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棕色晴朗

7、Chapter.07

　　方仕南醒来的时候觉得右手很沉。垂眼看过去，只见一只手握着他的。

　　“你醒了。饿吗？我让人买了一些粥，现在应该还热着。”陌生男人放开他，起身去端粥。

　　直到盛粥的勺子放到方仕南嘴边，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烫嘴的，喝吧。”男人对他绽开笑脸。

　　方仕南只觉得那笑容很讨厌。他偏过头，重新闭上眼睛。

　　文明看着方仕南半死不活的样子很是火大，反正吊瓶已经输完了，他便强硬的将方仕南从床上拉起来。

　　“都只剩骨头了，再不吃饭我看不用费心思自杀就离死不远了。”文明端起碗，将勺子放到方仕南嘴边，说：“吃一点。”

　　方仕南厌烦的伸手将碗和勺子挥开。

　　“嘭——”

　　是碗和勺子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

　　文明看着凌乱的地面，一句话都没说便蹲下去默默收拾起来。弄干净之后，他走过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在心里想了一下措辞后，文明对方仕南说：“老实说，我来之前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状况。我真的没办法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的想死。你知道吗？这个地球上，每天有多少人死去？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离开的，有多少人是不舍得？有多少人是因为意外事故而死去，又有多少人是因为疾病而不在的？

　　“我说这些，你可能会觉得与你无关。可是，有一点我想让你知道，每天每天，都有生命在消失。可能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地球上的某一个地方，就有一个人不在了。

　　“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认识的人也不在了。或者，今天我还在跟你说话，明天，我也离开了。生命就是如此的无常。

　　“所以，在你还拥有生命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看着你这么糟蹋你自己，我觉得很可笑。是真的，你不知道你拥有着多么珍贵的东西。我想，你还没有经历过身边的人离开你的事情吧？不然，你不会这么看轻生命。

　　“等哪一天，你重要的人逝世时，你就会知道，人生是多么的残忍。你就是拿一切你所认为重要的东西也无法留住你在乎的人。那种绝望无力的感觉，你尝一次，终身难忘。

　　“我也知道，当一个人真正想死的时候，什么事情他都不再在乎了。我说的这些，你未必听得进去。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想一想，一个人，能够活在这个世上，能够感知这么多的东西，能够经历一些人一些事，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我不信轮回，在我的观念里，一个人就只有这一次的生命。所以不自觉的，我把生命看得过于重了。可是，道理是一样的，即使你信轮回，信转生，生命依然是重要的。”

　　文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方仕南仍然无动于衷。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他这才深切体会到柯雅晴有多么的辛苦。若是方仕南大吼大叫，哪怕是歇斯底里也好，总好过现在这般如同面对墙壁一样的无力。

　　既然这样，那只好……

　　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出现怎样的效果，文明还是决定试一试。柯雅晴把方仕南保护的太好了。人不能顶着一些伟大的理由去做与道德相悖的事。同样的，也不能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就连累身边的人也同样悲恸欲绝。

　　“方仕南，不管你有多爱那个人，既然分开了为什么不看开一些呢？”感觉到方仕南的视线投射到他身上，他继续说，“人这一生要经历的不仅仅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难道人人都要因为失去其中一种重要的感情就去自杀吗？”

　　“嘭——”文明带来的水果被方仕南推到了地上。

　　“滚！”方仕南颤抖着从嘴里吐出这个字来。

　　文明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方仕南终于有反应了怎能不让他欣喜。他直视方仕南，继续说着对方仕南来说十分残忍的话，“你的爱就这么狭隘吗？所爱的人离开自己，你想到的就只是伤痛的自己吗？自杀，是，你死了就不用再承受这种痛苦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爱的那个人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是和你分手，就要承受间接害死你的罪名吗？你要他怎么办呢？一辈子活在悲伤与悔恨之中不得解脱吗？方仕南，这就是你伟大的爱吗？”

　　方仕南脸色发白，直直的看着文明。颤抖的嘴唇泄露了他心底的愤怒，他张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方仕南脆弱的样子让文明突然觉得自己的话太残忍了。他走到病床前，伸出右手放在方仕南肩膀上，真挚的道歉：“对不起，我的话有些过分了。”他缓和语气说，“我有一个同学，大学时候谈了一个女朋友，不久后两人就同居了。快毕业时，我同学考虑到将来两人在一起的可能很小就提出了分手。那女孩很爱我同学，说什么也不愿意分手。于是我同学铁了心不见她。结果那女孩追到男生寝室硬逼我同学和她复合，并且说，如果不和她在一起她就从楼上跳下去。我同学对于女孩的威胁毫不在意。他说，你就是跳下去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就是这一句话，那女孩真的从五楼跳下去了。”

　　方仕南猛地睁大双眼。

　　文明抚摸他柔软的头发，接着说：“好在女孩没有死，不过却瘫痪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只因为三四年的爱情，就要赔上一辈子。你说值得吗？女孩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来到学校，痛骂女儿之后竟然撒手不管了。结果还是我同学照顾起躺在医院里的女孩。为了支付昂贵的医药费我同学四处打工，差点连毕业证都没拿到。毕业后他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女孩。我同学是独子，他母亲无法忍受有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媳妇，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太无辜，整日痛哭埋怨。而我同学，因为怀着对女孩的愧疚可以说是无怨无悔的悉心照料着女孩，并且与女孩登记结了婚。可是你说，他们这样幸福吗？女孩终于和我同学在一起了，而且是一辈子。可你觉得女孩心里高兴吗？”

　　文明俯下身子，看着方仕南的眼睛，用低缓的声音说：“你说，女孩跳楼前若是想到之后发生的这些事，她还会往下跳吗？”

　　方仕南的瞳孔嗖的紧缩。

　　“小南，”文明用着柯雅晴对方仕南的称呼，“这个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我们无法掌控的。不管多不情愿，或者觉得多委屈，得不到就放手吧。放开那段感情，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不一样的。”

　　听到方仕南终于开口对他说话，文明松了一口气。“不一样什么？”问完，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颤抖的。

　　方仕南嘲讽的笑了，“你怎么会理解？你们根本就不懂，根本就不懂，不会懂的……”

　　方仕南反反复复的说着“不懂”，文明心下了然，不禁有些心疼。若是这个社会能对同性恋宽容一些该多好。“小南，这个社会虽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宽容，可是也没有我们想得那么苛刻。你要……”

　　“说得轻巧！”方仕南推开文明，红着眼看向他，“你根本就体会不到那是怎样的一种无望！我很痛苦，你知道吗？”文明呆愣的神情让方仕南惨淡一笑。他抱着双膝把自己蜷缩起来，“你怎么可能知道呢？不会知道的，谁都不会知道的。我很痛苦，痛苦得就快要窒息了。为什么这样的我还不死呢？”

　　方仕南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文明心脏上。看着脆弱无助的方仕南，文明感觉自己心里撕扯般的疼。为什么要让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如此痛苦绝望的人呢？活在这个世上已是不易，为什么还要在他们身上加诸这么多的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