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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茶阁会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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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花媒婆操碎心的殷呖呖毫无所觉地躺在锦被酣眠,三千青丝缠绕着雪白圆润的肩膀、脊背,如瀑平铺在绣花被褥上,浓密顺滑,光可鉴人。
连熹微的光亮都透着窗纸悄悄闯入,一窥那张白嫩嫩睡得红彤彤的小脸,长长的眼睫弯弯翘翘轻轻颤着,琼玉似的鼻翼随着浅浅的呼吸轻轻翕合着。
好一幅春日美人酣睡图。
只是淡粉的唇角淌下一丝晶莹的液体太煞风景。
“砰。”
房门被猛踹开。
原本睡得香甜的殷呖呖在门敞开的刹那,已跪立于床榻,面色寒沉如深潭水,深黑的眼眸映着手中匕首寒刃流淌的冷光。
似野原夜行的恶狼般戒备与警惕。
“大小姐……”
捧着罗裙首饰进来的几位自认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老嬷嬷被吓得懵神,望着殷呖呖瞳孔狠狠一缩。
殷呖呖收了匕首,忽然凉风吹来她瞬时抱紧了自己。
忽地神情一滞,低头,入眼是少女的美好,滑如凝脂柔似软锦。
“……”
那什么……裸睡不算怪癖吧?
“咳,小姐,我们是来按二当家的吩咐伺候你穿衣梳洗的。”
闻言,小手扯着锦被遮挡身体的殷呖呖瞥了眼门外,淡白微青天际漫着银红的晓雾,分明还没到上学的时辰。
她想补回笼觉吧,然而那道踹门声叫她的困意都散尽了,她在冲嬷嬷们摆摆手后,“不用了,我自己会……”
到嘴边的话没说完,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脚腕全被枯糙的老手禁锢住,身体一轻直接被架起。
她想反抗吧,突然想起架着自己的几位嬷嬷身子骨不似赵笑笑他们抗揍。
“噗通。”
被无情地丢进浴桶。
作为一只旱鸭子的殷呖呖瞬时扑腾起一大片水花,好不容易冒出个头,一盆水从头倾泻而下,将她淋得怀疑人生。
“咳。”
殷呖呖吐出一口水,揉揉挂满水珠的眼睛,视线在一瞬的清明后一暗,浴桶被五六个叉腰的嬷嬷团团围住。
她颤颤巍巍地环抱住寸缕未着的自己,吸吸鼻子:“你们……要做什么?”
这是要来硬的?
她很尊老爱幼的。
从来不打老人的。
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千万别逼她。
一群老嬷嬷上下打量着殷呖呖,湿润的水雾笼罩里,未施粉黛的殷呖呖平添了一股出水芙蓉的清媚。
顾盼流光的眸底氤氲似覆着层薄薄的水雾,指尖轻轻一触就会化成融融潭水。
长发背水淋湿后如黑色绸带贴合在娇娇弱弱如薄玉的躯体。
额前发梢不时有水珠滴落,每落一滴,湿漉漉的长睫就跟着一颤,颤得人心都酥了。
未经雕琢的璞玉就明艳得叫人移不开视线,倘若精雕细琢一番后该何其绝艳。
“姐妹们,动手吧。”领头的嬷嬷挑挑眉。
剩余嬷嬷对视一眼,目露凶光,撸袖动手。
扑水声与惨叫声久久回荡在殷宅。
易宅。
“少爷,今日已捎人向先生告假了。”
林管家满含欣慰地望着面前风姿特秀的易鹤安,他亲眼看大的少爷,已然成长为丰神如玉的少年。
那双瑞凤眸眼尾细长眼梢微挑,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
简直是尽数遗传了夫人的精致,但因斜飞的长眉并未添丝毫女气。
如此俊秀的儿郎是他们易家的少爷,林管家越想便越觉开心。
只是自家少爷已如老僧入定地站在这里半天了。
林管家自然也能听到隔壁宅子的动静,所以他觉得自家少爷平日里仅会微弯的唇角此时扬的弧度……
有点灿烂。
有点愉悦。
有点幸灾乐祸。
还有点小人得志……
林管家顿时凌乱了。
专心致志听着墙角的易鹤安并未注意到林管家的异样。
那双瑞凤眸望着阻隔两宅间足有一丈的围墙,深深的目光似能通过两堵白墙看见对面宅邸发生的事情。
一大早就鬼哭狼嚎,的确是殷呖呖的作风。
但念在惨叫声里透着点点痛苦令他十分愉悦的份上,此次就不与她计较了。
惨叫声停了。
易鹤安意犹未尽地摸了摸下巴,“林叔,走吧。”
品茗轩。
红鲤镇环境雅致偏幽的茶阁,坐落近镇郊的地方,听闻幕后神秘的老板只当此为闲情雅致,并非为赚钱。
殷呖呖特意挑选这里,就是减少撞见熟人的几率。
戴着帷帽的她从马车里下来,一瞬将街道寥寥无几的行人视线牵引,然而下一秒,所有的视线漠然地移向别处。
“那个杀千刀挑的鞋?”殷呖呖踩着一双小脚绣花鞋。
脚跟被垫得高高的,鞋头巧巧地翘着,颇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韵味。但却让殷呖呖走出了惨不忍睹的曲线步伐。
她艰难稳着身体,累得喘气如老狗,抬手扶了扶帷帽。
得亏有这玩意儿,否则不遇见熟人,被镇里其余人看见传出什么,没脸是次要,后半生没法儿再立威为主要。
稍稍调整状态后,深吸口气,她要挺胸抬头提臀自信完美地朝前走。
于是,大踏的步伐一脚踩在裙角!
身体前倾砸去!
殷呖呖惊慌中不忘要拯救,但她却忘记现下穿得是束手束脚的罗裙,成功将向前砸变成了向后砸!
算了,至少向后不会伤到脸,殷呖呖闭眼前如此宽慰自己。
然,千钧一发之际,细软腰间蓦然多了一只温暖干燥的手。
陌生的触感让殷呖呖一颤,轻风拂过,遮掩的纱幔被恍然吹起。
灿若春华,皎若秋月。
易鹤安生平第一回失神。
“易鹤安,你特么要抱老子抱到什么时候?”殷呖呖咬牙。
倘若不是此时此刻的姿势太过刁钻害得她唯一的支点就是易鹤安那只手,她现在就能给他打得亲爹都不认识。
“呵。”易鹤安思绪顿收,手也一松。
“砰!”
殷呖呖倒地摔的亲娘都不认得。
“易鹤安,你找死啊!”
她气愤地从地上爬起,而易鹤安早迈着翩翩步伐进了酒楼。
“小姐。”身后熊叔吩咐跟来的婢女凑过来,“二当家走前特地叮嘱别惹事。”
“我知道。”殷呖呖攥紧手,“光天化日不宜杀人。”
婢女觉得二当家原意不是如此,“小姐,我们还是先去见那位李公子吧。”
“也好。”殷呖呖点头,距离夜黑风高还差些时辰。
殷呖呖要见的是南街李家公子,据说祖上曾有人官拜丞相,是书香门第。
但殷呖呖从未听闻什么李家。
可这回,她彻底记住了李家,以及李家公子。
“殷姐!”
她一进门,未曾来得及欣赏装潢别致的小包厢,就被一声哭喊吓了一跳。
正对着她的少年穿着规矩无比,此刻五体投地式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发颤凄楚可怜,好似她狠狠欺辱他了一般。
“……”
殷呖呖愣愣地看向紧跟的婢女,结果婢女同样一脸蒙圈。
她有些烦躁地将帷帽扯下丢给婢女,再看向少年,清了清嗓子,“你认得我?”
少年继续发颤:“殷姐,我……我是李焕山啊。”
“李焕山?”
殷呖呖搜刮了一遍,依旧一头雾水。
不过既然是熟人,也就省去许多麻烦。
她一把将座椅扯过来,提了提罗裙直接坐下,呈一侧小腿放另一侧大腿的坐姿,打了个哈欠。
捎着淡淡倦意的声音慵懒,“抬起头,让我看看。”
李焕山颤颤肩膀,似乎下一瞬就会如枝头沉甸甸的海棠凄惨凋零。
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他决定抬头让殷呖呖看一眼就赶紧低头,熟料这一抬头就低不下去了。
少年的眸子被惊艳掠夺的霎那,溢出的光彩竟能晃人。
“殷……殷姐?”李焕山磕磕巴巴地唤了一声。
“嗯。”殷呖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眸光淡淡地打量起李焕山,也不像画卷绘得那般平平无奇,真人其实蛮清朗的,比画中的死板多几分鲜活。
果然画不能全信,就像她。
明明画像上英姿勃发,今天是个什么玩意儿。
殷呖呖皱皱眉越想越气,瞪向李焕山,“你瞧着有些眼熟。”
看画时,那股迷茫也有了源头。
“我是赵笑笑的前座啊。”李焕山瞪大眼,显然愕然于殷呖呖神奇记性。
“小赵子前座?”一听赵笑笑,殷呖呖就补齐记忆了。
“不是,殷姐,你既然都不记得我,你……你挑我干嘛啊,害得我心惊胆战一宿未眠。”李焕山想起一晚的惴惴不安就心酸。
“我随手挑的。”殷呖呖伸伸懒腰,尾音忽然上挑,透着一丝危险,“你心惊胆战什么?”
“我……”李焕山忽然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乱说叫你嘴快。
“说。”
一个字,那份淡凉却实实在在的落在李焕山心尖。
“花媒婆来的时候,我以为殷姐你瞅上我了,所以……所以高兴极了。”
“所以你一高兴就心惊胆战?”
依她看,分明是这家伙以为自己看上她,迫于她的威名只能应承下来,所以才心惊胆战。
殷呖呖瞥了眼李焕山。
高兴地心惊胆战这鬼都不信的话,也亏李焕山能诌出来,不愧是书香门第。
读出殷呖呖淡淡一瞥包含的其中意味,李焕山颇为羞涩的挠挠头:“没办法,我家这代就出了我这么个独苗苗。”
所以深怕殷呖呖瞅上自己,以殷家的作风,他还不得入赘?
“行了。”殷呖呖翻翻白眼,“还跪啊?先生白教了你男儿膝下有黄金。”
李焕山忙爬起来,谄媚地倒杯水端给殷呖呖,“殷姐教训的是,殷姐喝茶。”
殷呖呖接过茶盏,就要饮一口时,她顿了顿,“今天不是旬假日吧?”
“不是。”李焕山摇头,“我今天特意和先生告假来的。”
殷呖呖的指腹摩挲起温热的杯肚,“不是旬假日,小李子你说,易鹤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啊?”李焕山瞪大眼,“易鹤安也在这儿?”
“不错。”殷呖呖眼眸微眯,指尖点了点桌面,联想这段时间被逼相亲的种种,她觉得需要去和易鹤安好好会会了。
李焕山发誓他在殷姐微眯的眼里看出了杀意!
还有,小李子!
他拒绝!
像宫里的太监!
他是李家独苗苗!
“对了,你让酒楼准备盆洗澡水还有我平时穿的衣服。”殷呖呖低头嗅了嗅浑身的脂粉味,嫌弃的捏捏鼻子。
李焕山立即拍拍袖子,“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