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柒玖 ...
-
青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瞒着沈妄他和浮黎的谈话，他有兴趣看她着急、看她为他担心，有耐心吊着她，但不会刻意隐瞒她。
这是沈妄有权利知道的事情。
在沈妄确定浮黎来过招摇宫之后，青世突然问了一句：“你可知晓自己的身世？”
早在第一次上招摇宫杀沈妄的时候，青世就把沈妄查了一遍，只知她忽然出现在江湖中，半路起家，至于她是如何突然出现的，她以前是什么身份，家中有哪些人，竟毫无线索。但他的目的只是杀人，身份信息只是走个过程大致了解一下，只要人是活的，且是他杀死的，便成。
浮黎说她是五毒上代大祭司的女儿时，青世没有丝毫惊讶。沈妄是谁，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只在意这个人，无关过往。
且青世知晓，浮黎留他喝茶，绝非只为了说沈妄的身份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浮黎所交代的，是沈妄这个身份给她强行带来的，难以承受的后果。
青世当时晃了晃杯中茶水，挑眉望向窗户外面的翠竹，不知在想什么。浮黎则缓缓道出前因后果，以及沈妄现在是月神本身的事。青世听完就笑了。
浮黎自然不会知道他在笑什么。
青世放下茶杯，因为用了些力度，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哒”的一声，杯中水纹荡漾，倒映出青世起身的动作，青色衣角仍在杯中晃动，随后只听闻一轻声道谢，和关门声响。
浮黎将自己的茶水倒掉，又重新注满一杯，看着对面趋于平静的茶水，埋于心底的不甘似乎也一同静止，毫无波澜。
青世出门便看见树下的沈妄，她神情有些许慵懒，仿佛时刻注意着小楼的动静，他一出门，便见她看了过来。
月神？
呵。
青世从不说自己是个好人，相反，这一刻他甚至庆幸自己杀掉了沈妄。不管沈妄和树下正在看他的女子是什么联系，他永远都会这般想。
月神会给人营造一个真实的梦，在梦里你无所不能，欲望有多大，就能站得有多高。待美梦一成，你弥补了生前遗憾之时，月神便开始收回所有。
浮黎以为月神还未开始收拢囚笼，沈妄才能这样活着。只有青世自己知道，月神的囚笼，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收拢了，残忍地绞杀了笼中之人。而他，在这个过程中，充当了月神的刀。
现在的沈妄，虽然用着月神的身体，却和月神没有什么关系。她自然不会承受月神蛊带来的后果。
不管她从何而来，她生前是谁，有何过往，青世都不在意。她是沈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沈妄。
对于青世这个问题，沈妄抓破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这原沈妄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可能知道嘛！
于是沈妄勤恳好学：“请问我是何身世？”
马车的车帘是卷上去的，外头的风景一一映入眼角余光，午后微风自窗而入，轻柔拂面，让青世突然心生些许怠惰。他觉得，沈妄什么也不知道也无妨碍，她本就不是那个沈妄，为何要知晓那个沈妄的身世和过往呢？
这不是给她和浮黎创造机会吗！
青世心中暗道这样不行，但本着不想欺瞒沈妄的意念，把浮黎交给他的碎玉递给了沈妄。
沈妄是认得那玉的，是山洪那天，浮黎从原沈妄身上抢走的东西。
青世突然给她看这个，沈妄也不知他具体想表达什么，但能因此猜测，原沈妄的身份，约摸和五毒是脱不了干系的。
青世把玉递给沈妄，并将自己知晓的，悉数告诉了沈妄。包括他对于月神收笼的推测。
沈妄忽然想到，方才不久之前，方涣对她说的什么好梦不长的话，突然就懂了他看她时，眼中的怜悯从何而来。敢情方涣以为她活不了多久就要被月神弄死。沈妄直摇头，竟有些可怜方涣。
只是这玉……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啊。她这般厚脸皮的带走沈妄母亲的遗物，也算是沈妄的遗物，还是五毒的圣物，不太好吧。虽说这玉里面的圣蛊早就不存在了，她现在的身体才是圣蛊……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占了沈妄的便宜似的。可若能选择，她最初就不会来这个地方，占用别人的身体也不是她的意愿。只不过现在知晓沈妄是真的死了，她才会穿过来，心中便没以前那么别扭难安。
马车此刻还未出五毒，沈妄伸手将两截玉从窗户抛了出去。不是她的东西，她拿着也没意义，倒不如让它留在五毒。
静默了一阵，沈妄看着窗外，突然凉凉地道了一句：“杀了沈妄，你愧疚吗？”
青世平静地望着她：“那是我的任务。”
沈妄摆过头来看他，忽然一笑：“我觉得你很无耻。”
青世：“你说。”
“我也无耻。”沈妄顿了顿：“你把人家杀了，而我占了人家的身体，我们干出了这种事，竟还……”还腆着脸用沈妄的身体来谈恋爱！
后半句沈妄没说出来，点到为止，青世能懂她的意思。且她不确定他们现在是不是在谈恋爱，说出来怕被笑话。
青世眸光微闪：“你就算不占她的身体，我还是会杀了她。这是我的任务。因为你无意占了她的身体，让我误以为她活过来，任务出了一点小问题，我便上了招摇宫，然后遇见了你。我喜欢你，情之所至，自然而然。我确实不是甚么良善之人，但这哪里无耻？”
见沈妄不语，青世接着说：“如果你没有借尸还魂到沈妄的身体里，沈妄也是会死的。如此，我便不会上招摇宫，不会喜欢你。自然也不会生出你所说的这无耻之情。你到底分清没有，你是谁？我都能分得清，你是哪里分不清？”
沈妄讷讷地看着他。
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粉尘爆炸。
她不是无语，而是听见那句我喜欢你之后，便想不了其他了。她听得真真切切，青世说喜欢的是她，那个借尸还魂过来的她。
她看着青世翕合的薄唇，听不到他又说了什么。她觉得青世是焦急的，又是温柔的。他大约在怕她因想不开而愧疚的活着，又怕她贬低自己，认为他喜欢的是原沈妄。
沈妄突然发疯一般扑上去，双臂箍紧青世，脸埋在他胸膛之上，眼神灼灼而坚定。青世话语骤停，缓缓伸手回抱住她。
挺好的。
青世知道她的存在，挺好的。
*
寒风料峭，刮在人脸上比呼耳刮子还疼。
沈妄站在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面前，院门上的牌匾半挂在空中，被风吹得左右摇摆，连蜘蛛网都是老旧的。
沈妄瞪了一眼站在自己右手边，摸着鼻梁望天的男人，质问道：“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江南种满了花的小院子？”
青世心虚气不虚：“这……太久没过来打理了，之前都有缁衣楼的人帮忙照看的……”
沈妄：“大骗子！”
青世眼尖手快，赶在她吼出声之前就捂住了耳朵，堪堪躲过了一劫。而后面带笑容，哄道：“娘子且上马车稍作歇息，为夫这就收拾。”
车里有被子和暖炉，还有话本和茶点，足矣抵御寒冷，也不会无聊。
但沈妄哪里会让青世一个人收拾，这是她和青世共同的家，自然是要一起打理的。
院子里里外外都刷洗干净的时候，沈妄累得瘫坐在走廊上，看着阴沉的天，发觉这院子也不算小。确实如青世所说，他种了许多花，不过长时间没人打理，都死了。只剩廊前两株梅花开得正好。
青世搬来一张小茶几，在上面摆了点心，又在茶几旁煮了一壶茶，铺了两个软垫，拿来一件披风，给沈妄搭上。他在沈妄身旁坐下，倒了两杯热茶，递了一杯给她。
院中积雪只清了一半，雪未消融，竟又开始飘雪。纷纷扬扬，落了一些在两人的发上，披风上。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沈妄喝了一小口茶。
“嗯。”青世回应她。
沈妄：“这将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呢。”
青世：“去年不是第一个吗？”
沈妄：“那怎么算？你在床上昏迷得跟个死人一样，过什么年！”
青世：“……”
沈妄：“明天咱们早一点起，一起去置办年货吧。”
青世：“好。”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柒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