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瑟夕

16、第 16 章

　　沈宁起床的时候聂容远已经走了，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打算去拜访师父，那日班主说师父要留在北平，戏班解散，他理应早去看一下的，却不想一直拖到了现在。
　　沈宁刚出卧室的门口，王管事笑盈盈地过来问，“沈先生早上要吃些什么？厨房一直给您温着饭菜，要不要现在端上来？”。
　　沈宁自来了这里，一直有聂容远陪着，他今日不在家，沈宁就突然不自在起来，“不麻烦了，我去外面转转”。
　　“您要去什么地方，要不要护兵开车送您去？”。
　　沈宁听着王管事询问，感觉自己俨然已经成为聂府的主母，顿时更加不自在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出去就好”，然后火速逃离现场。
　　沈宁来到顾小白家里的时候，顾小白正提着一把剪刀，修剪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顾小白见沈宁过来，收了东西，引着沈宁进屋，在碳炉里加了火，才坐下来给沈宁沏茶。
　　“师父戏班散了，您有什么打算？”。
　　顾小白勾了一下嘴角，“我去芙蓉园搭班，前几天已经和班主谈好了，你呢？”。
　　沈宁想了想道，“我还没有打算去别处搭班”。
　　“你打算就这么依着聂容远了？”。
　　沈宁轻轻摇了摇头，狭长的眼睛半眯，“我还有别的事情做，不瞒师父，我不喜欢唱戏”。
　　顾小白笑道，“我早就该想到的，哎，只可惜了这身功夫，不过也好，你如今有了依靠，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有一件事，致凰那丫头也留下来了，跟着我去了芙蓉园，过几天登台，你有空就去听听”。
　　沈宁点头，“我一定去”。
　　两人说了会儿话，日头渐渐升起来，顾小白又留沈宁吃了午饭，而后才送走沈宁，依旧拎着剪刀，继续上午没做完的工作。
　　从顾小白那里出来的时候，沈宁坐着黄包车从街上经过，远远地瞧见一队人往城门走，过路的人偶尔会议论，是林素山走马上任，去了山东。西苑散了，林素山走了，沈宵回来了，十多年光阴就这么过去了，聚聚散散，爱恨情仇都承载在这座北平城里，沈宁想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在这座城里安个家，不再颠沛流离任人鱼肉。
　　到了聂府，聂容远正低着头处理公务，笔尖唰唰地在纸上画着，沈宁走过去，聂容远抬头。然后，沈宁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早上还生龙活虎的聂副官，现在脸上挂着彩，两边脸，一脸一个巴掌印。先前聂容远跟林素山打架都不分上下，这会儿怎么看着像吃了大亏。
　　聂容远正色看着沈宁道，“秋芃，我死都不会放你走”。
　　沈宁眼皮跳了跳，走过去检查他脸上的伤，“发生什么事了？你又跑去跟别人打架了？”。
　　聂容远把沈宁的手按在脸上，明亮的眸子透着决绝，“不是跟别人打架，是被姐姐打了”。
　　方才进门时聂容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再加上现在的情形，就算沈宁再傻也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秋芃别走”，聂容远喃喃低语，拉起被他按在脸上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一点。而后拉着沈宁坐到他身旁，张口凑到沈宁嘴边轻轻啃咬。
　　沈宁无奈地叹了声，回拥住他，抚慰着他不安的心情。
　　两人正动情的时候，门外一声带着浓浓美音的“哇哦”，打断了这个绵长的吻。沈宁慌忙推开聂容远，转头看向门外。王管事尴尬地现在门口，身侧立着一个黄发蓝眼的美国少年，眼光正来回打量着聂容远和沈宁，见沈宁望过来，还摆了摆手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汉克斯，字展鸿”。
　　沈宁忍住满腹的诧异，站起来遥遥望着汉克斯道，“你好，我是沈秋芃”。
　　聂容远干咳了一声挥手示意王管事可以离开了，王管事俯了俯身，转身离开，聂容远道，“汉克斯是秦副官府上的客人，是秦副官的同窗好友”。
　　沈宁又去看汉克斯，这个少年除了不说话时带点绅士风度，其他时候一点都不像秦副官的同学，眼睛如同一湾湖泊，深邃且透亮，眉毛被修整得很好看，肤色也比他们白一些，总之是个没有军人的气质的漂亮的少年。
　　汉克斯也正打量着沈宁，微微上挑的剑眉下，一双丹凤眼清冷的有些傲气凌人，嘴唇很薄，唇角一颗美人痣，让整个人看起来又多了一丝魅惑，身上浓浓的书卷气息，简直符合汉克斯对于美的所有定义。
　　聂容远瞧着他们大眼瞪小眼，又敲敲桌子问汉克斯，“你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