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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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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铃丫头的引导下,找上门的晓壁得以避开叶林景绕到了后院,见到了百无聊赖的赵苏阳。
“夫人,这位公子一早便在府外等候了,说是您有要事找他,”铃丫头告退之前又补充,“奴婢绕开了将军,请夫人放心。”
铃丫头的话让赵苏阳感到奇怪,却也没多想,她让铃丫头退下后,院子里便只剩她和晓壁两人。
赵苏阳客气地朝他一扬手,“随便坐。”
“在下收到消息便连忙赶来,但还是让公主久等了。”
得了赵苏阳授意,晓壁将兜帽揭下,在露天的茶几旁寻了合适的座儿。
“现无外人,你可以将你的计划详说了吧。”
“在此之前,不知公主可否听在下说个故事?”
晓壁见赵苏阳未有拒绝之意,故娓娓道来。
“在下的母亲曾是缇阳季家主母给外室请的乳娘,因着这一层关系,我得以在季家长大,和季家的哥儿姐儿们一块读书识字,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便从宫中传来要选太子妃的消息,缇阳季家、东良叶家和京都陈家都在候选名单之中,季家主母尤为兴奋,天天说着‘季家又要出一只凤凰鸟了’之类的话,那个外室也有一双子女,自然也有另一番心思,但姐姐发奋,弟弟却不争气,在外头闯了大祸,那是季家无法忍受的污点……”
赵苏阳聆听着,她一向无意于关心他人之事,然而此时却想知道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晓壁深呼吸一口,紧闭的胸间才舒展开,接着说:“事发后,季家为了不影响选妃之事,干脆将事情嫁祸于我,并将我和母亲赶出了季家,母亲熬不住,早早走了,留我孤零零一人,后来坊主收留了我,机缘巧合下,我遇到了季家主母口中的那只‘凤凰鸟’。”
赵苏阳的呼吸骤然一紧,她有种苦寻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的感觉。
“我只见过她一面,温婉,舒雅,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美的一个,她让我叫她,母亲。”
“她是何人?”赵苏阳颤抖着声音。
晓壁直视赵苏阳的眼睛,嘴唇开合间吐出四个字:“当今皇后。”
赵苏阳在心里给弱小的自己筑起的高墙似乎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她的身份是坊主告诉我的,除了每月派人给迟乐坊送来一些金银,她还会单独带我去玩,她与我的这种联系维持了好几年,忽然有一天,她不再来找我,我觉得很奇怪,也很不安,”晓壁尴尬地笑笑,“说实话,我很贪慕那种有人关心的生活,突然消失便不习惯了,于是我千方百计打探宫里的消息,就想知道她是不是病了,或者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来看我,抑或……她腻了这种无血缘的母子游戏。”
“终于,我找到了进宫的机会,就在几年前,太后大寿,欲寻民间伶人进宫表演,我便求坊主让我也去。”
“见到皇后了?”赵苏阳禁不住插嘴问。
“见到了,她很憔悴。”
晓壁讲的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却已能让赵苏阳大致了解。
“说吧,要我怎么帮你。”赵苏阳表面毫无波澜,心底涟漪层层泛起,她怎么能如此大方,帮一个外人寻找自己母亲的关怀。
“不,今日在下前来是为了帮助公主你的。”
“帮我?”赵苏阳诧异,“那日我们不是说好你为我所用,而我应承你一件事吗,既然不是方才我想的那样,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在下想请公主到司乐阁取一份曲谱来,我定助公主与皇后重回荣耀之位,以此报答大恩。”
这双方要做的事明显不对等,赵苏阳身为公主,到宫中的司乐阁取东西轻而易举,但一个宫外之人插手宫中之事未免过于艰难,倒像是晓壁为了能帮皇后而找的蹩脚理由。
在赵苏阳看来,是与天上馅饼相匹配的事,但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又太诱人,因为她已经找不到,也没时间去找比晓壁更好的可用之人,于是,她答应了。
刚把晓壁送走,叶林景便让人传话来说用午膳了。
天一下子阴下来,浓重的树影褪色,凉风从树杈间穿过,带落了几片旧叶,赵苏阳捡起刚好落在双腿上的一片,摸着上面将枯未枯的经脉。
“舅舅他们可是留下来一块用膳?”
“是的夫人。”铃丫头将带过来的披风披在赵苏阳肩上。
“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赵苏阳将那片落叶轻轻扔进了花圃之中。
铃丫头过来传话之时赵苏阳便隐约猜到,否则依照平时,叶林景会亲自过来寻她一同回房用膳,他让铃丫头过来叫她,说明堂屋里有客人需要招待,他脱不开身。
待落座之后,饭菜一一摆上,依旧是最朴素的四菜一汤,但在最后,却呈上来了一碗面。
单单一碗,不禁让赵苏阳困惑,庖屋那头不至于如此粗心,不晓得有几位客人用饭。
赵苏阳的舅舅季言舟笑了笑,将面推到褚令展面前,“将军知道你小子今日生辰,特地吩咐厨房做了面给你。”
褚令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谢谢叶大哥!”
“你既是我的军师,又是袍泽好友,不过一碗面,不足为道。”
叶林景突然地细心应是让赵苏阳疑惑的,只是舅舅对褚令展的态度更让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也不好多问。
赵苏阳看着褚令展,真诚地对他说:“我这也才知道,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生辰礼,这样,你说个我能做到的心愿,一定帮你实现!”
“那……我想让苏姑娘你做我的姐姐。”褚令展半开玩笑地说,语气分不出真假。
“胡闹!”季言舟将筷子拍在桌上,严肃地看着褚令展,“怎么能和公主开如此玩笑。”
众人都被季言舟忽然转变的表情吓到,可褚令展好似一点也不怕他,只是瘪嘴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赵苏阳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季言舟即使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赵苏阳的亲舅舅,他也依旧像用君臣之礼对待父皇那样谦恭的,彬彬有礼。然而季言舟看褚令展的眼神、对他的训斥,完完全全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表现。
“那从今以后你可得叫我姐姐了!”
赵苏阳打破尴尬,显然,她的反应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连提出此愿望的褚令展也有一瞬间的愣神。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他更多的还是惊喜的神情。
赵苏阳注意到,舅舅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似是强撑出的一个笑容,说:“这玩笑的话,苏阳你怎还当真了。”
舅舅难得的叫了自己的名字,就凭身为女子的敏锐直觉,赵苏阳敢肯定舅舅同褚令展的关系非同一般,可是褚令展不是在道观里长大的吗,为何与舅舅好似认识了很久很久?
赵苏阳在心中团了无数的疑惑,得不到解答有点烦躁起来,但她隐忍的能力足以让自己不露一丝一毫波澜在脸上。
任千般疑惑,在看到褚令展灿烂的笑容之时,赵苏阳又都觉得无所谓了,也许是因为从来没享受过兄弟姐妹和气相处的日子,所以总归有所渴望,希望能有一个兄弟姐妹在身旁。
晚饭间,赵苏阳用的依然很少,胃口大不如前,尽管饥肠辘辘,大口将饭往肚里放,也形同嚼蜡般无味,她心里揣着事,就再难分出心思在其他事情上了。
叶林景送走季言舟和褚令展,回到房门口,正巧碰上端着糖水出来的铃丫头。
“今夜夫人还是没吃?”
“是啊,以前夫人每天晚上都要吃碗糖水才肯去歇息,说那样可以睡得安稳些,可是连续好几日夫人她……”
“也许是腻了,”叶林景用指背探了探碗壁,“这东西太凉了,明日换个补身子的暖汤吧。”
“……是,将军。”铃丫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溜红,应完便急急退下。
叶林景刚走进屋里,烛台上最后一点火苗燃尽,四周一下子进入漆黑,隐约还能嗅到烛火残留的味道。
“铃丫头真是越来越粗心了。”
叶林景轻言责备着,走到镜台前想重新点上蜡烛。
“不要光。”
赵苏阳出声制止。
渐渐地,屋里的黑暗被月光驱散了些许,在叶林景眼前描画出了赵苏阳的身影,她倚在窗棂上,窗外夜色灌进了她的瞳子。
忽然,赵苏阳感受到背后一重,还带着热。
叶林景从身后环抱着她,将下巴搁在怀里人儿的颈窝处,一路上酝酿许久的话到嘴边却不自觉收回了肚里。许久之后,他环住赵苏阳没几两肉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
“有事一定要同我说。”
“好。”赵苏阳顺从地应着。
晓壁来过府上的事叶林景不可能不知道,但他没有直接问赵苏阳,他见识过她的执拗,说不动,唯有让她自己想通。
“如果需要找一个人帮你,我才是你的第一选择。”
“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是我?”
赵苏阳轻推开叶林景的怀抱,扬起脸,“你身上所披的战甲不应被我这些事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