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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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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司徒洗漱完毕后,萍过来敲门,问她早餐她是预备去主宅吃还是送到客房来。
她想了想,决定去主宅。再过几小时,父母和表妹就要过来了,昨天和查侬的见面并不愉快,如果不想把接下来的戏演砸,那她必须克服心理障碍。上演一出你侬我侬的戏码估计不可能,但起码要维持表面上的平心静气。
打开衣柜,她换上了苏沥华送给她的那条蓝绿色的泰丝连衣裙。北部一二月的天气早起还微带着微凉,她裹上了一条奶油色的泰丝披肩。坐在镜前,她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容。最后,戴上一对翡翠耳钉。那对翡翠耳钉虽然只是简单的小小两粒,水头和色泽却都极好,和身上这条蓝绿色丝绸的连衣裙很配。离开查侬的时候,她没有带走任何他送的首饰。为了消愁,她用陪嫁过来的银行卡买了不少奢侈品,包括这对耳钉。来到苏家后,她再没戴过那些饰物,今天戴出来也只是为了在父母面前充面子。
看着镜子里那个雍容华贵的自己,她嗤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客房。
主宅的门开着,似乎是特意为她留的门。
餐厅里除了佣人,只有查侬在。
没等佣人动手,查侬就殷勤地替她拉开了椅子。司徒憋了口气,冷淡地说了声“谢谢”,坐了下来。
“苏先生呢?”她不看查侬,自顾自问一旁的凤姨道。
“苏先生在楼上。”
“他又不舒服吗?”她紧张兮兮地看着凤姨,几乎要站起来。
“没有,”凤姨说,“他说,让您和查侬先生单独呆一会。”
说着,凤姨支走了在场的所有佣人,她自己也离开了餐厅。
司徒松了口气。也是,一般人才不会愿意搅和进这种糟心事里,苏沥华肯帮忙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道谁还有兴趣天天看离婚夫妇冷战。只要他身体无恙就好。
“澜澜,艾已经离开了。”查侬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凑近道。
司徒略转头瞥了他一眼。他的气息是她所熟悉的,那张脸孔也依然英俊,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躲开。为了不久之后“一家团圆”的戏码,她强忍住不适,命令自己继续坐在这张椅子上,就当自己暂时是一棵生了根的植物。
许是见她没有明显的抗拒,查侬显得放松了一些,继续道:“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比如那个孩子,只要你肯回来,我会尽量让他不要打扰你。我不会逼你爱他——事实上我也不爱他!”
“查侬,”司徒冷笑,“你还是个父亲吗?我当然可以不爱他,可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没有资格做一个父亲。可是,你知道当初的情况,也不是我主动争取这个资格的啊!你以为只有你不能接受那个孩子吗?我也不能!我不爱他,因为他不是爱的产物!他是我母亲的杰作!”
她沉默了好一会:“客观地说,你并非十恶不赦。可你扪心自问,在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你真的完全无知无觉吗?你对于我难以生育这件事,没有一丝遗憾吗?你是不是也在侥幸,侥幸万一我可以接纳你这一次的行为,让你、让你的家族得到所谓的‘皆大欢喜’?只是,很可惜,我没有如你的意罢了。”
查侬张口欲解释,却没有发出声音。
司徒看着他难过而无言的样子,有些不忍,心里那股恨意也淡了许多:“你的母亲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在她眼里,她的媳妇理应比我出色千万倍。我也曾经努力想做好一个豪门媳妇,可惜难以生养这一条恐怕就是最大的罪过。我曾经心怀愧疚,曾经竭力弥补,可后来我才想明白——是,我的家世背景远不及你,但我自问,我的家庭也是门第清白、家教良好,我并没有辱没你的地方。在你家的那几年,我试着讨好你的母亲,让自己往那个豪门媳妇的框子里套,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女人,我的人生价值也不应该只在于繁/殖后代。”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我完全理解你的家族需要继承人这一现实需求,我也觉得我不能单方面剥夺你成为一个父亲的可能性,这统统也是人之常情。查侬,事已至此了,我觉得未必不好,我心里对你可能还有一些怨恨,这是属于我的人之常情,也希望你理解。但是,从今以后,我想尽可能放下,我们不要再争吵、崩溃、纠缠,平心静气地成为陌路人,好吗?”
查侬脸色惨白,眼角却是泛红的。
她不再看她,平静地吃起了早餐。
“二十分钟后出发去机场,可以吗?”用完餐后,她用餐巾擦了下嘴,起身问道。
“可以。”
“谢谢。”她由衷说道,“我去车上等你。”
去机场的一路上,司徒和查侬坐在一排却没有说话。下车时,查侬忽然挽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就不动了。
过不了几分钟,就该在她父母面前扮演恩爱小夫妻了,总不能还剑拔弩张的,费了这么大周折才凑了这一局,就尽量好好演吧。她眼一闭、心一横,甚至把查侬挽得更紧了一些。
沁美的机场不大,航班又是准时落地的,没等多久,就看到推着行李车出关的司徒教授夫妇和司徒翎。
司徒葭澜还没来及挥手示意,司徒翎已经先一步挥手,带着行李车跑过来,撒娇似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姐!好久不见啦!”
“我妹妹——司徒翎。”司徒葭澜向查侬介绍道。
“你好,妹妹。”查侬双手合十道。
“姐夫你好!上次见面还是在你们的婚礼上呢。”司徒翎对查侬微笑道,“你的中文好像比那时更好了。”
眼见司徒信和吴殷也走近了,司徒葭澜主动挽住了查侬的臂弯,甚至把头倚靠了过去。
“爸、妈!辛苦了!”查侬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问候礼。
入乡随俗,司徒夫妇也回了同样的礼。查侬紧接着接过行李,一行人走向停车场。
一路上,司徒葭澜为父母和表妹介绍本地风光之余,还搜索枯肠与查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得出来,查侬也是在努力打配合了,无论多么没有营养的话,他都能接过来,尽量不造成冷场。
“对了,你们这次在表哥家,打算待几天呀?”吴殷问。
“我会陪你们过完年,等你们回去了我再回去。查侬……他工作比较忙,随时可能要先飞回曼府。”这套说辞早在她心里打过腹稿。
“啊?查侬回去后,我们这一家子还留在人表哥家,像什么话?”司徒信道,“我看,还是提前订酒店比较合适。”
“爸、妈,请你们留下,真的没关系的,我表哥很好客。”查侬说,“我也尽量在这段时间留在沁美,陪你们过年。”
司徒葭澜对他使了个眼色,表示完全不赞成他做出这个承诺。
车子驶入苏宅。刚停稳后,便有佣人上前开车门、搬行李。
主宅的门开了,苏沥华穿着立领的白衬衣,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
“伯父、伯母、司徒翎妹妹,请进!”苏沥华笑容和煦地招呼道,眼底满是真诚的欢迎之色。
“苏先生,打扰了!”司徒信笑道。
“您别客气,我是晚辈,叫我小苏或者沥华就好。”
“这就是姐夫的表哥?”司徒翎压低声音向自己表姐确认,一双眸子却仍没有离开苏沥华。
司徒葭澜点点头,微微仰起头看向苏沥华。今天这一身对于他倒是寻常装束,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衣裤熨烫得格外挺括,连一丝细小的褶皱都没有;仔细打量他的头发似乎用定型水打理过,显得比平时更加有型。
从苏沥华一侧擦身而过时,她还闻到了淡淡的剃须水香气。
佣人上完茶之后便退下了。出乎司徒葭澜的意料,苏沥华和查侬简直默契十足,几次把自己的父母和表妹逗得发笑,整个客厅简直可以用欢声笑语来形容。看来昨晚她离开后,他俩做了不少“功课”,否则,两个素昧平生之人,怎么可能显得如此投缘,简直比兄弟还像兄弟呢?
“小苏先生,你也喜欢钢琴吗?”吴殷可能是看到了客厅里摆放的三角钢琴,随口问道。
苏沥华犹豫了一瞬,道:“我母亲生前常弹,我只跟着学了一点点。”
司徒葭澜觉察到苏沥华有些怏怏不快。正想出声打断这个话题,没想到司徒翎抢先站起道:“沥华哥哥,我可以借一下您家的钢琴吗?”
司徒惊讶地朝她看去,完全没想到妹妹竟然这么主动地要求表演。小时候,她和司徒翎都饱受“钢琴之苦”,每逢过年过节,长辈常让两姐妹表演,可能多多少少还有“斗技”的意味。——这或许是属于父母辈间的虚荣心。两人私底下都曾经抱怨过,这简直是他们的童年阴影。
所以今天这是怎么了?
司徒翎的眼睛正望着苏沥华,长长的睫毛下是水盈盈的瞳仁,热烈中带着一丝娇羞。
原来是这样——司徒葭澜有点明白了。
在心动的对象面前表现美好的一面,是人的本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