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亦无常》殇色

20、20.细叶幽林寻天师

　　范无救这才安下心来，带着他往左路走去。
　　像树林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即使在人间阴气也轻不了；更何况在阴间，阴气横溢，地形复杂、岔路无数，极容易误导人的方向。
　　再者，黑气环绕的树木围得密不透风，果真像范无救所说，人走没了，就真的没了。
　　若不多加管制，不过几个月，这里就会滋生出许多邪物来，一路走过去，准被烦死。但因钟馗天师每日必经此路，这些邪物才冒个芽，就被碾成灰了。
　　若是选择另一条路，也许情况会大不相同。
　　谢必安四处张望，看样子选对路了。
　　也许是距钟馗住处越来越近的原因，阴气有些散了，树木也渐稀疏，明朗起来。
　　想必天师每次回到居所，都要顺手清一遍四处周边，因此一路上二人什么东西也没遇到。
　　忽然，谢必安看见路边立着一个模糊的东西。他瞬间警惕地想，难道有天师手下的漏网之鱼？
　　然而，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块破旧的木牌，呆板地接着树丛上落的老灰；并有人用粗犷的手笔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钟天师住处请往此处”
　　谢必安、范无救：“……”
　　既然要立路牌，为何不在岔路口立一块？这都快到了，立这玩意儿还有个鬼的意义？！
　　但看着手笔应该是钟天师亲自所为，看来是出于好心才立的牌；况且天师他们说不起，也只好笑笑而过。
　　再走几步，二人的视野便豁然开朗，好像走入另外一个空间似的。
　　在一个特定处，一片树林便整整齐齐地到了尽头，不像是天然如此，倒好像是有神力将它割成了这样的格局，也许是天师本人自己开辟的。
　　从此，暗无天日的环境结束了，一片开阔敞亮的境界取而代之，让人不由心旷神怡。
　　林内林外，好似两个世界。
　　谢必安来到这里已经不下十次，但依然不禁感叹道：“巧夺天工。”
　　不一会儿，便能看到一小片砖瓦建筑。瓦是黑的，房屋外壁却漆着红，不像谁的住处，到似一座供着神明的庙堂，只差屋内屋外均缭绕着的香烟了。
　　屋前的空间偌大，种着奇异的花草，谢必安认识一些，是阴间特有的灵草；灵草被一圈乌黑的栅栏围住，此处也许是个庭院。
　　谢必安的印象中，曾经造访天师时，并没有这圈栅栏的存在？？
　　他喃喃道：“怎么又和上次不一样了。”
　　忽然，只听背后范无救小声叫道：“当心！”
　　他疑惑地将头转回去，同时脚步未停。
　　“有……”
　　范无救话还没说完。
　　然后，谢必安脚下就冷不丁磕了一个东西。
　　然后，还没来得及看清脚下，一声惊喘，他的身体随即向前倾去。
　　好在他反应够快，重心猛然向后一稳、定住身体，这才站住了脚，才避免在范无救面前大摔一跤的糗相。
　　谢必安这才有空注意脚下。原来方才磕着他的，是一截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漆红门槛。
　　不是什么邪物啊。
　　他敢断定绊倒的一瞬间，还没走出银杏林的“阴影”，自己确实吓了一跳。还好没出事，他一边下意识地后退，边疑惑道：
　　“这里怎么多了个……”
　　话音未落， “嘭”，他只感觉自己退入了一个怀抱里。
　　他瞬间又吓得不敢动弹了。
　　最严重的是，他的官帽同时也似乎撞上了东西，按那个高度讲，应该是……人脸。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还不是为了扶你。”范无救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勾起食指敲了敲他的帽子：“这玩意儿磕人可真疼。”
　　他轻松自在的态度，反让谢必安更不自在：“……对不起。”
　　范无救笑了，道：“不小心罢了，这么认真干什么？只怪我没来得及提醒你，让你摔了。”
　　即使如此，谢必安依然不大平静。他抱满歉意地挣开范无救的怀抱，眼神往别处飘去：“没事……看，快到了。”
　　只听范无救自语道：
　　“这天师也真够有钱，没事又修个门槛。”
　　其实这早已是二人习以为常之事了。不下十次的造访中，天师宅邸的相貌从没有与上次相同过。
　　钟馗天师为天师的数百年里，立的功甚至远超黑白二人的总数，因此一年下来，收到的俸禄能占到总俸禄的将近半数，其富有在天界也能有所耳闻。修缮个房屋，还不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
　　二人依次跨过门槛，谢必安伸手叩门。
　　食指叩上漆红的木门，看上去很沉重一扇门，每一叩，却都像叩在某种空心材质上，声音空灵清澈，听着非常舒服，天师本人一定选用了极好的木材。
　　即使是谢必安，他也绝对不敢花这么多力气和金钱在一扇门上。
　　一叩，二叩，三叩。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