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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毋宁风折,竹傲梅 ...

  •   仿佛重新看见三月的桃花,漫天粉红粉白的飘,疑似入了梦。而那人就在这样漫天的粉红粉白里走近来,温柔的笑着,说:
      “子裴,我的名”,“我爱,听你叫我裴。”
      恍惚是入了园,春暖艳阳,四处宁溢,在桃树下莫名就贪了睡,迷迷糊糊的却有人近身来加了袍子,模糊的看去,是那人淡淡宠溺的笑颜,小傻瓜,这样就睡了,你着不得凉的...

      那一刻,心颤的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我想,我真的是恍惚了,我居然把他和记忆中的裴重叠起来,完完全全重叠起来。
      淡淡的苦笑,幸而夜色掩去了这般多余的神色,水忘尘啊水忘尘,你可是又在犯浑了?!那些时节的事,便再好,也是过了的。如今的水忘尘,是掌得百灵庄上下百余事务的事令人,再不是,也不可能是四年前稚弱的在学少年了。
      重新纳了繁芜的心思入正途,身上却是披了那人的袍子,还有淡淡的余温,气息很干净,此人不知是冷剑山庄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数日内一连遇了两次。四年间,我百灵庄几乎和其他的三庄三院无甚直接的接触,大家之图也不过具各相安无事!如今四合天城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将要不得安生起来。
      “冷公子,忘尘公子,这就是发现三少遇害的主室,忘尘公子,还请您多多费心了。”
      到了一扇朱漆镂雕了八仙斗鲛的木门前,那莒总管便停住了,胃中紧紧地一抽,这一个看去,却不知回了庄子后会有多少个通宵不得寐的寒夜要熬,然而此刻,却是断不能让人看出一点点异样的。
      正要镇定的去推门,却没想那人一个健身挡在了前头:“忘尘公子,那三少死状凄厉,公子...”
      “冷公子这是何意,竟当了忘尘是女流之辈般的人物了吗?”淡淡平和的笑,便是胃中此刻绞痛一片,我却到底也当了四年的事令公子,岂能就此轻易让人看透了去?!
      百灵令,也不是在我的身体里白白供着的。
      那人咬了咬牙,目光却仿佛隐隐有些暗涌的光,看出他是真心的关怀而非试探,又想起刚才他披衣的温柔,我不禁稍稍缓了一向清冷惯的面容。“公子好意提点,忘尘心领了,这点皮相的惨厉,忘尘倒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嘴角再次适时的浅浅一勾,这次到不是全然的作态,只不过想起裴曾经说过的话,如今,他若见得我今日这个样子,不知会否决的惊异。
      裴,就不知你可也变了许多吗?
      收回散漫的心思,此刻容不得一点分心,此事事有蹊跷是一定的,既然注定了要虐待自己一回,便决不能轻易浪费了。
      轻轻绕过那人推开了门,那一具破败而血肉模糊的尸身便就在眼前,那样恐怖的扭曲的面容和挣扎破败的身躯,果然...果然是狠历的手段,看来的确不是简单的事。
      尽量让心思显得凝重,我凑近了那尸身细看,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乎翻腾欲呕,偏生露不得半点端倪,真正苦差事。心底苦笑,只怕是一两个月都别再想睡个安生的觉了。
      忍着胃部扎人的刺痛,细细去看这血肉模糊的尸身,越看心却越重重的一沉,终于可以让面色发白,我转过头看向冷寰俊雅温文的面容,“冷公子,你可发现,三少这具尸身诡异?”
      “水公子,你...唉!公子有何发现,但说无妨。”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忽然长叹,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冷公子,忘尘相信公子应该也看出,若这具尸身不是被人摆布成这样,那么三少,三少便是自己用自己的右手破腹,杀了自己。”
      “公子,这,这怎么可能,三少好端端的,怎的,怎的可能...?”冷寰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倒是一旁的莒总管忍不住出声惊问。
      我低头略略沉吟,实则想换得片刻的喘息,待再回头对着尸身细细解释,那冷寰却忽然出声道:“忘尘公子,冷寰刚才所说的疑心便是此事,不如你我二人先离了此处,到前厅上将此事禀明王爷,见了众人细说,也好是一个打算,我想,冷公子应该对此事有一些猜测了吧!”
      我思忖他的话,倒也十分在理,当下便沉吟道:“也好,那我们先回厅上去再说,劳烦莒总管了。”心下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若将刚才的情形再经历一番,我也没把握还能维持这幅清冷沉着的面貌多久。
      原来,不管自己怎么希望和一厢情愿,有些事,根本是不会变的,这么多年,我充其量学会的,也不过是妥善的伪装,而这,也正是当初裴离开自己的原因吧!
      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发生了恁大的事,我却心思浮动异常,实在是无聊,此处的光线黑暗,我努力让自己的心思集中到一些散淡的闲事上,尽量不让自己回想刚刚那具尸体的模样。
      虽然我无力的发现那血肉模糊惊恐扭曲的形象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时时在跳出来做怪了。

      *****************************************

      我在为一个男人心痛,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了悟,为什么,我对他,有那样平日难以想象的执著。
      开始时,因只是想看清那份藏的极深的痴怨,而起的单纯的好奇和仰慕,如今,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变了。
      纵然今夜,只是我第二次和他见面。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清冷平淡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一般人,想必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隐忍和伪装。但我却无法自已的心痛,似他这般痴性子的人,怎可能真受得了那般恐怖残虐的景象?似他这般的痴真性子,想是知道有人死便会难受许久的。却是什么,让他非要伪装的这样一排云淡风清?
      只是为了你是百灵庄的事令人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尽量在黑暗的走廊里靠的他近些,他居然没有发现,水忘尘,你就是伪装的再好,难道能骗得过自己的心吗?若你不是内心早已混乱之极,又怎会显得如此平静的与我几乎是并肩走着。
      怕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吧!
      深吸了一口气,我尝试笑着与他攀谈:“忘尘公子在想些什么,似乎微微有些入神?”
      “噢,没有,只是想起一些老旧的传闻。”他回答得极自然,几乎微微蹙了一蹙眉,
      “哦?!”
      一段浅浅的沉默,胸膛闷得难受,因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冷公子,可有听说过坊间流传的一些关于神算天女的传说。”
      “哎?!”暗夜里他忽然抬起清亮的眸子看着我,让我微微失神,几乎没有听清楚他的话,看他微微皱起眉来,我才摄敛了全部的心神,如今是大事当前,我确实过于散漫造次了。
      “忘尘公子怎么会想起那些事?”传说四合天城之所以为今日的四合天城,是因为久远之前出得一个神算天女,她的事坊间多爱当故事传说,不过现在的人真听过的,远不如几十年前了。
      “冷公子想必是听过一些的,可也听过有关神算天女和四庄三院的那一种传闻吗?”
      “这个自然,不过真要说起关系,怕实在的也只有你们百灵庄一家,其他三庄,不过只是个庄字的虚名”而今的人们,之所以喜欢将四庄相提并论,也不过是因为当年那神算天女正是驭使百灵令的第一人,她与夫君隐居后,为守着四合天城将百灵令及驭术赠给了一知己知交,那人却不愿将之占为私有,这才有了百灵庄及每一代的事令人。
      “嗯,话虽如此,不过当年的神算天女据说还可以驾驭得林中百兽,且其余三庄从文从武从商,虽然我们自知彼此之间绝无干系,但外人总以为四庄实为一体是这四合天城的支柱。”说到这里,他的眉端皱得越发的紧,看似深思,我却觉得他似在隐忍什么痛苦。
      “公子你...你...”想出口问他有何处不妥不适,却觉得实在是冒昧而唐突,我思量不出该怎么办,不由有些急躁。
      “冷公子是想说为什么忘尘无端想起这些事吗?”他淡淡地笑了一笑,再正常不过的样子,我的心却越发绞的紧,也不知该如何去接下文。
      “忘尘斗胆猜测,七王府这单事实则是个警告,这次的事,许和那时节的传闻有些干系,只怕,是冲着这四合天城和四庄三院来的。”
      眼看快到大厅,他微微停缓了一步,皱眉缓缓说了这样一句几乎让我有些震惊的话。
      却也不能待我细细发问,他复又一笑,“不如,我们还是进了前厅细说。”说罢便先举步沉着的进了厅子。
      七王爷还是端坐在正中,我和水忘尘进去的时候,他正在伸手揉着眉心,看来疲态尽露,想起这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遇上这等痛事,谁心里也不禁黯然。
      “王爷。”我和水忘尘淡淡拱手施礼,那莒总管一入了正厅就退到了王爷身后,垂手立着。
      “两位公子,可不知有什么发现吗?”
      “王爷明鉴,这一次三少的事,恐是少不得要和百灵庄扯上些关系了。”水忘尘忽然如是开口,厅上众人这一惊皆非同小可,我也委实错讹,百灵庄一向将百灵令藏护的极其小心,往日不是没有听说有贵胄们故意犯难想窥测百灵之能,却每一次哪怕耍尽心计用尽手段也从不能成事,不知何意,这水忘尘今天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七王听了他此言也是微微一惊,面上到第一次露出些欣喜之色来,“公子,公子如是说,想必是愿意用百灵令的灵能来解此事了?”人人都猜测百灵令的神秘力量,却谁都没有真正见识过,若真能以此事借的水忘尘开口事令,一方面固然是能尽快雪得三少被害之冤的真相,另一方面,却也十足将是七王府的面子。
      “王爷,我来之前曾听本庄下人提及,王爷府上前几日可就有些不太平是吗?”水忘尘不答反问,一时之间人人都在震惊之余更有些被弄糊涂了。
      王爷面上露出少许尴尬,倒也直爽的说道:“的确如此,前几日有人来说王府莫名死了些小厮,前日又死了个西席的先生,本王本已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王爷,那几人,恕忘尘斗胆,可也有像三少死的这般惨厉的?”
      “那个,本王不很清楚。此事公子倒还是要细问莒总管。”七王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身后之人,那人立刻机敏会意,恭敬的答道:“回王爷和公子,那几个小厮倒是没有什么,只是那个西席的先生似乎,似乎是有些古怪。”
      “莒总管先不忙说那古怪,忘尘却先有几个疑问。”
      “公子但说无妨。”
      “莒总管,敢问那个西席的先生可是新到府上不久?”
      “是倒是,没想公子是从何处听说的?!”水忘尘的这一猜测又是使众人一愣,我的心却重重的沉了下去。
      水忘尘略略沉吟片刻:“倒也不是听说,我再请教总管,那些死的小厮可是在伙房或是三少身边近身当差的。”
      “公子,公子猜得分毫不差,就是那西席的先生却和三少是毫无关系的。”
      “毫无关系也不见得吧!”他忽然一笑,不同于以往刻意的那种清冷冷淡的笑容,微微有些自信而狡黠,几乎闪亮得叫人移不开眼,只是一抹笑容就可以让人忘了竟是在讨论这样一件惨事。“如果忘尘猜得不错,那西席的先生是否平日有习惯摆弄些花花草草。那三少想必也是喜欢花草喜欢的紧的。”
      “这,的确如此,却真不知公子从何处得知的。”看得莒总管越来越迷惘却也忍不住越来越恭敬的样子,我也知他如今是真被这个水般清澈的人物震慑了。刚才的恭敬或有几分作态,如今的恭敬却是真乃出自于心底的佩服。
      “莒总管,这最后一个问题却是关键了,若你当时留意了倒也罢,不然此事最多也只能是忘尘的猜测。”
      “请公子明示。”
      “莒总管,那几个死的小厮和那死的西席先生的尸首可有叫人细细勘验过?”
      “这,有是有请仵作来看过,当时只说以为是得了什么急病,却也查不出什么,惟有最后那个西席先生说是实在死的离奇,全身仿佛中了奇毒般浑身泛着青黑之色,偏偏银针插入了肌肤后却半处有毒素的征兆都无。”
      “我想问得,是可有人,细细看过那几具尸体,例如,他们的肩胛,后背,甚或是臂膀处,可有什么花纹或刺青。”
      “这,这倒真是没有留意。”
      水忘尘沉吟了半晌,终于缓缓地道:“尸首可还在吗?”
      “那...那西席先生的尸首,倒,倒还在义庄里。”
      至此,人人在厅上都听得呆了,我却细细注视着水忘尘,发现他几乎微不可查的闭了一闭眼,面上有一闪而过的脆弱,却是真正的一闪而过,若不是像我这般的无聊,怕是谁也不会留心。
      “那先劳烦莒总管带我看一看那具尸首好吗?一切忘尘稍后会给诸位一个详细地交代。”
      “莒总管,有些事,可能在下也猜测到一二,我可否还是与二位同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也显得沉着淡定,右手却是反复的握紧松开,松开后复握紧。
      水忘尘,我便,便是如何,都不能帮到你吗?此事,难道真将与你有如是大的关系吗?你到底知道一些什么,又在猜测一些什么呢?
      我该如何做,如何做,才能让你不必再去面对那样一场必然的噩梦?!
      这一夜,竟实在是让我无数次体会到什么是心如刀绞般的无能为力。
      我想,我是再也无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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