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奥利奥蘸醋

1、第一章

　　山城的深夜，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一股三途河特有的气息随着风四散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东西在嗅到他的气息后纷纷收起可怖的爪牙。

　　它们潜伏在暗处静静等待着时机要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鲜血的味道。

　　“哎哎哎，叫你呢，起来干活了”夜班值班的人已经值完了上半夜的班，叫醒了窝在储藏间里睡觉的辛集。迷迷糊糊坐起来的他， 看着匆匆忙忙换好衣服离开的同事，内心狂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打理了一下睡觉压的四仰八叉的头发站在了收银台前。

　　要说这辛集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父母离异，他爹在他还没上学的时候跑运输被车撞了，没等到医院人就不行了，本来靠着补偿金他也能勉强生活。

　　可是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仗着他还小，愣是一分钱没给他。不过这些亲戚还算有良心，轮流把他抚养到了上大学，之后就像踢皮球一样把他赶了出去。

　　辛集这个人也天生乐观，没钱就自己打工挣学费生活费，和同学相处的也还不错，就是这个便利店的夜班工作实在让他头疼，他本身八字有点轻，说白了就是命不硬，总能看到点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小时候因为他总神神道道的没少被亲戚嫌弃，这个夜班的工作虽然工资要高一点，可是有些特殊的客人总是让他有点疲于应付。

　　“你好，欢迎光临”自动门铃响起，随着灯光的闪烁一个脸色苍白扎着两个小揪揪的男孩怯生生的站在柜台前看着辛集。看他熟练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小男孩趴在柜台前看着辛集，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 “你……糖……”辛集无奈的扶着额头，从柜台下掏出一根棒棒糖递了过去。

　　拿到了糖的小男孩似乎没有前几天那么怕辛集了，慢慢的爬到了柜台上坐好，本来看着诡异的一幕，因为从小锻炼出来的粗神经反倒觉得这个最近新认识的小鬼还挺可爱的。

　　试探性的摸了一把手感看起来不错的小揪揪“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科” 一双鬼气森森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辛集，奶声奶气的答到。

　　“哦，阿科，不错”总算知道小鬼名字的辛集心里想着还算有点进步，没有浪费这几天的糖。正打算和这个小鬼进一步沟通一下却被一阵门铃声打断了。

　　“你好，欢迎光临”一阵湿润的气息瞬间充斥着整间便利店，一个打着油纸伞的漂亮女人走进店里，外面明明是万里无云的黑夜，她身上却是已经湿透，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清晰的水印。

　　她收起伞，径直走到便利店门口的吧台边坐下，不一会座位边就积了一滩水。辛集赶紧跑过去把拖把放到她周围防止水淹到货架。

　　“娟姐来了。”辛集熟练的和她打招呼。

　　“嗯，辛集，我就在这等他”女人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只是哀怨的望着窗外。

　　辛集明显已经习惯了这句话了，第一次值夜班见到娟姐时他还被吓的躲在柜台后不敢动弹，但后来发现娟姐似乎没什么恶意，她只是每天都同一个时间来便利店等人，每次来都是坐在吧台前，到了快天亮时再撑着伞离开。

　　无意间发现辛集能看到她后，可能是太久没有和其他人交流过了，她也断断续续的和辛集说过一些她的故事，辛集从她的话里了解了，她每天来便利店是为了等人，她那个人约好的地方就在这，几百年来，这里曾经是酒馆，食肆，茶舍，但不管怎么变换，娟姐都在这里等着。

　　辛集也曾问过她在等什么人，每到这时娟姐都会露出痛苦的表情，时间太久了，久到她也忘记自己要等的人是谁了。

　　可她一直都记得她曾和一个人约好要在这里等他的。也许是从小就是孤儿的缘故，辛集对娟姐有种莫名的好感，常常会在空闲的时候陪她坐一会，递上一杯热茶，虽然知道没有用，可他总想着温暖一下娟姐身上彻骨的寒意。

　　照常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娟姐身边，辛集打理好店里的卫生便趴在柜台上和阿科大眼瞪小眼，一人二鬼显得异常和谐。后半夜的便利店基本没有什么客人，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娟姐微微颔首算是和辛集打了个招呼便打着她的伞离开了。

　　看到娟姐已经远离的背影，辛集又低头看着已经在柜台上快要睡着的小孩，“阿科，你不走嘛？”除了第一天发现辛集能看到他慌乱逃走外，这两天阿科总是喜欢待在便利店附近或者储藏间里，白班的女生还曾经被莫名其妙掉下来的垃圾桶吓到过。

　　“……”显然把这间便利店当成新据点的阿科只是抬头无辜的望着辛集。

　　“唉，今天不要调皮吓人了，知道嘛？”无奈的嘱咐完阿科，辛集便收拾了背包和过来接班的人交班离开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辛集内心真是百感交集，其实这份工作除了偶尔要帮忙招待一下等人的娟姐，要糖吃的阿科，还有乱七八糟打麻将的大爷，卖纸钱的奶奶以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自己现在要操心的是工作的问题，眼看着要毕业了，自己投出去的简历都石沉大海，因为学校宿舍六月就要开始撵人了，他就提前租了一个单间，房子不大，还是和人家合租就算是这样也掏空了他的积蓄，工作的问题要赶紧解决了。

　　就在他思考着以后的生计问题时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思绪。

　　“喂，您好，请问是辛集，辛先生嘛？”电话那头一口不标准的塑料普通话，让辛集不由的微微皱起了眉头。

　　“嗯，我是……。”辛集内心真的是无力吐槽这个不专业的诈骗电话，现在出来骗钱门槛这么低嘛，基本的专业素养都没有。

　　“我们这边通知你今天下午两点来朱雀街131号面试，你看你方便嘛？”

　　“啊，面试？可以可以。”本来还在怨天尤人的辛集，挂了电话一路狂奔到站牌，到了自己租住的小次卧，穿上为了面试咬牙买的西装，走到镜子面前一晃，不错，浓眉大眼的帅小伙一枚。

　　坐在地铁上的辛集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还没毕业时宿舍里除了他以外的三个人就都选择了回老家，只有他因为孤儿的原因，选择了留在山城。

　　可他在这个城市里一没亲戚二没朋友，要想找到好的工作站稳脚跟实在是太难了，之前面试的几家公司基本都是些打着招聘名义的骗子公司，这次的面试无论如何是个机会。站在地铁的开关门前辛集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心里暗暗的给自己加个油。

　　紧赶慢赶终于在两点之前到了面试时通知的朱雀大街，作为一个在山城读了四年书的人，他还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跟着导航左转右转总算找到了地方。

　　不过辛集看着眼前这个充满破败感的街道，低矮待整改的违规建筑占了大半的街道，路边堆着几百年估计也派不上用场的破桌烂椅子。在一堆高低破烂的房子里一一核对门牌号，总算找到了一个青墙黛瓦的小门上看到了131号的门牌，仔细一看这门上雕刻着精致的云纹在这一堆破落户中倒显得几分别致了。

　　辛集再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犹豫不决是要敲门还是直接转身走人，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竟然缓缓的自己打开了，听着这让人牙酸的声音辛集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抬头看过去一双白皙的手自门后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身着旗袍气质出尘的女子走了出来，半依在门上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辛集。

　　“来面试的？”女人的嗓音怪怪的，听着有股子京剧的味道。

　　“呃，是的”辛集答到。

　　“进来吧”说完也不看辛集一眼，扭着纤腰径直朝门内走去。

　　辛集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打量了一下院子内的场景辛集稍稍放下心来，墙上没有什么狼性精神，让人热血沸腾的宣传标语之类的东西。反倒有那么几分古香古色，白石铺成的小路，几处别致的假山小景，颇有几分味道。

　　“玉婵，叫我婵姐就行了。”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开口道。

　　意识到她是在自我介绍的辛集赶忙开口“我叫辛集，辛苦的辛，集中注意力的集。”

　　“心急？挺有意思的。”婵姐打趣他道。

　　“从小就有人这么叫我，这是我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去庙里求来的名字。”

　　父母留给辛集的东西实在不多，名字算是其中一个，想起这些辛集的情绪不免低落了一些。婵姐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过显然是没有安慰他的打算，气氛一时又安静下来。

　　跟着婵姐转了个过弯辛集发现这个公司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并且非常的特别，一片绿地中一座唐宋时期常见的飞檐三层小楼显得格外精致。

　　不过辛集的目光却被门前的一颗银杏树吸引住，因为从小比别人容易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他对这些怪力乱神的知识要了解的多一些，一般人只是知道院子里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却少有人知道庭院中也不能种如银杏这类过高的树木，因为在风水里来说，院子中的树如果超过了房子的高度便属于凶木的一种，于主人家是大大不利的。

　　也许是注意到了辛集的打量，婵姐嗤笑一声，“这树可是我们老板的宝贝，每年的叶子果子全都会放好，不过可能是太老了吧，已经许久不结果子了。”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辛集赶紧收回目光附和到，一颗树而已，和他也没多大关系，重要的是把工作先搞定了再说。

　　“跟我进来吧。”婵姐说完就领着他踏上小楼外的回廊。跟着走进门内，里面的摆设尽收眼底，接待，办公，茶水间应有尽有，家具看起来应该都是唐式的，屋子里四处点缀着一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瓷器，花几屏风，空气中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辛集心想着看样子挺财大气粗的，应该是个挺靠谱的公司。

　　“我带你去会议室等面试的主管过来吧。”说完婵姐就领着他往里面走去。

　　辛集赶紧跟上了婵姐的脚步，看着婵姐脚上那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来还毫不费力，着实让他不由的佩服职业女性的不易。

　　走进会议室辛集觉得这地方更像是古代的茶楼，一张紫檀木飞龙莲花纹长方桌搭配着几把官帽椅，角落里放着个彩绘梨花木的五斗柜，就差再摆个说相声唱小曲的台子了。

　　“稍等片刻，总监马上过来。”婵姐示意他稍等一下便合上门离开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辛集这时候才有了一点面试的紧张感。

　　“胖子，面试啦。”刚坐下的辛集就听到婵姐扯着嗓子冲着二楼的楼梯口大喊。

　　坐在室内的辛集一头冷汗，刚酝酿出来的紧张情绪算是一点也不剩了，只觉得婵姐的这一嗓子把他对未来办公室知心大姐姐的幻想彻底破坏了。

　　就在辛集胡思乱想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辛集连忙坐正身子，本以为会进来一位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人，没想到会是个娃娃脸的年轻人，虽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却还是遮盖不住一身的稚气，尤其是那一身西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偷来的，穿在他身上大的直晃荡，也不知道“胖子”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

　　“泥号啊，窝叫摆则”娃娃脸刚一坐下就忽闪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非常友好的用一口地道的河南话对辛集做了自我介绍。

　　已经非常确定面试通知的塑料普通话，就是面前这个人无疑的辛集内心十分的纠结，他该怎么委婉的表达自己听不懂并且还不得罪这个未来的上司呢。

　　“抱歉，请问您可以说普通话嘛？”辛集无奈的说道。

　　“哦哦哦，你好，我叫白泽。”娃娃脸听到辛集的话，赶忙改正了一下自己的口音。

　　“咳咳，那个，做一下自我介绍吧。”白泽可能也觉得这个开头太糟糕了，收起笑脸。突然严肃起来。

　　“嗯，好的，我叫辛集。”说完递给白泽一份自己的简历。

　　“我毕业于x大学……”辛集暗示自己不要紧张，把自己在宿舍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自我介绍完整的来了一遍。

　　做完了介绍的辛集偷偷的打量了几眼对面年轻的白总监，只见他皱着眉头认真的翻阅着自己的简历。时不时的点头，显得对辛集十分满意的样子。

　　“那个……白总监，这个简历，您是不是……拿倒了。”辛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提醒到。

　　“啊……，哈哈，我那个……习惯倒着看书……”听到辛集的话白泽慌忙放下手里的简历，开口解释到。

　　“…………”整个会议室陷入到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去。

　　“小伙子不错，明天来报道，五险一金，公司提供食宿，记得带上你的行李”意识到要赶紧结束这个尴尬面试的白总监急的普通话突然迷之标准。

　　“啊？我被录取了嘛？”辛集突然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是是是，就你了，明天过来报道。”说完这位白总监就赶紧收拾东西开溜了。

　　而辛集还沉浸在找到工作的喜悦中，本来以为要喝西北风了结果找到了工作不说还包食宿，简直不要太完美好嘛！

　　“帅哥，面试完了就回家收拾东西啊，我送你出去。”婵姐敲了几下会议室的大门打断了辛集内心的激动和欣喜。

　　“嗯嗯，好的，麻烦婵姐了。”说完收拾好简历赶紧跟上婵姐，出了回廊的门辛集才从找到工作的喜悦中反应过来。

　　“我面试通过了，以后还要婵姐多照顾。”像每个刚入职的萌新一样，辛集还是想和前辈快点打好关系的。

　　“嗯，说不定以后是要你多多关照我呢。”婵姐突然回头意味深长的对辛集说到。

　　再回到之前破破烂烂的大街上，辛集感觉有些不真实，自己从小的生长环境其实是让他有些自卑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虽然毕业于名牌大学但是找工作却处处碰壁的原因，这次能一下子就确定工作还是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再回去的路就比来的时候要顺利的多了，到了家里，辛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房东沟通退租的问题，幸好自己当时明智，因为工作没确定，租了一个短期的房子。

　　辛集的东西不多，一会就打包完了，站在一堆行李中决定一会要下楼吃点好的鼓励一下自己，也算是给自己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