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本无缘》朝露影未晞

3、第三章

　　王姝闻言便环顾院落一圈，发现地上的落叶仍是层层叠叠，不太规律地铺展开来，整个地面显得斑斑驳驳。
　　她皱起眉头责问道：“顾清霏，你这是又偷懒了不成？这扫的是什么地？”
　　顾清霏蹲下身从地上拾起笤帚递给王姝，继而指了指身边的苍天大树，“你瞧，树上的叶子一直在落，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王姝顺着顾清霏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霎时间话头被噎住，接着白了顾清霏一眼，又咬牙道：“总之你现在继续打扫就是了，等会儿我再替你。”话语间王姝便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掸掸灰坐了下来。
　　顾清霏瞧着王姝这幅样子，心知她又是一贯地临阵退缩，到了地方便要偷奸耍滑，也懒得多加计较，索性扭过头去兀自做自己的活计。
　　二人便相对无言，各自静默下去。
　　大约两三柱香之后，日头稍微向西挪了挪，人映在地上的影子也拉长了。不远处逐渐有嘈杂声响传来，距此还有段路程，料想定是来此查检的李嬷嬷一行人了。
　　对面的王姝也听见了这脚步声，赶忙就从地上站起来，几步就奔到顾清霏这边，不管不顾就径自夺过顾清霏手中笤帚，迅速垂下头作低眉顺眼一心扫地状。
　　顾清霏见状遂哑然失笑出声，秋风扫起拂散她鬓间碎发，苍白面色亦掩不住其姣好的面容。黛眉如远山，杏眼含春水，琼鼻玉唇，笑靥如花。王姝问声抬眼望去的便是这样一副弱柳扶风姣花照水之态，轻衫缓带，衣袂翻飞，恍若神仙妃子再临，嫣然笑意又给其增添了几分红尘生气。
　　王姝撇撇嘴角，不以为意地嗤笑出声：“生得再好又有何用，还不是和我们一道在这做奴婢的活计？要我说，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说着她顺道朝着院门瞥了两眼，又转过头努努嘴，“等会儿嬷嬷来了，怎么说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帮你掩盖偷懒的事么？也不是不可以。”顾清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屈指扣着下颚作沉吟状，默了一会才不疾不徐道，“我听闻你上次在楚美人那里得了不少赏赐，想必还有盈余吧，不知是否可以匀我一些衣料和棉絮做御寒的衣物？”
　　“这点小事，自然是没问题，回去我就给你。”门外脚步声渐至，王姝一时间也顾不得那许多，顺口就答应了下来，左右也不过是些小物件。这些日子她尽心尽力讨好李嬷嬷，眼看就快得了嬷嬷青眼被派出掖庭，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只是这李嬷嬷虽身在掖庭，却与后宫的不少主子都关系匪浅，平日也是贵人事忙，也不知道如何会临时起意来这种偏僻院落检查洒扫。
　　王姝压下心中嘀咕，垂下眼睑开始老老实实地清扫落叶，余光里瞥到了门口来人。
　　“这院子你们都是怎么洒扫的？光站在这里闲话了不是？”顾清霏只听见门前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质问，忙迎过去行了礼告歉。
　　“嬷嬷，都是奴婢的不是，还请嬷嬷责罚。”顾清霏低着脑袋，视线聚于自己脚畔，屏气凝神静心等候。
　　“罢了，这天气也着实难为你们了，就不重罚了，现下你们去把里边的屋子也打扫一遍吧。”闻言，顾清霏舒了口气，抬起头看见一个吊眉凤目面容威严的中年女子正负手四顾，时不时指挥手下宫女进进出出，将院落的各个屋子的锁钥都一一打开。
　　顾清霏便也随着宫女们一道走进一间屋子，拿起闲置的净布浸了水开始认真抹洗积灰的桌子柜子，又扫出地上的积垢，接着又打扫别的屋子。
　　王姝这时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垂头端水打扫，不敢再有旁的什么小动作。
　　李嬷嬷并未站在院里一味干看，而是走进一间间屋子里上下左右地环望，目光四下游移，时不时还指点着小宫女们的洒扫情状。
　　顾清霏端着从水井处打来的清水徐徐挪进屋门，一抬眸便看到屋里李嬷嬷四下环游的视线，她只略微瞥了一眼便赶紧垂下了头，只在心里泛起了涟漪。
　　这处院落荒凉稀冷，许多年都无人问津，也不知道这李嬷嬷是怎么突然想起来这地方，还安排自己和王姝一道先行打扫院子，如今又直接大张旗鼓地清整各间屋子。这院子到底是有何玄妙之处她毕竟不是齐朝土生土长之人，对这些宫闱密事实在所知甚少，也无从打听，就算有疑窦也只能藏在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