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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凤求凰【H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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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是缘】
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那个睥睨六界的男子。
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这个冰冷如斯的师侄。
没有想到,一别千年,他仍然傲骨如旧,立于他人面前,仍是冷依然。——他,又强了。
没有想到,千年不见,他竟然憔悴如此,白发随风而动,风采却依然。——他,没有变。
不曾想,移居剑冢之后,他半月才出剑冢去采购必需品,竟可在此相遇。
不曾想,破出东海之后,他随心而动随意而行游山玩水,竟可在此相遇。
——相遇,便是缘。
【相思渐缠】
“师叔,”于剑冢中奉上清茶一杯,“师叔此来可有目的?”
“无他,”接过瓷杯微啜一口,果然清香,不似凡物,“仅是散心而已。”
“可需弟子相陪?弟子……”在这里比较熟悉——把后半句话咽下去,因为他看到了男子脸上不悦的表情。
“不需。孑然一身岂不更惬意?”邪魅的眼角上挑,眸光似水流转。
“师叔说的是。那弟子,先去铸剑了。”逃一般的向铸剑厅奔去,却忽略了昨日刚熄灭剑炉的事实。
“真是……比千年前,可爱多了。”男子的唇角微勾,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旋即闪身离开了剑冢。
“师叔。”恭敬地端上那一盏清茶。
“何事?”接过茶,仅是一品清香却未饮入口。
“……半月已过,弟子应当出剑冢去买生活用品。”
“要去便去,何事须得与我汇报?”看着师侄微微窘迫的表情,男子微微一笑。
“……只是,今日是庙会,热闹非凡。弟子想问师叔……”
“热闹?”嗤笑一声,却是站起身来,“我便与你一起去凑一凑这热闹。”
“谢师叔。”绯云跃上脸庞,却只是低头遮掩。
“无妨。”——好像,逗一逗这容易脸红的师侄已经成习惯了呢。
“师叔?”看到男子驻足摊前不再挪动,他只是挑眉看了看男子手中的玉佩。
“可否买下这一玉赠我?”
“弟子自当从命。”这男子的眼光的确不俗。心下暗想,也不影响掏出荷包,付钱走人。
这块玉佩是两条首尾相拥的青白锦鲤衔接而成,青为翠玉白为汉白,鱼眼中镶嵌着圆润的珍珠,在金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栩栩如生,竟有着龙门之舞的灵韵——而它,竟能一分为二,成这一对各具特色的鱼形玉佩,合在一起却又是一块交拥相戏和谐完美的圆形玉佩。
——不可谓之“俗”。因为它的做工之巧已堪鬼斧神工之名。
“那,这一块给你。”看上这块玉的人自然不会看不出玉可分开的端倪,接过白发男子手中的玉便径自分了两半,将那白玉一半给了对方,“白玉之美,毫无瑕疵,正如师侄你,不是么?”
“……”他突然觉得很局促,不知接还是不接——这男子,究竟知不知道这世俗中的礼节?身边的路人已经向两人递来好奇的目光了。
“怎么?不愿接我的礼?”挑眉,看着师侄的脸逐渐变红,却不知自己是何处惹他脸红。
“并非。”急忙撇清,双手结果白色的玉佩,系于腰间。
“这才对。”似笑非笑的看了脸红的快能煮茶的男子,大步向前走去。
“……”看了急着向前走的男子,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
而那立傲骨无人锉的男子,却也是同感。
——相思扣,扣鸳鸯。
——这鸳鸯扣,本就是情人之间的定情之物。
【相见却难】
“……我要离开了。”纵然是男子,说出这句话是却也有种幽怨的风情在里面。
“……不知师叔为何不肯定居于此?”低头,轻轻的将自己的疑惑吐出。
“神界。”皱眉,以为前两年的努力已经够了,才会在这里停留数月;不曾想……
“……那,师叔保重。”将自己近月来的成就从剑匣中抽出,递给对方,“此剑未名,乃是弟子近些年来的……最成功的剑。请师叔收下。不便用羲和之时,此剑,仍能……”
“多谢。”声音有些喑哑,不知是黯然情伤,还是离别情痛。接剑之时两人的手无意间相碰,却是引发了两人身体的颤抖——不知前途何路的担心,与不知何处相逢的伤感。
最终,却只能是离别——前路茫茫不可见。
最终,也只能是离别——神界的追兵,已经到了距剑冢不远处的安溪。
心中的情愫发芽,却不知何时才能成熟。
压抑千年的情感,却不知如何才能爆发。
又是千年,自己离了剑冢,传给九州散人,云游四方八荒,只希望得一见。
又是千年,自己四处躲避,偶尔拔剑相向,破除神界禁制,却不奢望一见。
一见,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太难。
一见,对于被追杀的他来说,无望。
【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
“……小月你,辛苦了。”逗弄着三月前收养的小鸾鸟,白发的剑仙却是神游天外,心心念念都是所敬慕的那个人——那个与神界斗智千年却未曾失手的男人。
“英!”脑海中凭空出现的声音惊到了神游不知何处的男子。蓦然惊醒,然后便望向了这只小鸾鸟。
“是你么?小月……”从来不肯在外人——哪怕是师叔面前流露出的脆弱,却在这只小鸾鸟前面展露无疑——因为他现在,无心隐藏。
“英!他没事!”小鸾鸟——应该叫小月,这是他收养它时它脖子上带的铭牌——歪着脑袋,盯着他的眼睛,“我!六个月前出生!被他收养!”
“!”他的震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还说,英很寂寞!所以让我来找你!”眨眨小眼睛,“可是英你好笨!都没有发现我的灵智已开!”
“……”他自然是笨的——如果与那敢与天争的男人相比的话。
“英!要不要我帮你去看看他?”小月蹦跳到他的肩膀上,“放心!我可是鸟族中的王者!”说完自得的在空中跃来跃去,不小心摔到在他的掌心中。
“……不必。”他有些悲伤地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你知道么……他,一定没事。”
“啾?”——第一次用鸟类的语言鸣叫,却仍然唤不回那人的神魂。
“因为,是他啊。”脸上突然泛起不自觉的红晕,却带着点点的微笑,“既能有时间去收养你——还为我着想怕我寂寞……若非师叔有了十足的把握,又怎可能……”
音未落,却又说:“现在,山高路远我追不上他……唯有企盼,能与他在这同一轮月下,共醉。”
酒入愁肠人不寐,道尽天涯却不眠。
【因不满,鸳梦成空泛】
又是百年,对于已经成仙成魔的二人来说,时间早已不是问题。
却说今日,紫英是在半夜被小月啄醒——夜半三更,窗外却是烈焰焚身。
火焰,已经足以吞没自己,从身体,到灵魂。
“霄——”生命最后的声音,却传不到任何人的耳中。——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悔,悔到撕心裂肺不能歇。
——若不是自己情感迟钝,自己又怎会在最后的时刻还未表露心迹?
——若不是自己不屈于神,自己又怎会在最后的时刻害未见他一面?
——若不是自己错信他人,自己又怎会在醉后吐真言害他被神所杀?
他恨,恨到翻天覆地不肯停。
——若不是神界使诈,自己又怎会害他陷入死亡的阴影?
——若不是神界追杀,自己又怎会至今无暇分身入鬼界?
——若不是神界作梗,自己又怎会入地心痛至死找不见心上的人?
他立誓,今生不灭神界之主,他便不是那傲立六界之前仍无畏的玄、霄!
“阎罗,你可告诉我,我今生为何了不断这情缘?”
“因不满。”
“何为因不满?”
“情未至深处,有缘而无分。”
“……如何,才至了那所谓的情深处?”
“未解。我是阎罗,不是那月老。”
“呵呵……”带有凄凉的笑声,“若我能见月老,一定要让他将我红线对头的那人,带来。”
“做梦。”
“我知。”
“为何仍梦,不肯醒来,面对现实?”
“……心之所念,我亦无法。”
“……果然是,固执的人。愿你来生可解这段情缘吧……”一声叹息,将他送入轮回中。
【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转世重生,一切都已经改变。
他不再是那天赋异禀却身体虚弱的世子,也不会拜入那所谓上仙的门派,更失去了那一身引以为傲的修为。
但,所谓无悔,也便如此。
罢,所谓不恨,更是如斯。
霄,你可认清了自己的心?我已经……认清了呢。
若可再见,我必不再隐藏心迹。
——感谢上天,让那白玉还配在我的颈上。
——感谢上天,小月……仍然认识我的灵魂。
可是……你若再见我,会不会……不认识我了?
一头白发尽成黑,沧桑不在,取代的,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少年容颜。
少年不识愁滋味。
可是我现在……真的很愁啊……
因为,好想见你……好想告诉你,我已经没事了。
神界的人,并不是那样绝情。
至少,还给了我们……脱逃的可能性,不是么?
我是小月!很久没有帮别人传过书了。英真是害羞~这样的千里地还要我跑……
不过是一封情书(?)居然还害羞到脸红透了,看本鸾鸟如何传书吧!
——写了一晚上,竟然只有八个字。
真是,浪费!
悻悻的叼着那张浸染了英一晚心血的白纸,我向东南飞去。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是紫英的笔迹,虽然稚嫩异常,他却仍然认定。
当然,还有紫英的那句话。
真是庆幸,当年自己心思一转,便决定要养那只小鸾鸟。
——辛苦了,小月。
玄霄心里道,他日我必助你成仙——当我和紫英,能真正在一起的时候。
神界退让了,原因不明。
唯一的条件,便是要他去找那月老谈上一谈。
“你,看清你的心了么?”
“何心?”
“……”
“或许,看清楚了。”
“他等了你一世。红线已断。”
“何续?”
“……竟比他还要简练。”月老苦笑,“心相牵,自然心相印。红线自然连。”
“多谢。告辞。”
自小月飞去后,紫英便一直向小月飞去的方向凝望。
小月回来了,带来了一张白纸,无墨无痕。
……这是何意?
笨英!小月不知为何竟有了啄人的习惯。
十年匆匆而过,新生的紫英也已一表人才。求婚者众,却无人成功。
——不为别的,这身边一只凶狠的鹰,竟然会伤人!
——可怜的小月,啄人、抓人太多,被人误认为是凶恶的鹰了。
紫英轻笑,随手拨动桌上的七弦琴。
——我有焦尾琴,弦断无人和。
不知为何,随手拨动着名曲《凤求凰》,心中竟莫名的浮上来这一句。
紫英的琴艺已臻大成,引百鸟来贺倒未必成功,但听者入心,期间本应是怀有希冀的曲子,竟被他改成了悲戚无人道的伤怀。
真是败家!紫英这一世的父母无奈的看着拿焦尾琴当普通七弦琴的儿子,无奈的摇头——自家的儿子并非凡人,这点自己知道,所以也不欲勉强。
只求,让这个被悲伤禁没的男孩子,多一点幸福吧!
——只要能给他幸福的人,他们放心,自然会放手将紫英交给那人。
紫英二十岁的生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东南方向,自有人随着他所奏的《凤求凰》高歌。
惊煞欲求婚的众人。
却见向来被称为“冰山美人”的他,被称作“琴美人”的他,竟会双手颤抖,不慎,将琴弦拨断。
——爱琴如命的人,会将琴弦拨断!?
却不知,来的人,正是让他爱愈生命,不惜一切的人。
他的……
“师叔。”起身向外走去,看到那人一身白袍,如同当年初见,仍然傲气不改。微微一笑,躬身行礼。
“紫英,好久不见。”微微挑眉,为他“生疏”的语气而不满。
“师叔?”将玄霄引荐给自家父亲,便见他与自家的父亲都静默不动——他自然知道是在传音,却不知这两人有什么事情要瞒着自己。终于,两人同时微笑,点了下头。
“紫英,你可愿与我走?自此大江南北,任我游玩?”玄霄站起身来,向他伸出手去。
“……我愿。”微低着头,略有些羞涩的红了脸,握住玄霄冰冷的手。
“那,便走吧!”
“嗯,父亲,我……”
“记住,一定要幸福。万不可再如同当年,沉浸往事不自拔!”父亲笑着对他说,“一曲凤求凰,已道明了你们两人的心事。祝你们,幸福,永久。”
“是。”紫英同样笑着,握紧玄霄伸出来的手,“承他此诺,必守一生。”
两人就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手相牵,慢慢走出门去,直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