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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迷雾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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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县令坐在阁楼木栏边,如墨般地夜色,清风夹着细雨,还带着些轻寒,小庭院冷冷清清,只有一老仆蹲坐在一旁温着酒。
余县令对着无边夜色频频饮着酒,心中郁结难消,枯坐半晚,默默无言,直至老仆瞌睡连连,酒壶见底,残雨渐收,余县令才命老仆关闭门窗,回房歇息。
老仆将余县令推进阁楼内,整理好床铺,点上熏香,又倒了一壶热茶,这才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
“余大人,一日不见,憔悴不少啊。看来是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
冷冷的声音透过窗棂,直直砸进余县令的耳膜。
原本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倏地一下打开了,一道白影掠了进来。
余县令垂着眼,面无惧色,悠悠地倒了两杯热茶,淡淡道:“阁下看来是盯上余某了,不知意欲何为。”
连子风倒也不客气,朝桌边一屁股坐下,端起热茶便一饮而尽。
连子风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陈设,倒真是清苦,顿觉不可思议,一股浓浓的安神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连子风心中更加笃定了……
“余大人,你我就不必打哑谜了,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吧,你明日把通缉令撤了,我便不再纠缠于你。”说完这句话,连子风差点把舌头闪了,自己来的目的可不仅仅于此。
“看来你对那两名罪犯挺关心的。”余县令淡然一笑,抬手又给连子风倒了一杯热茶,道:“你来不只是因为此事吧,外边那么冷,蹲的挺辛苦的。”
连子风被余县令的话噎到了,自己躲在檐下竟然早被发现了,既然如此……
连子风眼角挤出一丝微笑,露出一道道深深的鱼尾纹,“余大人,不,我是不是应该叫你王雨深王大人?”
余县令眸光狠狠闪动了一下,半晌,他嗤笑道:“看来我即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有心之人,既如此,不妨直说,你到底想如何。”
“王大人果然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需要带你回京城。”
王雨深清瘦的脸上霎时间变的惨白。
连子风见状,自知这步棋算是成功了一步,他凑到王雨深耳畔,幽幽道:“去见你的心上人,难倒你不想吗?”
这句话大概是刺激到了王雨深,或许令他想起了那些不堪的往事,他手猛然一抖,茶杯掉落,摔得粉碎。
“我没有心爱之人,他早就死了,死的很彻底……”
即便心中滴着血,言语依旧平静的如同无风的湖面,无一丝丝波澜。
连子风还在毒医门的时候,便就听闻过王雨深的事迹。
温文尔雅,满腹经纶,容貌无双。
至于他与绍康帝王厉那段风流韵事,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说来也可惜,本是一对有情人,先帝起初将王雨深留在王厉身边侍读,是看中了他的聪明睿智,将来好辅佐王厉治理江山。
不知是这王雨深容貌过于迷人,还是这王厉本就喜好男色,先帝给他赐婚,他也断然拒绝。
纸是包不住火的,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从何处开始,两人不寻常的关系瞬间像荒原上的野火一样蔓延,瞬间便传遍整个京城。
此事自然是令先帝暴跳如雷。
之后的事便逐渐被谣言传的神乎其乎的。
什么先帝拿王雨深的家人要挟他,命他离开王厉。
什么薄情寡义的王雨深得了先帝赐予的一大笔钱财离开了皇宫娶妻生子去了。
也有人说王雨深诈死,实际被藏起来了……
也有人说他死有余辜……
“明明深情款款,却故作无情,忍受着挚爱之人与世人的误解和痛恨,何苦。”连子风看了一眼杯中茶,笑道:“茶凉了。”言罢,将茶送到唇边,依旧喝了下去。
不知是触动了王雨深内心的那寸柔软,还是被看穿后的无奈,隔着烛光,王雨深双眸迷蒙,喃喃道:“既是往事,何不让它逝去,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王雨深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连子风,满是疑惑与警惕:“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你为何忽然对一个区区小县令起了兴致?所说只是为了那两名通缉的年轻人,我定然是不信的。”
“那两枚令牌。”
“哦?此话怎讲?”
连子风笑了笑,道:“那两块令牌一块是我自己胡诌的,另一块金色的是皇上调动死士的令牌,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何得知那是圣御?你认出来了,却没有细细检查真伪,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你却不说,你那张霎时间苍白的脸令我很迷惑。却不像是被震慑到了,倒像是看到了一位很多年未见的重要之人而产生的慌乱。”
“所以,你去查了我?”
“不错,这位余县令原本是个纨绔子弟,吃穿用度奢侈的很,岂会这般清苦?且这县令之位也是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来的,父母不过是边陲小镇的生意人,祖辈不曾有人参与仕途,更别提面见天颜了。王大人身上可没有半点纨绔子弟的做派,而且余县令可是个身材高大的健全人。”
“我倒是小瞧你了。”王雨深笑了笑。
“其实我很好奇,当初那个人安排你到王厉身边,却无功而返,王厉依旧登上皇位,此后便再也不启用你这颗棋子,是何原因?当年又是谁将你与绍康帝的关系传遍京城?你又如何瞒天过海躲到此处二十年不曾被发现?再有,又是谁将你变成这个样子?”
有些事连子风已查探到的很清楚,却依旧想求证一下,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特意垂下眼看了看王雨深的双腿。
“连公子如此直呼当今皇帝名讳,当真是好生放肆,你问的太多,恕我不能作答。”王雨深拢了拢衣袖,依旧神色淡淡,不回答,不否定,不辩解。
“因为我知道王大人不会说出去,所以胆子便大了些,不过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连子风倒是有些意外,这王雨深是个瘫子,也无钱无势,他是怎么看出自己的身份,难不成?
其实说到当今皇帝,连子风自然是嗤之以鼻的,他着实对这个荒唐颓废皇帝全无半点好感,直呼名讳又如何,他还要陪二皇子造反逼宫也是迟早的事,他无亲无故无爱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最不济也就是个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只是帝王之家岂能与常人相比,能把明王压下去的帝王岂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只可惜这一点连子风并未参透。
王雨深轻笑了一声,仿佛看穿了连子风的心思,道:“毒医门的换脸术独一无二,不过今日一见,也不过稀松平常罢了。”
此人果然细致。
毒医门一共只有三名弟子,莫北行三年前已失踪。
另一名是女子,连子风这身材断然不可能是女子。
所以,必然只剩下连子风了。
“王大人果然睿智,既如此,便由我来说,明王将你安排在王厉身边,就是想让你毁了他,王厉是断袖的事实也是因为他身边藏了不少明王的眼线。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皇宫躲到这里,是严公公的缘故吧。”
原本镇定的王雨深在听完连子风的话之后,冷冷一笑:“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无稽之谈。”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儿子王玄的下落吗?你该不会以为他还在明王身边做个什么护卫?你这做父亲的真是糟糕的很哪,你在这偏安一隅,你儿子却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打滚,甚至啖食过人肉,你可曾知晓?”
“胡说八道!我儿……”王雨声气的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怎么会……他不是这么说的,他答应过我会善待我儿……”
“这就是我为何让你跟我回京城的原因,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可否愿意助二皇子取得皇位,你儿子便可以安然回到你身边。”
“恕难从命,我与他此生不见。”
王雨深背过身去,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是在掩饰什么,他望了望窗外,幽黑一片,他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年纪大了,越发看不透了。
到如今,他只想将自己藏起来,了此残生。
所以,他回答的果绝干脆,不留一丝余地。
他的玄儿……
“王大人,你果真不顾你儿子的生死?还是你根本不信我?”连子风皱了皱眉,这个结果倒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此人果真铁石心肠?
“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我孪生哥哥的孩子……”
这一句话把连子风惊到了,纵然他对他的暗卫调查能力十足的信任,却也未曾想到有这么一个意外结果。
“求你放过我的侄儿,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哪怕是我这条命,只要你别让我与他见面。我没脸见他,我也……恨他。”
王雨深正了正身躯,带着乞求的眼神续道:“我哥为了我受了……宫刑,还丢了性命,是他……是我对不起他,我不该答应了他。玄儿他不能有事,否则我死后如何面对我的兄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子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
“我与哥哥是明王训练的细作,是他将我安排与……皇上相遇,是我背叛了他,我没能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可我也不知明王为何放弃了皇储的争斗,他不但没有处死我,还将我安排在此处……”
言罢,不等连子风回答,他便扶住椅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救救我的玄儿……”
空气中安静地可怕,只余下那浓浓的安神香氤氲缭绕。
等了许久也未见连子风的回答,王雨深抬起头,发现连子风不为所动,眼神迷茫。
“连公子?”王雨深又唤了一声。
“啊!”连子风陡然清明了起来,他望了望那熏香炉子,嗤笑道:“这熏香有些霸道,差点令我迷了神智!不知王大人你为何要点这么浓烈的安神香?”
连子风说完,这才发现王雨深竟然直挺挺地跪在自己面前,不由地大惊,慌忙扶起他,略带歉意道:“走神了,走神了,我原以为我有内力护体,这普通安神香对我不起效果,不曾想我过于自信了。”
“对了,你刚才说哪了?”连子风瞧着王雨深那一脸的悲伤之色,又补了一句。
王雨深略带沙哑道:“救我侄儿。”
连子风道:“自然是要救的,你先把那通缉令撤了,其他好说。不过王大人为何要用如此浓烈的安神香?可否让我替你把把脉?”
话未落音,连子风便伸过手去抓王雨深的脉搏,却被对方迅速躲开。
“为何?”
连子风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王雨深拒绝自己的诊治,能用这么浓烈的安神香却安然无恙的人,要么长年噩梦缠身,要么大约是中了某种毒,痛苦难耐,又或者,命不久矣?
连子风瞧着这清瘦白净的王雨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或许他漏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