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爱我如命》半盏茗香

43、第 43 章

　　周氏与锦山岛联姻，乃是修真界的一件大事。

　　当年排名不过第三的周氏，在成功种活长生花后，便以周氏人为势力核心，凭借长生花不断吸纳外姓客卿效力，势力一步一步壮大。周氏如今已是世家之首，其族之风光，短短四百年便已远超当年同为第一世家的秦氏。

　　而这几百年来，凡修行问道力博长生之士，一如当年对秦氏般，莫不对周氏的长生花趋之若鹜。周氏一族的行事作风看似谦逊，实则霸道张扬，只是众人有求于周氏，只能处处迁就忍让。

　　说来讽刺，当年秦氏处世谦逊低调，这些修士却觉得秦氏作为世家之首，无论为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但面对强硬的周氏，他们的姿态反倒卑微下来。

　　属实欺软怕硬。

　　秦恒跟着狂声，一路不停地进入了燕芜地界。

　　燕芜城内人来人往，随处可见身着制式着装的世家、门派弟子。无缘受邀的一些小门派、世家与散修，也不远万里跑来燕芜凑个热闹。

　　秦恒收起狂声，带着枞儿随意进了一家客栈。他并不担心被旧人认出，阿肇复活他时曾将他的容貌改变了些许，乍然一看他与从前很是相似，但再一看就能看出不同。

　　没有人会认为他就是秦氏秦恒，就算有人怀疑，但在那些人的认知里，他早已在四百年前死去。

　　秦恒在客栈二楼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枞儿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他对面，盯着桌上的几碟糕点好奇打量。

　　此时客栈前厅人声鼎沸，十分嘈杂，秦恒仔细听了一会儿，把注意力放到了他们旁边几个正在说话的修士身上。这几人正在讨论这次的联姻者——周寒之与锦山岛岛主最疼爱的幺女，雨霖仙子。

　　雨霖仙子今年才二十余岁，以修真人士漫长的岁月来说，这个年纪还十分年轻。雨霖仙子修为是凝丹初期，也是天资出众，又因容颜十分美丽，是很多修士的爱慕对象。早几年，就有人陆续去锦山岛提亲，希望能迎娶雨霖仙子，但都被锦山岛拒绝了。

　　有个宽脸修士用酸酸的口吻叹道：“周少主真是好福气，四百余岁，还能娶上如此貌美的娇妻。”

　　“四百余岁又如何。”其他修士不以为意，“周少主虽说如今已四百余岁，但容颜还保持在他二十五岁时的模样，风华正茂。要知道周少主年轻时，不止是四杰之一，更是修真界第一美男子，他的那张脸啊，也曾引得诸多女修爱慕疯狂。便是现在，想与周少主结为道侣的人，也是不少呐。”

　　“说来惭愧。”同桌另一个中年修士出声道，“小弟五十岁方引气入体进入这浩瀚的修真界，此前只听闻过周少主其名，并未见其人，今日听刘兄这般说，真希望有生之年，能一睹周少主风采。”

　　“陈兄若有意，待修为到了筑基期，便可入周氏自请为周氏客卿。届时，还愁没有拜见周少主的机会么？”

　　陈姓修士仿佛被鼓舞了一般，敬了那人一杯。

　　秦恒听着，垂眸饮茶。

　　秦氏灭族之前，周寒泽已是周氏少主，但在两百年前，周寒泽在闭关时走火入魔，灵力控制失败当场爆了灵丹，化为了一团血水。周寒泽死后，周氏还有周寒水与周寒江，按理来说，这少家主之位是怎么都轮不到周寒之来当的，但在周寒泽死后没多久，周寒江就忽然不见了。周氏想尽了办法也找不到人，这么多年周寒江一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状态。

　　至于周寒水，外界一直都说他淡泊名利，只有一颗争做隐仙的心，他放弃少主之位，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总之，周氏家主周迎彦在找不到周寒江的情况下，跳过了周寒水，选了周寒之继承少家主之位。

　　秦恒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领教过周寒之的阴狠毒辣与不择手段，秦恒觉得周寒泽之死与周寒江的失踪，未必不是周寒之在背后动的手脚。周迎彦这个家主或许也不是没有这种猜测，只是能对周寒泽与周寒江动手，说明那时候的周寒之已经势大得让周迎彦也无可奈何的地步了。

　　现在想来，周寒之此人，心机深沉得简直可怕。死过一次后，秦恒再回头看自己与周寒之的那些过往，便才发现那些看似深厚的友谊中，无一不伴着周寒之对他的利用。

　　知道他怜悯弱小，便故意将自己被欺负的场景让他看见；知道他欣赏自立自强的人，便总在他面前展现勤恳坚韧的一面。跳出当年的情绪再看无为秘境那次，便也能看出周寒之豁出性命为他挡剑的行为中藏着一些刻意。那颗帮他洗为双灵根的太一果，想必从出现后就已经落入了他的算计之中。

　　直至今日，秦恒才算彻底看清了周寒之的为人，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忽然，秦恒听到了阿肇的名字，他心口一跳，豁然抬眸，越过二楼围栏向下方的几名修士看去。

　　那几名修士正处在秦恒能看到的位置，他们正在讨论如今修真界中的四俊杰。现下的修真四世家，周氏为首，陆氏万年老二，第三是禄州吴氏，第四为乌靖林氏。那四俊杰，便出自于这四个世家。

　　但这几人现在讨论的，却不是四俊杰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明明在四俊杰之外，天资修为却比四俊杰之首还要高的一名修士。

　　那名修士，名连肇，是霜元阁阁主连渊唯一的徒弟，尊号珩风。

　　原来不是阿肇……秦恒下意识地抚上了腰间装着阿肇白骨的储物袋，他虽有些失落，但因为两人名字里皆有“肇”字，秦恒还是忍不住专心凝听。

　　秦恒醒来几日，注意力全放在打听过去四百年间的事，所以今日是他第一次听说连肇其人。

　　连肇之名，整个修真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

　　当今修士，二十以下凝出灵丹，便算天资出众者，但连肇的天资更为可怕，因他出生没多久，体内灵丹便自发凝聚而成，引来雷劫，十五刚到，修为便已进阶元婴期。天资之高，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秦恒旁桌的那几名修士也在听下面几人的讨论，那陈姓修士刚入修真界没多久，和一睡四百余年的秦恒一样，对这些知之甚少，便好奇问道：“珩风道尊既然这般厉害，怎么如今的四俊杰之位没有他？”

　　一名修士道：“这位朋友有所不知，珩风道尊天资虽高，却终是遭来天妒。他生来先天病弱，连阁主将人当眼珠子一般护着，这么多年甚少让他在外走动，便是出行，也总是叫人护得密不透风。因此，世人知珩风其名，却甚少见其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未被外界列入四俊杰当中，不然如今的四俊杰之首，恐怕就不是周四公子了。”

　　这人话一落，便有另一人去捂他的嘴，对方低声呵斥，“周四公子最忌讳谁，你又不是不知，这话也敢说，你不要命了！”

　　那名修士刚才情绪激昂，这会儿见周围人都惊疑地看着他，神色顿时一变，也反应过来了，拿起剑便迅速逃离了此地。

　　“他这是怎么了？”那陈姓修士见情况不对，小声不解地问着身旁友人。

　　友人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陈姓修士神色也变了变，然后便闭口不言了。

　　客栈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秦恒也陷入沉思，周四公子？这必定不是周寒之，而是周氏新一辈的小公子，却不知是谁，性情又是如何，才会叫这些人这般如临大敌。

　　之后，秦恒自己去打听了一番，便想难怪那修士意识到话不对后立即就离开了客栈，只因那周四公子，是个狂妄无礼，心眼儿极小又极度自大的人。

　　如今的周四公子，是周寒水的独子周瑞慈，今年二十岁。这四百余年，周氏人因有长生花在手，一向自诩高人一等。周瑞慈在族中又得周迎彦与周寒之疼爱，在周氏地位更是不一般。他自小众星拱月般长大，凭着身份，到哪都该出尽风头才是，可偏偏栽在了连肇身上。

　　周瑞慈十八岁凝丹，任谁也得夸赞一句天资颇高，但与他同岁的连肇，却在十五岁就已成了元婴修士，两人若在正式场合遇见，周瑞慈还得放下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恭恭敬敬地称呼连肇一声‘珩风道尊’。

　　这可真是叫周瑞慈又嫉又恨。

　　周瑞慈处处比不过连肇，便仗着连肇不常在外行走，四处说连肇坏话，以贬低连肇来凸显自己。他做得很明显，所以外界人几乎都知道，周瑞慈与连肇不合，在他面前，是绝对不能提连肇名字的。

　　那修士有心显摆自己知道的多，却口无遮拦。他虽是无心，但也在无意中将周瑞慈贬低了。这是在燕芜境内，乃是周氏的地盘，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周氏人的耳眼。那修士他虽逃得及时，但恐怕不等他出城，就会被周瑞慈的那些拥护者抓住，以周瑞慈那霸道跋扈的性格，能不能保住性命，大概要看运气了。

　　不过比起周瑞慈，秦恒更在意连肇。

　　他下午打听来的消息，明日周氏就要举行结侣大典，这两日前来庆贺的各势力皆已到齐，霜元阁的人在昨日就已经到了。连肇在这里，偏偏狂声也寻到了这里，不管是出现在这里的时机，还是他与阿肇相似的名字，秦恒总觉得他们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秦恒看了看始终安静跟在他身边的枞儿，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抬眸看向周氏的方向，再次唤醒了狂声。

　　入夜，淡月藏云后，热闹了一天的燕芜城，人声渐歇。

　　秦恒将灵力送入狂声剑身，狂声的剑尖再次调转方向，这一次，它如秦恒预感的那般，指向了周氏的方向。

　　秦恒双睫颤动，轻声道：“去！”

　　狂声得了指令，倏然划过夜空向着周氏掠去，秦恒抱着枞儿迅速跟上。

　　秦恒最后跟着狂声一直疾行，竟真的来到了周氏门前。他现在修为了得，偷偷潜入周氏外门，是很容易的事。避过一群又一群的周氏巡卫，狂声悄无声息地在前方空中滑行，秦恒双眼紧紧地锁着它。

　　最后，狂声停在了周氏一个用来招待外客的独门院落前。

　　狂声正要越过院落高墙时，秦恒忙让狂声停下。

　　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了类似近乡情怯的心情。

　　狂声停在这里，是不是因为阿肇就在这个院落里住着，若真是阿肇，那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他已是轮回转生，是否还记得以前的事，又是否……记得他？

　　就在秦恒思绪徘徊时，一直悬浮不动的狂声忽然抖动了起来，它直直升高，就要穿墙而过。秦恒一惊，见它竟不听指令，便拉住剑柄想将它拦住，不料它力道大得出奇，剑身带出一片冷风，一直往前。

　　秦恒被狂声带着，迫不得已地跟着飞起来，一起跃过了墙面。

　　一跃过墙面，秦恒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