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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老头没发现眼前两人异常的反应,他继续在脑子里翻找很久以前的事迹,慢慢吞吞的说:“我听说昂,也就听了几句,说是那家也挺惨烈的,姑娘被整死了,之后女人上了吊,男人疯了,好像疯了之后连两个儿子都杀了。”

      陆谨一把抓过水杯,也不喝,只是眼睛血红的盯着被子里的浓茶。

      文颂还在瞄陆谨,就听老头继续说:“当时那主事的阴阳叫什么来着,我记不起来了,好像姓闫,没几年就死掉了。”

      陆谨忽的站了起来,苍白的脸,通红的眼睛,像个吸血鬼似得,狼狈的扫了一眼文颂,直接转身走了。

      老头儿用烟锅子指了指门口:“怎么回事?”

      “没事儿,他背上还有伤,可能不太舒服。”文颂又拿过那本《摄灵秘术》,问道:“老爷子,这书你见过没?”

      “没有,但是听过,他们最胜的那几年,姜志行编的,那人有文化。”老头子说。

      文颂又记起那串手链:“那姜志行,或者他徒弟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手腕或者脚腕上。”

      老头儿愣了愣:“没有吧,记不清……”

      “哦……”倒也没指望他记得,毕竟快九十岁的人,说了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这种细节性的问题,他记得才怪。

      文颂出来的时候,头顶上的天空被一道金边分成了两半,东边的一半黑沉沉的云从远处压过来,挟雷带电,西边的一半碧蓝碧蓝的,一丝杂质也没有。

      眼看就要下雨了,他走快几步,到了村口,突然望着前方停下了脚步。

      “…………”

      车不见了!

      温和有礼,和蔼可亲的陆副队竟然干了一件有损人设的事儿,太不厚道了……

      “您拨打的电话现在不便接听,请稍后再拨。”

      文颂看着屏幕上闪动的“陆美人”,眼皮跳了跳。

      随即在心里盘算起了车——自己的,飙坏拖去修了,所里总共两辆,蔡鹤打早开走了一辆,另一辆下村了。

      靠!再没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够狠的啊,外表软柿子,内里小辣椒。”

      帕萨特正停在河滩边,陆谨就站在不远的砂石上,右手夹着一根烟,时不时抽一口。大风吹起河滩上的细沙,窸窸窣窣的打在脸上,他浑然不觉得望着前方,十年前的一幕倏忽间闪进了脑海。

      那是个漆□□仄,满是灰尘的空间,三个年轻的战士并肩坐着。

      右边的叫罗小刚,他望着头顶,疲惫不堪的问:“我还是头一回见死人,你们以前见过吗?”

      “见过,我爷爷。”中间的叫杨羡,他声音很小的说。

      罗小刚:“那不算,那是寿终正寝。”

      杨羡:“什么样的才算?”

      罗小刚:“横死的,非正常的,就像现在这样。”

      杨羡想了想:“腐尸算吗,见过一个……”

      罗小刚底底的笑了笑:“说说呗……”

      杨羡也扯了个笑:“我初中是在我们那的旭安三中上的,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一条河,叫龙泉河。”

      左边的那个手里拿着半截钢管,愣住了。

      杨羡继续说:“那年快中考的时候,上川里也就是上游,下了好大的冰雹,龙泉河发了好大的水,连房子一样大的麦柴垛子都冲了下来。过了几天旱了河,我们十来个同学去河滩里玩儿,就见沙坑里边有一个大麻袋,麻袋上还捆着绳子,看着像是个死人。”

      罗小刚:“那是吗?”

      杨羡:“这不废话吗,我从小胆子大,拿了根棍子去戳了一下,谁知那麻袋早朽掉了,一戳就烂,而且还流出了一堆长头发。”

      罗小刚:“卧……草,然后呢?”

      杨羡:“然后我又从中间翘了一下,你猜怎么着,滑出来了一只手,泡的跟烂棉絮一样,手指缺了一根,腕上还系了条红绳。”

      “砰!”钢管落在了水泥地上。

      杨羡焦急的问道:“小陆你怎么了?”

      小陆的声音有些僵,他喃喃重复道:“缺了根手指,腕上系着红绳……”

      杨羡:“是啊。”

      小陆:“缺了那根手指?”

      杨羡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指了一下:“无名指,从这儿断了。”

      静了好一会儿,他们问:“小陆,你还好吗?”

      小陆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还是有些僵,不过比先前好多了,他说:“没事儿,就挺好奇的。”

      罗小刚轻轻一笑,杨羡说:“哦,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我跟你们说,女孩子真的挺胆小的,我给她们指得时候,拿棍子头挑了一下,她们差点都吓死了……呵呵……”

      罗小刚:“那你可够浑的!”

      杨羡:“是啊,如果不是马上要下雨,我想我能把那麻袋整个豁开。”

      “……”

      小陆就是陆谨,他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怔怔望着眼前的河滩,从对面的斜坡爬上去就是徐河村,从徐河村穿过就是旭安三中。这正是战友年少时,每天走过的地方,他的家就在背后山顶的村庄,他口中的腐尸,当时就在陆谨脚下的某处坑洼中。

      陆谨是个情感很丰富的人,换句话来说,就是各种感官太过敏感,想得太多,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从九岁变故开始直到现在,他的噩梦分了两个阶段,前面那将近十三年的时间里,他的噩梦总是在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主角永远是那把带着寒光嘶吼的镰刀。

      可后来变了,十年前,他当兵的第四年,有一次外训,当地发生了大地震。因为离村镇较近,他们被安排紧急驰援,奋战一天一夜之后,进来的通道还没有被疏通,援兵没等到,等来了高强度余震。

      他和两个年轻的战友被困在了一个倒塌的小楼房中,眼睁睁看着刚拉出一半的女人,被余震带动的强力挤压,硬生生夹断了腰部,然后在抽搐中失去了生命。

      他们三个人守在角落里,看着横陈的尸首,满身伤痕,血泪交加,整整困了9个小时。筋疲力竭的时候,小罗问了那么一句,他们便说开了。

      可他们不知道,陆谨在听到那几句话时经历了怎么样的心路历程。

      漫天的血腥里,他想起了姐姐。她死的时候,同样是六月的天,同样被切掉手指绑上了红绳,同样被包裹进麻袋埋在了河边,同样会被奔涌的山洪翻出泥土冲进暴涨的河流。是否同样的,也被搁浅在某个肮脏的积水坑,浑身腐烂,破败不堪。

      从那以后,他开始常常想起同样的场景。记忆就像被篡改,他总觉的,那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眼前的,包裹着姐姐的麻袋被山洪冲进河道,搁浅在龙泉河,然后被一群学生拿着石块和木棍打砸,之后又被大雨引发的洪流冲向了别的地方。

      慢慢的,他的噩梦也变了,开始将这种场景融合进以前的影像,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

      直到此刻,天空中的碧蓝已经退到了目光的边缘,漫天的乌云黑压压的沉下来,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落在脸上,冰冷的触感暴力的刺激神经元,他骤然惊醒,原来那个腐尸与他无关,原来那个场景在现实中发生的时候,他的姐姐已经死去了整整三年。

      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扯了个趔跌,他抬起头一看,文颂满头满脸都是水,T恤和裤子也被浇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当然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耳朵里充斥着由远及近的水浪声,雨点格外的沉,砸在身上石头一样。

      文颂一声不吭,扯了他就往车里走,动作十分粗鲁。

      陆谨背后还没好透的烫伤,可能裂开了口子,撕裂的疼痛往心里扎。

      他眼睛一花,事实上不是花,水雾完全遮蔽了双眼,他什么也不看见,只借着文颂的力道大步往前走。

      河道两边都是被挖沙挖出来的大坑,有好多凸出来的砂石,底下都是掏空的。

      陆谨抬手抹了把眼睛,刚要开口说话,脚下一空,薄薄的一层砂石瞬间塌了。

      文颂被带的猛向后仰去,心思电转间,他快速往旁边跨了一步,手腕使力向后一伸,拽住了一条胳膊。

      好在掏空的地方不是特别深,陆谨掉下去后,头顶还露在外面。文颂骂骂咧咧的往上扯,陆谨自己也奋力的往上爬。

      随着水浪声的逼近,远处的一线河头已露出了踪迹,正快速的奔流下来。

      文颂心中焦急,正想再使把力。一低头却看见陆谨后背上,紧贴着皮肉的白衬衫,晕出了一团粉红,心脏顿时被揪成了一疙瘩。

      他二话不说跳了下去,矮身一蹲,搂住陆谨膝窝,把他扛在了肩上,站起来迎着河头快速向前跑。三十多米远处有个路口,只要他比河头先跑到那儿,爬上去,就没事儿了。

      毫无预兆的天旋地转,紧接着肚子被铁一样的肩膀猛怼,陆谨差点吐在他背上,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忍着恶心大喊:“你他妈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文颂这会儿还真听不见,雷声,噼里啪啦的雨声,河头的轰隆声,早把陆谨的声音淹没掉了。

      文颂跑到路口转身的时候,河头离他只两米远,他一抬腿爬上去,后一只脚还没有撤回来,刚才站的地方就已经被吞噬了,浑浊的河水瞬间漫过了整个河滩,浊浪打着卷向下游奔去。

      陆谨已经被颠懵了,软嗒嗒的挂在文颂肩膀上干呕。

      文颂也没放他下来的意思,直接扛到了帕萨特旁边,打开副驾驶的门,把他塞了进去。接着,发动车子,快速的离开河边,开到了不远处的硬化路面。

      车子停好后,文颂抹了把脸,这才抬头向外看去。

      陆谨缓过了气:“你他妈……”

      他突然住了口,窗外大地上积起了白茫茫的一片,小汤圆般大小的冰雹还在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他愣了愣,转头看了看远处轰鸣的龙泉河,后知后觉的理解了文颂刚才的举动。

      他想说点什么,嘴唇开开合合,几句话在口腔里打了好几个转,却都觉得不太合适。最后硬是憋出了个“谢谢。”出口后,文颂半天都没有反应。

      他实在冷的不行,僵了一会儿,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按开了暖气,翻出了几条不干不净的毛巾,丢给文颂两个,自己也胡乱擦了擦脸和头发。

      擦完之后,总算感觉好了点,转头一看,文颂手里捏着毛巾,也不擦,两只眼睛正饿狼盯食一样的看着他。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嘴唇上就被覆了个温暖柔软的异物,他下意识的要去推,手还没抬起来,就被抓住了,他挣扎着要骂句什么,一张口,牙关却失了守,文颂像个被激怒的野兽,攻城略地不说,还连啃带咬,生怕剩点什么似得。

      陆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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