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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争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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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
一阵细微的声音明显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鞋子的主人往后退了几步,他能听得出声音就是在这个房间内发出的。
余兰折听到了一阵慌乱的声音,随后便是房门轻轻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支棱着耳朵听着房间内的响动,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房间都处于一片死寂的状态。
余兰折吞了吞口水,伸手将垂帘掀开了一个角,鞋子的主人已经离开了,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丝毫不像是有人。余兰折缓慢地从柜子底下爬了出来,抱着怀里的楠木盒子蹑手蹑脚地走出了书房。
等余兰折跑回自己的房间时,身上冷汗与热汗掺杂在一起格外的黏腻,他只是将外袍解下来扔到了一旁,便开始翻看起楠木盒子中的信笺。
余兰折并不是有心要去触及这些秘密,而是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不仁不义之事,他仅仅只是看了一封便觉得这一盒子的信笺足以治朝君澜于死地,所以他更不能将这些信交给卓长珏。
余兰折点了蜡烛,顺便拿了笔墨,一边看一边临摹上面的字迹。
天光微亮,烛心留下一缕青烟彻底淹没在了烛泪中,余兰折伸了个懒腰,满意地看着他半个晚上的成果,上面的字迹足够以假乱真,他将那个楠木盒子合了上来,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盒子放在了床底下。
余兰折见天色还早便决定先睡一会再去茶摊上寻卓长珏。
朝影疏在院中完成了每日的早课便去了朝君澜的书房,当她端着早饭推门进去的时候,朝君澜正愁眉不展地对着书桌发愣。
朝君澜闻声抬起了头,紧蹙的眉毛瞬间舒展了开来,“过来了,吃饭了吗?”
朝影疏将东西放在了桌上,摇了摇头说:“没有,这不端来跟爹爹一起吃嘛。”
朝君澜点了点头,接过朝影疏递过来的粥碗,问道:“雁王吃了吗?”
朝影疏坐了下来,往嘴里塞了个蒸饺才说:“我让幼安给他送过去了。爹爹方才在找什么,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朝君澜一愣,随即摇头道:“没有,先吃饭吧。”
朝影疏听完也不急着追问,反而说:“爹爹在城里找个叫卓长珏的人,他或许跟莫悔的被绑有关系。”
朝君澜的眉毛又蹙了起来,眉心之间已经折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你说的是那个自称是天下第一快剑的卓长珏?”
朝影疏说:“对,就是他。”
朝君澜思索了片刻,随后道:“我们与他素来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掳走你妹妹?”
朝影疏抿了抿嘴唇,有些为难地说:“大概与段鸿轩有关,爹爹之前的事情……”
朝君澜抬手打断了朝影疏的话,“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不要再掺和进来。”
朝影疏闷闷地点了点头,随口道:“之前在天琅,从塔格尔来的那个小公主死了,为了逃婚,从东城墙上跳下来了。”
朝君澜看了一眼朝影疏,“怎么?被吓到了?”
“没有。”朝影疏摇了摇头说:“我就是觉得世事无常,她平日里其实是一个很开朗的姑娘,就是因为遇到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才导致了最后的悲剧,若是她肯说一句,或许结果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朝君澜也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佯装没有听出朝影疏的言外之意,也跟着她叹了一句世事无常。
朝影疏见状收拾起了桌上的餐具,“那爹爹先忙,我便先退下了。”
朝君澜点了点头。
朝影疏将托盘随手递给了门口的侍女,面色有些阴沉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衍坐在房间中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着,不过他那些从小所受的礼数还抑制着他没往不该看的地方去看,他的手边放着的是昨夜朝影疏落下的一堆小玩意,时而还顺手拿过来把玩一番。
朝影疏回来先是一言不发地喝了几杯水,随后又陷入了沉思,她有些不明白平日里与世无争的父亲为什么要与李峥辉、巫沧云他们掺和在一起。
江衍见朝影疏的杯子空了,取过茶壶为她添满了水,调侃道:“早饭吃咸了?”
朝影疏摇了摇头,抱怨道:“没有,我就是不懂我爹为何什么事都不与我说。”
江衍听闻笑着拍了拍朝影疏的手腕,“或许他这是为了保护你。”
朝影疏抿了抿嘴唇,随口道:“我不需要他的保护。”
江衍宽慰道:“不要与你爹置气,即便你觉得自己很强了,不需要他的保护,但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必须要去这么做。”
朝影疏默不作声地摸了摸手上的薄茧,随后才说:“我该怎么办?”
江衍说:“什么都不去做,他现下能想到的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你贸然行动反而不利于他的计划。”
朝影疏闷闷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林府】
莫影奇拿着手中的东西推开了林天泽的房间,他让房中的歌姬全部退了下去,继而又推开窗户散去了房内的浓重的焚香味,这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林天泽,“你让我搜集的东西。”
林天泽缩在摇椅中,手指在扶手上敲击着方才歌谣的曲调,双目惬意地眯着,“准确性高吗?”
莫影奇说:“有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加入了我自己的猜测。”
林天泽从椅子中站了起来,“很好,放在我书房的暗匣中,等着林姑娘自己来取。”
莫影奇面有难色,“不如直接呈给陆大人吧,总觉得放在书房中等着林影影来取有些不妥。”
林天泽拒绝道:“不,就放在书房中。若是我们亲自去交给陆昂,反而显得我们太过于急功近利,急于去找替罪羊了。让林姑娘自己来找反而提高了这份东西的可信性,莫要再说,去吧。”
莫影奇点了点头,拿着东西前往了林天泽的书房,虽然他心有有些不快但是这样确实能推动大先生的计划,如此以来,他咬了咬牙把东西放在了书橱上的盒子中。
【朝家】
余兰折从梦中惊恐地醒来,出了一身黏腻的汗水,但是他却忘记了梦中的内容,只剩下了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声音,似乎要炸裂一般。
余兰折看了看窗外的天光才发觉已经晌午了,他也无暇去顾及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匆匆起身穿上外袍便跑了出去,所幸的是这次没有侍女在门前阻拦了。
余兰折一口气跑到了天华城外的茶摊上,他喘着粗气跟老板要了一壶凉茶,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一边看着茶摊上、依旧周围的人都没有卓长珏,他的心顿时有些焦急。
小二提着一壶凉茶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说:“客官,您的茶。都快晌午了,小店还有阳春面,你看您要不要来一碗。”
余兰折说:“小二,我跟你打听一件事情。近几日有没有一个拿剑的人出现过?”
小二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来这里喝茶的拿剑的多了去了,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位?”
余兰折听闻,从怀里取了一块碎银子扔给了小二,“这是茶钱,再来一碗阳春面。”
小二收了钱笑得更欢快了,“您说的是之前跟你碰面的人吧,自从前日与您一同出现后,他便只喜欢下午来坐一会才走,像是在等什么人。方才,我见着您便明白了,那位客官一定是在等您。”
余兰折听闻犹如晴天霹雳,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孩记忆力居然这么强,他干笑了几声,低声道:“这件事你没有同别人说过吧。”
小二说:“这哪能啊,谁会闲来无事问这个?”
余兰折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多谢了。”
小二笑着说:“您客气了,阳春面马上就好,您稍等片刻。”
余兰折从晌午坐到了黄昏也没有见到卓长珏,就在他以为卓长珏不会出现时,一身黑衣的卓长珏手里拿着个酒壶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茶摊的路口。
余兰折率先出声道:“长珏,这边。”
卓长珏一愣,慢悠悠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余兰折便往这边走了过来,“怎么?想清楚了?”
余兰折看了看卓长珏手中的酒壶,问道:“这个天你怎么还喝上酒了?”
卓长珏晃了晃酒壶,拖过余兰折的茶碗,将里面的茶水泼了出去,在碗里重新倒入了满满的透明酒液,“果酒,你尝尝。”
余兰折端起茶碗只是微微尝了一口,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眼泪都被逼了出来,他看着酒碗说:“你确定这是果酒吗?怎么这么辣?”
卓长珏嘲笑道:“一点果酒而已,看你那个熊样。”
余兰折揉了揉眼睛,片刻后才说:“朝二姑娘怎么样了?”
卓长珏说:“好的很,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没为难她。怎么你真的看上人家了?”
余兰折摇了摇头,“没有,朝家一家都是好人,我也没敢奢求太多。”
卓长珏挑眉,他看着余兰折说:“那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余兰折说:“你要的东西我都找到了,怎么交换?”
卓长珏垂下了眸子,片刻后才道:“这样吧,今夜子时你带着东西来城东的破庙,我把朝二还给你。”
余兰折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卓长珏却出声叫住了他。
余兰折有些不解地看着卓长珏,“怎么?还有什么事情?”
卓长珏将一个瓷瓶扔给了余兰折,闷声道:“对不住,上次下手太狠了,这是药对你的伤口有好处,近日天热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余兰折看着手中的瓷瓶,笑着说:“谢了。”
余兰折回了朝家先是去朝影疏的小院,他在门前与幼安交谈了几句便走了进去,他进门先是对着朝影疏说:“朝姑娘,许久不见了。”
朝影疏说:“先坐,这些日住的还习惯?我长时间不在家,我妹妹又调皮,真是辛苦你了。”
余兰折摇了摇头,继续道:“朝姑娘,今日来我是有要紧事要说,并不是来客套的。”
朝影疏见余兰折的脸上没有往日里笑容,神情随即严肃了起来,“你说,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余兰折听闻慌忙解释道:“并不是,但是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一定要记清楚。明日寅时初你要准时到达城东的破庙,不要早也不要晚,回来后什么事情也不要做,我在我房间的床底下放了一个楠木盒子,你去把它取出来,至于怎么处置随你的便。”
朝影疏听闻总觉得有蹊跷,于是顺口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余兰折摇了摇头,追问道:“你都记清楚了吗?时辰不能早也不能晚。”
朝影疏在余兰折的脸上见到了少有的严肃,随即点了点头说:“我都记清楚了。”
余兰折这才笑了起来,起身离开了朝影疏的小院。
江衍待余兰折走后才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他听完了余兰折的话也是一脸的沉闷,他看了一眼朝影疏,随后又看向了门,才说:“他这是要去见绑架朝莫悔的人去了。”
朝影疏心里却有些担忧,“总觉得他像是知晓了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怪,我们要不要早些去帮他?”
江衍摇了摇头,“不,就按他说的去做,若是去早了很有可能对他不利。”
【子时一刻】
余兰折提着灯笼准时到达了城东的破庙,他将誉写的信纸用牛皮纸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城东的庙已经荒废了许久,杂草丛生,残垣断壁处处可见,月光像是一层轻盈的白纱,飘飘然的落在破庙之上,没有意境却平添了一份恐怖。余兰折拨开那些齐腰高的荒草,迈过了堪堪能看出模样的门槛,走进了庙内。
一尊大佛坐落在大殿中央,这里往往是那些乞讨之人的落脚之处,而此时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只是偶尔还能听到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余兰折先是提着灯笼打量了一番大殿之内,一声凄厉的夜枭声把他吓了一跳,他迅速看向了身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随即安慰自己不要吓唬自己。
余兰折有些害怕,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晌午之时的那个模糊的噩梦,他试探道:“有人吗?长珏,你在吗?”
余兰折有些怕黑,以前在家中都是点着一盏小油灯睡觉,他的父亲总是嫌弃他奢侈,但是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每次余兰折睡觉之前他都会往灯盏里倒上能够烧一夜的灯油。
黑衣人拎着小鸡仔一般的朝莫悔从大佛后走了出来,他将朝莫悔放到了一旁破旧的蒲团上,问道:“东西都带来了吗?”
余兰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黑衣人的身量应该是个男人,但是面前这人绝对不是卓长珏,只不过他带着垂纱斗笠,余兰折看不清他的模样,他警惕地问道:“你是谁?卓长珏在哪?”
黑衣人不耐烦地问道:“我问你东西都带来了吗?”
余兰折说:“没看到卓长珏,我是不会把东西交给你的。”
黑衣人直接拉起了朝莫悔,将手中的剑搭在了后者的脖颈上,一字一顿地说:“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朝莫悔双眸啜满着眼泪,她害怕地呜咽了起来,依旧朝着余兰折摇了摇头。
余兰折将那卷信纸取出来凑近了手中的灯笼,威胁道:“你若是敢伤她一根寒毛,这些信你也别想得到了。”
黑衣人轻笑了一声,把剑从朝莫悔的脖子上拿了下来,“你居然敢威胁我?就不怕你们两个没人能活着回去吗?!”
余兰折也跟着笑了一声,他能感觉到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这个东西仅有一份,若是我将它烧了,上面的东西你们恐怕永远也看不到了。”
黑衣人拍了拍手,卓长珏便从大佛后绕了出来。
“把东西给他吧。”
余兰折面上带着一丝悲痛,质问道:“长珏,你到底是在为谁做事?”
卓长珏面无表情地说:“这个无可奉告,你把东西给我们,你和朝二便能安全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