早已免疫,唯有黎无夜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之中。
西芜不远,不须架云便可到,但最的困难是一条河,西江。
西芜是世界上最北的地方,也是最冷的地方,这里滴水成冰,却偏偏有一条河终年不结冰,还异常滚烫--这便是西江。
西江将苍穹和长青与西芜隔开,造成了一种与世隔绝的局面。
夜晚,西江上泛起烟波,滚烫的江水与寒冷的空气形成了这独特的景象。
西江上方的温度甚至比江水的温度还高,所以驾云过去是不可能的。而且还要抓紧晚上的时间,若到了白天,连靠近都不能靠近。
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渡。
怎么渡?
类似于过金岭云海,过西江也需要些特殊工具。
比如索桥。
索桥,顾名思义,就是用绳索在江的一端固定好,然后将另一端挂在对面。虽然说这也完全不能避免滚烫的江水,但它速度快,能最大地减小伤害。
听起来简单,要是那么容易过去,西芜现在还能安稳地过日子?
固定一端好说,问题是怎么固定另一端?现在江上雾气弥漫,对岸的情况一点也看不见,如何去做?
这就好比蒙眼射箭,甚至比那还要难。
怎么办?找易原烈啊!
易原烈从小生活在草原上,苍穹的人好骑射,作为太子的易原烈自然是苍穹最好射手。
“你真的靠谱吗?”穆之末看着易原烈那不谙世事的模样,只觉得他单纯,不像一个会武的人。
林木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他再怎么说也灵族的人,比你们这些普通的小妖不知道强多少倍。”
“林木!”易原烈出声制止她的发言,穆之末倒没说什么,也不气,因为事实如此——像他们这种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和灵族尊贵的公主相提并论?
有些东西,不是那能奋斗得来的,它们在一开始就不是属于你的。
林木这么一闹,原本活跃的气氛又沉寂下来了,安静地让人想犯困。
一众人都想着快点过去好休息片刻,易原烈便加快了速度。
他先是将索桥一端固定在身旁一块高大的树上,拿起另一端向对面抛去。
一阵重物落入江中的声音后,江面上不安地泛起泡沫——那是索桥被腐蚀后的产物。
第一次失败,易原烈只得取下另一端,把它也丢入江中。
连试了两次,均遭失败。
连本来对易原烈充满信心的林木也皱起了她那好看的眉头。
易原烈倒是不慌,表情依旧认真,丝毫没有慌乱,沉着地进行了第四次尝试。
他用力将索桥向对岸一扔,隐隐约约听到了触壁的声音。
在看那索桥,没有下坠。
成功了!
易原烈长舒一口气,将这边的索桥重新牢固地固定好。
索桥紧紧绷直,连接着两岸。
林木先上。她走过来拍了拍易原烈的肩膀,自豪一笑,易原烈则是无奈地看着她。
只见她轻轻一跃,便站在了那仅仅一根绳的索桥上,随后像在平地上奔跑一样飞快地跑了过去。
之后人们便一个个走上去,但穆之末发觉不对劲!
黎无夜又不见了!
穆之末刚开始心中开始痛骂那个每天给人找麻烦的混账东西,就发现人靠着一块石头上睡着了。
穆之末气的一巴掌打他头上,人就这么被他用特殊的方式叫醒了。
他揉了揉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怎么了?”
“你自己看!”
黎无夜看向江面的情况,瞬间被吓得清醒了起来。
“他们干嘛呢?”
“渡江。”
“什么?”黎无夜拉着穆之末问道,“易原烈不是说搭桥吗?”
穆之末指了指索桥,“这不是?”
“就这?”黎无夜看着这仿佛随时都能断的绳索,“这是桥?”
“穆副令主,走了。”转眼间,这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黎无夜看着这索桥,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穆之末看他那痴呆模样心中深深忏悔着把他叫过来的决定。纯粹是显得蛋疼给自己找麻烦。
“跟着我。”
穆之末不由分说地拉起他,黎无夜感觉自己像喝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地走不稳。
但是当他感受到了江水炽热的温度时,猛地一下挣脱了穆之末拉着他的那只手,弄得穆之末都踉跄了好几步。
“你告我这怎么过去?”
“废话,当然是走过去。”
“这能走?”黎无夜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别人都能走就你不行?”要不是拖着一个和他身形相似的男人渡江很危险,此时真想把人打晕了带上走。
“你走不走?”
黎无夜一脸恐惧却又迷茫的样子。
“别乱动,跟上。”
黎无夜挣扎了好一会,也没弄出个所以然。
他怕;他不敢信任穆之末。
穆之末向他伸出手,黎无夜犹犹豫豫还是把手放来上去。
那手不好看,过于纤细,皮下仿佛没有血肉,只有一层皮覆盖在骨上,摸起来十分硌人。除此之外,那些变形凸出的关节更让人疑惑着是不是一个老人的手。
但这只手很热,让人感觉无比放心。
黎无夜鬼使神差跟上了他。
时间长了,索桥的温度也变高了,再看天,已近卯时,水温愈加滚烫。
站在索桥上,只有一个字——烫。
黎无夜只觉得像站在烙铁上,要将脚底烧出一个洞。
极高的温度让他无法站在原地不动,刚抬起一只脚索桥就晃了起来,吓得他赶紧站好。
“拉紧我。”穆之末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拽着他跑起来。
这怕是黎无夜迄今为止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突然,黎无夜脚下没踩中索桥,他往后一看,原本笔直的索桥一端沉入了江水中!
索桥断了!
哪怕他们离对岸已经很近了,却依旧不能及。
黎无夜大脑一片空白,他仿佛看到了牛头马面来接他去地府。
千钧一发之际,穆之末绕到黎无夜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
黎无夜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竟直接摔倒在对岸。
没有触碰到想象中坚硬的土地,他倒在了柔软洁白的雪上。
哪怕如此,他的还是昏了过去。
穆之末……
这就是西芜。
黎无夜是被冻醒的。
他记得他们带上了灵灯,怎么还会感觉冷呢?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瘦削的身影。
穆之末?!
他刚想说话,就被一个喷嚏打断。
黎无夜这才发现他衣服里被塞了一堆雪!
再看眼前人,捂着嘴笑个不停。
绝对是他!
“你……”
“醒了就走,别让人家等你。”穆之末似乎是看出黎无夜想问什么,提前一步打断了他。
是啊,黎无夜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怎么上来的?他为什么要救他?
“磨叽什么呢,走了。”
回过神来,此时天已经全亮,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普照,晒得人暖洋洋的。
不管了,黎无夜抖了抖身上的雪,跟着他们走了。
西芜人住的比较散,想找个人问路都难。一行人驾着云,走了老半天才找到西芜的国都。
收了法术,只好徒步走去。
西芜王倒也没那么无情,亲自接见了他们。
西芜王名洛泠,刚坐上王位没多久,就摊上这样的事。
洛泠莫约十八岁,手底下的人也都不怎么信任这个新上任的王,朝廷内总是人心不和。或许是因为没有掌权,才不得不给他们一个面子。
易原烈向她表明此次前来的目的,洛泠只是搪塞过去,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一行人只得先在西芜住下。
夜。
夜晚的西芜又是一派绝美的景象——万家灯火通明,路旁灵灯照暖,白雪莅临人间。灯与雪辉映,梦幻又纯洁。
这是黎无夜第二次见到雪。
他发现他对雪情有独钟,总忍不住去触碰它,哪怕它落入手心就为水。
抓不住的永远想得到。
穆之末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却被黎无夜拉着赏雪。
雪有什么好看的?穆之末厌倦了那单调的颜色和脆弱的生命,死活不出去。
黎无夜不干,直接把人带被子一块带出去。
穆之末是被迫来的。
夜很深了,空旷的街道上连鬼都没有一个,大概只有黎无夜这样的傻子才出来赏雪吧。
但傻子不是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