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学农【五】 ...
-
天刚亮，方家爷俩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他们今早的安排格外紧凑，连坐下一块用早饭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带上干粮去地里吃。
刘舜华跟着睁开眼，连梳洗都顾不上就要去给他们蒸窝头。方信鸿赶忙打发她回去睡：“你就别穷折腾了，我和明远能忙得过来，你睡你的。”
刘舜华不听他的，想抬手把人拨开：“不用，灶上的事你俩哪能做得好？我闲下来有的是时间歇息，你闪开。”
方信鸿就不闪：“你次次都这么说，可哪次真去歇息了？”
他虽瘦弱，但常干农活的汉子哪个没点力气，更别提对手是比他还单薄的刘舜华。他死死扎根地面，有如千斤坠，任刘舜华怎么拨他都纹丝不动。
刘舜华冷声道：“让开。”
凭借数年的夫妻情谊，方信鸿很快便从她的这句话里品出一股子杀气。他梗直了脖子，迈开腿就往隔壁跨了一大步，给他娘子腾出道来。
让就让！大丈夫能屈能伸！
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方明远忍不住幽幽开口：“我说我的亲爹娘啊，我还在你们脚边蹲着呢，你们能不能别当我不在？”
他一早起来是为了干活，不是来看他爹娘腻歪的。
方信鸿作势要踢他屁.股，“我跟你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方信鸿分明只是装个样子，可方明远这厮演得比他爹还起劲。他夸张地大叫一声，单手捂住屁.股跳起身来，表情相当浮夸：“娘，你快管管你夫君，他又踢我屁.股！我的命啊，你怎么那么苦呢，咱爹是半点都不怜惜你啊。”
方信鸿木着脸看他儿子唱大戏：“这孩子不得了啊，咱们当年怎么就没趁小将他卖到戏班子里呢？”
刘舜华：“一看就知道是你教的。”
她实在没眼看，丢下这对活宝父子去捡柴生火。
没人能欣赏他的表演。只得孤芳自赏的方明远叹了口气，继续蹲地上将需要用到的工具拣出来。他还不忘叮嘱方信鸿：“爹，你记得把前几日晒过的种子带上啊，再耽搁下去咱家的稻子都要熟啦。”
方信鸿打睁眼到现在已经被他提醒有上百遍了，被烦得恨不得用针线把他的嘴巴缝上：“行啦行啦，你别念啦。再这么啰嗦下去，你当心娶不上媳妇。”
“我的亲爹啊，您长长记性吧。我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娶上媳妇，我只晓得你要是再忘下去，咱家得穷得掀不开锅了！”方明远对着他爹摊开手板，痛心疾首道：“五日啊！因为您，咱们的红花草晚种了五日！真不能再拖下去了，想想咱家嗷嗷待哺的地吧！”
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的方心妍听到大哥的哀嚎，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兴奋地举手附和：“没错，爹爹不能再拖下去了！地太可怜了！”
方信鸿一把抓来小女儿，挠她痒痒肉：“你啥都不知道，就知道跟在你哥屁股后面瞎起哄，欠收拾是吧。”
不慎落入方信鸿魔掌的方心妍被挠得咯咯笑，连连求饶：“爹爹我错啦，你快放过心妍吧，心妍不嘲笑爹爹了。”
“我信了你的邪！”方信鸿皱起脸，狠狠揉了一把小女儿的头发过足手瘾才问她：“你姐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锦音是个自律孩子，动作比方心妍这个时不时赖床的利索多了。今日他们都在外头闹了有一回儿，她却还没动静，实在有些反常。
方明远贼兮兮地说：“爹，你别问啦，让人家多睡一会儿怎么了？那丫头脸皮薄，若是真睡过头又被咱们发现了，铁定要羞愤上好几天。”
方信鸿正想说是，就听见这小子阴恻恻地笑了笑，显然还有后话。
方明远把声音往低里压，免得吵到里头还好梦正酣的人，对着小妹与亲爹挤眉弄眼：“所以啊——咱们悄悄的，把动静放小一些，别把人吵醒了。等她醒了之后，我们一块狠狠嘲笑她，看她的脸往哪儿搁！哈哈哈！”
方信鸿怜悯地看着他：“明远，好自为之。”
方心妍用小手捂住眼睛。
看见这俩人的反应，方明远心觉不好，但还是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你俩干嘛？”
一道声音从他背后幽幽传来。
“我可全听见了。”
“我去！谁！”方明远吓得汗毛竖起，大喝一声跳了起来，膝盖微曲，双手作手刀状横在胸前，做足了防御姿态。他神色紧张，不住左顾右盼，待时候差不多了才把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锦音脸上，松了一大口气：“是你啊。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突然站在别人身后，把我吓了一跳。”
方明远所说的“吓了一跳”，是真的吓得跳起来，童叟无欺，相当实诚。
锦音不买他的账，叉起腰来：“你无不无聊，大早上的就开始盘算着笑话我了？”
“可我也没算计到啊……”方明远小小声道。他心虚地摸了把鼻子，视线在亲爹与小妹身上来回扫动，最后终于落在其中一处。他指着方心妍：“都是心妍！对，是心妍没告诉我们你已经起了，才让我误会的！”
莫名其妙被牵连的方心妍立马反驳：“大哥你冤枉我，明明就是你自己坏！”
方信鸿正要轻手轻脚离开战场，却被眼尖的方明远逮住。
“还有爹，你没出来这事是他先提出来的。要说无聊，我们仨都挺无聊。”
这三个人每日都要换着法子整人，被抓包后就将责任甩到另外两人身上，死活都要拉着别人共沉沦。对此习以为常的锦音倒是很认同方明远的说法：“确实如此。”
“锦音姐姐！”方心妍委屈巴巴地拉着她的衣袖撒娇。
方信鸿却是摸着下巴打量她：“你换了身衣服啊。”
大齐女子装束以裙装为主，只是乡下人家的女儿多数要随家里人干活，穿长裙到底不方便，因而刘舜华还给她做了两身短打备着。
锦音头一回穿裤装，换上后倒没想象中那么不适应。她学着程红秀的样子将裤管绑起，走动起来确实方便多了。
她没解释自己为何突然换下裙装，应了一声便溜去洗漱了。
收拾好自己，锦音很是自觉地去灶边给刘舜华打下手。窝头已经蒸上了，锦音给她取了方家爷俩装干粮用的布包作备用，又马不停蹄地抓过摆在一旁的水囊，给它灌满水。
有了锦音的帮忙，刘舜华的担子顿时轻了不少。她也留意到锦音装束上的变化，却不似方信鸿那般觉得新鲜，只是笑眯眯地问她：“今儿不穿裙子啦？怎样，裤装穿得还习惯不？”
锦音回：“还成，跑动起来的确方便多了。”
她看起来心事重重，话都不如往日多了。
知女莫若母，虽二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刘舜华也能隐约猜出锦音想干件大事。她弯了弯嘴角，浅笑道：“那就好。”
见刘舜华没有深究下去，锦音悄悄松了一口气。等窝头蒸好后，她自告奋勇替刘舜华收拾，并在对方转过身时趁机多塞了两个进布袋子里。
刘舜华看了眼盖上盖子的蒸笼，笑笑不说话，假装没发现。
锦音将布袋和水囊绑在一块，对方信鸿说：“水和干粮都给你们备好了，一会儿记得带走。”
方信鸿盯着鼓鼓的布袋看了一会儿，倒没上手去掂，只是说：“我怎么觉着今天的瞧着比往日要沉一些啊？”
锦音目光游移：“呃……你的错觉吧。”
“错觉？”也不知方信鸿想到了什么，忽然嘿嘿地笑了，“行吧，错觉。”
绝对是他女儿心疼爹爹，故意多塞了吃的！
锦音被他盯得冷汗涔涔，就在她以为他要戳穿她的时候，方明远扛着个大麻袋过来了。他将要带去地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这个大袋子里，路过方信鸿时顺手拽了拽他爹。
“走了老爹，早去早回，回来再慢慢聊吧。”
方信鸿正美着呢，还未来得及哄女儿说出真相，就被方明远打断，大怒：“臭小子，有你这样拽老子的吗？成何体统？”
只可惜以他的模样，发起火来的确没啥威慑力。方明远一点儿都不怕他，还笑嘻嘻地在锦音面前揭他们老子的短：“我不仅拽过，我还拎过呢。妹啊，咱爹发火那都不能叫发火的，只能说得上是喷点小火苗，呼的吹过去就能灭了。”
方信鸿气得都能一手抄过方明远手上的大麻袋，作势就要抡起大麻袋砸他。
方明远跟他爹是一脉相承的能屈能伸，一见情形不对就即刻求饶：“爹我错了，我胡说八道的，你是咱们家最威风的爷们，不论是谁都不能惹你生气！”
方信鸿磨牙：“……我就该把你送进戏班子卖艺赚钱。”
方明远搓搓手，谄媚地接过大麻袋：“来来，让我来拿。留着我不也有好处嘛，起码现在我可以陪你一块下地干活呀。像我这般能干听话又懂事的儿子不多了，爹你忍心把我往外头送嘛？”
“要不是现今只有你能跟着下地，你以为我会留着你吗？”方信鸿没好气道。
“我也可以的。”锦音忽然插话，她准备了一早上，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她捏紧拳头，对他俩说：“我也可以跟着下地的！”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学农【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