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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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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萱草就听说了皇上带着皇后、太子、妃嫔、百官、公卿前往南京。
陈大是陈家村的管事,土地不可能带走,他已经接到了傅总管的吩咐就留守在陈家村。
虽说皇上走了,可日子还得照样过,陈大组织了几十个佃农日夜巡逻,就是怕京城那些地痞无赖打家劫舍。
前两日隔壁的赵家庄就遭过一次盗贼。
但侯府没有人来接萱草,甚至这么久萱草的父亲也没有来看过她一次,仿佛已经没有这个女儿了一般。
萱草对父亲和继母毫无感情,被他们漠视也并不觉得伤心。
陈大跟他婆娘商议该怎么办,陈大婆娘想起萱草教虎子认字、教三个姑娘做针线活儿,沉吟片刻后道:
“侯爷也没发话要放妾,既然她还是姨奶奶,咱们养着她就是了。”
陈大听他婆娘的话,让陈大姐转告萱草就在这里待着,萱草自然是感激,可心里十分担心。
表哥在先夫人的铺子里干活,如今不知怎么样了,舅舅舅母就两个人在家,也不知会不会被什么人盯上。
萱草担忧的吃不下睡不着,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陈大姐同她爹说了萱草的心事,陈大想了想,提出送萱草去城里一趟。
萱草有些惊讶,陈大笑呵呵道:“姨娘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城里乱糟糟的,我送你去吧!”
萱草感激无比,第二日天没亮她就穿着一身粗布棉衣跟陈大出了门。
实际上为了怕出什么意外,她还特意在棉衣里缝了二十两银票。
他们先去了舅舅家,整个村子却只剩下老弱病残和妇幼,萱草大惊失色,下车的时候连腿都是软的,她以为村子遭了什么不测。
一位老人家告诉他们,说因为村子就在城边上,村里的年轻人大部分都被征去护送皇上的御驾了。
可萱草却没有找到舅舅和舅母,问过一些人也不知情,大冷天里她急的满头大汗,手脚却都是冰凉的。
陈大忙劝她别着急,去城里找找表哥再说,萱草点头同意,两人又驾着牛车一路摇摇晃晃往城里去。
却见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官兵们戒备森严,进出的人都要严格核查,那些商队的货物也都被一一检查。
萱草和陈大不免觉得奇怪,向旁边一个挑着担子的汉子问这是怎么了。
汉子答道:“好像是城里进了些什么人,官差天天都在抓捕呢!”
萱草和陈大相视一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陈大皱着眉头道:“姨娘,找了你表哥后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萱草冷的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掌点头:“就听陈管事的!”
陈大吆喝了一声,甩了甩鞭子邀着牛车往荷花胡同而去,萱草坐在车上四处张望,房子还是那些房子,可已经不复从前的颜色了。
那些上了大锁的商铺前屋檐下都躺着不少乞丐,懒散的说笑或是睡觉。
街上行人匆匆,满地的脏污无人收拾,萱草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们的皇上已经抛弃了京城了。
牛车停下,陈大回头对萱草道:“姨娘,你说的铺子是这里吗?”
牌匾上写着‘点墨斋’,是先夫人的铺子。
只是门紧紧锁着,萱草跳下车去拍了拍门,半晌都无人应答,倒是隔壁的伙计听见声响出来一看,高声道:“他们早就关门了,你别敲了。”
萱草忙问道:“小哥,那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伙计想了想,道:“这是永昌侯前头那个夫人的陪嫁铺子,应该是跟着侯府的人去南京了吧。”
“这样啊,多谢!”
萱草仰头看着牌匾陷入沉思,表哥只是在铺子里干些杂活和跑腿,若掌柜的去了南京,表哥却不一定会去。
那他去了哪里?有没有和舅舅舅母在一起?
萱草看着冷清的大街不知该怎么办了,冬日里天黑的早,他俩只在中午的时候一人吃了一碗馄饨。
此时又饿又累又冷,陈大虽然能理解她着急的心情但还是劝道:“姨娘,咱们还是回去吧,我明天再陪你来一趟就是了。”
萱草瞧陈大一脸疲惫心生歉疚,既然找不到人那也只有先回去了,而且城里有宵禁,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空手而来空手回去,萱草拢了拢棉衣坐在车上缩成一团心情黯然,刚出了荷花胡同,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和嘶鸣,还夹杂着尖利刺耳的叫喊,“杀人啦!”
陈大吓得面如土色差点连鞭子都没握住,颤抖着声音道:“这是怎么了?”
萱草脑子里空白了一瞬,这声音实在是太过骇人了,她听着前方的动静越来越大,上下牙磕在一起结结巴巴大道:“快……快走!”
陈大虽是个男人可也没经历过这种事,脑子里早就没主意了,“去哪儿啊!”
“去侯府躲一躲!”萱草灵机一动,陈大也反应了过来,赶紧调头狠狠一鞭子甩在牛屁股上。
牛吃痛小跑了起来,萱草一个趔趄差点栽倒,陈大的声音在风里传来:“姨娘坐稳了!”
萱草紧紧抱着木板,一边回头张望,夜色渐浓,胡同口闪过一群举着火把的人疾步跑过,银光一闪,萱草隐约可见那些人手里拿着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皇上不在京城可还有官兵在,怎么就杀人了?
她不敢再看,吓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牛车很快就到了永昌侯府,大门紧闭,陈大急的不行,忙问萱草该怎么进去,萱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让陈大转向去后门。
侯府管事们就住在后门旁边的房子里,后门时常有人进出,她打算去那里看看能不能进去。
结果到了后门却发现门敞开着,萱草跳下车招呼陈大:“快,咱们快进去!”
俩人进了门顺手就关上,这里萱草最熟悉,陈大便跟着她走,“姨娘,咱们这是去哪儿?”
话音才落地萱草猛的一下停下脚步,陈大差点撞在她身上,只见萱草定定的看着前方,陈大面露茫然跟着看去,七八个手持木棍的小厮警惕的看着他们。
陈大的心瞬间提起,站在萱草身前伸手护着她,冲那群小厮道:“我是陈家村的管事,这位是夏姨娘!”
小厮中其中一人吼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只要别给他们一顿好打就够了,陈大微松了口气,将外面的情形说了一遍,“不知府里还有多少人,你们快告诉大家躲起来吧!”
萱草伸出半个脑袋补充道:“他们手里有刀!”
“什么!”那群小厮一下就炸锅了,一个看上去年长些的面色凝重,忙问陈大可是真的,陈大使劲点头肯定这是真的。
这可了不得,那人变了脸色,赶紧吩咐了一番,小厮们往分成两队一队往前院去一队往内院去。
他也顾不上陈大和萱草了,丢下一句‘你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跑了。
萱草和陈大面面相觑,萱草心中疑虑更甚,侯府虽然没有主子在可到底府邸还在,不可能没有留下总管事守在这里。
可刚才那几人的行为明显就是群龙无首,后门也没锁,萱草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但此时还是保命要紧,她顾不得多想就带着陈大向梨香苑而去。
梨香苑地处偏僻,且跟几座主宅之间隔着一方池塘,即便是外面那些人闯了进来也未必能找到他们。
一路上他们没有遇见人,也顺利的进了空无一人的梨香苑。
萱草记得二爷给二夫人修的花房下有一个地窖,她干脆就带着陈大往那里去,俩人顺着梯子爬下去,里面气味难闻,黑漆漆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姨娘小心点!”陈大出声道,萱草‘哎’了一声,伸手摸到了墙壁,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心跳得太快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手脚也不停的发抖,止也止不住。
陈大坐在她对面,叹道:“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萱草正欲说话,忽然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窖里响起:“姨娘?”
萱草吓得一个激灵,不过这个声音……
她心中大骇,‘唰’的一下支起身子,“大少爷?”
陈大警惕的睁大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得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一阵窸窣声,萱草身旁多了个小人儿,轻声唤道:“姨娘……”
萱草顺着声音摸索到了傅峥的手,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急切的道:“大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夫人呢?他们不是去南京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傅峥趴在她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腰,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抽泣起来,耸着肩咿咿呀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萱草又急又担心,轻轻拍着傅峥安抚他:“大少爷不怕,我是夏姨娘,你记得我对不对?”
“别怕,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傅峥使劲点头,经过萱草一番温言细语的安慰才止住哭泣,他断断续续道:“娘亲生病了,三婶请了林太医来诊脉,可娘亲一直不见好,我好害怕……”
“后来三婶说我们要去南京了,让娘亲早些做好准备,可娘亲那几日病的都下不了床,人也昏昏沉沉的,冯嬷嬷就带着人收拾东西。”
“大前天祖母和三婶说该走了,让人把娘亲抬上了马车,屋里到处都是人跑进跑出,可我怎么都找不到奶娘。”
“有一个面生的丫头说带我去娘亲那里,我就跟着她去,结果她把我锁在一间屋里就走了,我喊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用凳子砸破了窗户才爬出来的。”
“我怕被人发现这几天就躲在地窖里,饿了就上去找些吃的……”
说罢他又哭了起来,可萱草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