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一月三捷

61、第 61 章

　　三日后，那布城市中心开战。
　　反政府军一夜之间屠城近万人，政府军死伤无数，很多队伍一晚上连换七八位指挥官，等维和支援部队赶到的时候，市中心的政府教堂已经彻底被反政府军占领。
　　政府教堂沦陷，意味着这座城市已经彻底失控。

　　“Yang！”
　　炮火声中，威廉扛着一把足有几十斤重的勃/朗/宁/重/机/枪，朝站火线最外缘狂奔：“小心你的两点钟方向！凹口后面埋伏着两名狙击手！”
　　话音刚落，一阵‘突突突’的炮弹声接连响起，戚扬险险向后躲去，子弹瞬间擦着他鼻尖，打在了身边高耸的防御墙上。

　　“shit！”戚扬蒙在面巾下的嘴唇狠狠啐了一口，他一把抡起脚下的武器，冲奔跑中的威廉吼道：“快来帮忙！”
　　“ye sir~！”

　　凹口处的敌人在打出连发子弹却没能命中之后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两人火速开始撤退，却在下一秒被双双爆了头。
　　“中国军人真厉害！”威廉笑着吹了声口哨。
　　戚扬轻撇他一眼，转身投入更前方的战火之中。

　　这一仗持续了接近十个小时，一直从日出打到黄昏，最终以反政府军以多敌少获得了全面胜利，政府军与各路援兵被逼退至边远的郊区一带。

　　傍晚时分，天际线最后一丝铁灰色消失之后，整个队伍都跟着安静了下来，戚扬躺在营帐里休息，这里布置的十分简陋，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他沾满灰尘和血迹的军装被脱下来枕在头下，整个人躺在地上，半蜷着一条腿，一只胳膊抬起遮在眼皮上，似乎沉沉睡过去了。

　　“Yang！”
　　威廉抱着枪冲了进来，然而在看到地上的男人时下意识顿了顿脚步，戚扬被他这一声吵醒了，他抬起手臂掀起眼皮，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斜斜看了一眼，声音沙哑的问：“什么事？”
　　威廉原本紧绷的脸色瞬间又宽泛下来，走进来笑道：“本想进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看你睡成这样，倒有点不忍心告诉你了。”
　　戚扬闭了闭眼睛，这个动作令他在短暂的几秒钟之内很快清醒过来，他猛地翻身坐起，一只手按压着眉心，头也不抬的问道：“刚输了一场仗，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令人高兴的好消息。”
　　威廉挑眉道：“你猜我刚才在这林子周围发现了什么？”
　　戚扬沉默着持续着刚才的动作，并不接他的话，威廉似乎习惯了他这样的反应，自顾自笑道：“我刚才居然在你们的队伍里看到了一个美人。”
　　“......”戚扬终于从疲惫中缓了过来，表情淡淡的看他一眼：“又是哪个倒霉的医生被你盯上了？”

　　“哦先生，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医生？”
　　“......”
　　“哦当然，他确实是个医生，而且貌似还是个中国人。”威廉兴奋道：“他现在就在你们三支队那边抢救伤员，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一看？”
　　“没兴趣。”戚扬拿起上衣起身就走，却被威廉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住：“你去哪？反正都已经打输了，不如我们先去看看美人放松一下，这样下一场仗才更有动力，你说呢？”

　　戚扬是打心眼里佩服威廉的心态，似乎只要他一天不死，那么天大的事都仿佛跟闹着玩似的。
　　“我还有事。”戚扬说：“你要是有空，就去帮忙疏散郊区的那些群众。”
　　“嘿！”威廉两手一摊：“我来这里打仗只为了赚取钞票而已，那些平民老百姓怎么样可不关我的事。”
　　“......”戚扬有些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彻底走了。
　　“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认真起来了。”威廉看着那道消失在帐帘外的身影，挑眉咕哝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天色很黑，夏日夜晚温度骤降，戚扬将那件来不及清洗的军装重新穿在身上，开始在营地各处来回巡查。
　　维和支援队伍上了战场并不像当地的政府军一样，他们更多的是作为后勤支援，最大可能的在战场上保证政府军的士兵及物资补给，所以即便这场仗政府军输的异常惨烈，戚扬的队伍也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冲击。

　　途径三支队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巨大的骚乱，戚扬走了过去，就见灯火下，十几名士兵正跟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争执着什么，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他脸上包着面巾，只能看到一双瞳孔极黑的眼睛、和长时间被日光晒的有些小麦色的额头。

　　几个正在争执的士兵一看见他，瞬间便偃旗息鼓下来，旁边一个身量修长的医生正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说着：“......我希望你们能够认真的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果不尽快转移过去的话，可能很快就没命的。”

　　那是个戴着厚厚白口罩的年轻男医生，有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睛，即使离的有些距离，但戚扬还是很清晰的看到他那一双单眼皮在灯光下泛着生理性泪水。
　　他忽然想起半个小时前威廉说过的那句话——“我刚才居然在你们的队伍里看到了一个美人。”
　　他下意识冷哼一声，如果这个男人摘下口罩的话，恐怕威廉就不会觉得这个队伍里还有什么其他的美人了。

　　戚扬走过来问：“什么事在这闹？”
　　士兵敬了个礼：“戚上校，我们三名伤兵受伤严重，必须立刻转移医院。但这位医生不肯选择最近的红会，反而要去五公里外的教会医院，那边现在都是反政府军的人，一旦过去，危险性会很大，我们不同意，他们就跟我们吵起来.......”
　　“我已经跟这位同志解释过了。”医生礼貌的接话，顺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金丝镶边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他隔着透明的玻璃片看向戚扬，十分耐心的说道“红会目前已经没有能够消炎的器材和药水，即便过去也是白费力气，教会医院虽然有些距离，但那边设备都很齐全。”

　　戚扬有些沉默的看了他片刻，对方身量不矮，最少也在一百七十九至一百八十二公分之间，可能是因为较瘦的原因，他感觉自己健硕的身量能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他说：“如果我没记错，教会医院目前已经被反政府军占领了？”
　　医生点头，一双眼睛认真且平静的回答道：“如果现在需要救助的是政府军，我当然不会提这样的建议，但这是中国军人，属国际维和部队，只要不开战的话，就算对方再怎么猖狂，也不会对他们下手。”
　　戚扬有些不愉的微微蹙眉：“万一还有恐怖/分子呢？”
　　“恐怖/分子也需要遵守世界和平条约。”
　　“......”

　　“哎，你去哪！”医生追了上来，戚扬却头也不回的往营长方向走去，只听后面的人说道：“如果您不快些做决定，会耽误他们的时间，请您.......”
　　“如果恐怖/分子肯遵守世界和平条约的话！”年轻的军官忽然止住脚步，转身说道：“那还叫恐怖/分子吗？”

　　医生被他吓了一跳，却还是好脾气的解释道：“不会，这个战场上，没有任何势力敢违抗联合国......”
　　“还记得米德拉战役吗？”戚扬倏地将他打断：“我只想问您一句，去年那场米德拉之战，你参加了吗？”
　　“......”医生神色一顿，少顷摇了摇头，说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

　　“还没有来这片战场是不是？”面巾遮盖之下的嘴唇微微挑起，可他眼神却没有任何笑意：“米德拉战役之后，英国军的一支部队带着十几名受伤的军人经过哈尼客村庄，因为已经连续作战了两天三夜急需休息，便在村子里落了脚，即便他们知道停战期间任何势力都不会伤害国际支援队伍，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同样也在村庄修整的一支恐怖/组织，会将炮弹打在维和部队的头上。”戚扬说：“而起因也仅仅只是因为那些恐怖/分子想要追求刺激，挑战联合国和平条约，仅此而已......你说，如果我的兵进了教会医院，会活着出来吗？”

　　对面的年轻医生一时间并不吭声，戚扬委婉一笑，轻声道：“不要妄想在战场之上考验人性，如果他们经得起考验，这世界上就不会存在战争。”

　　年轻医生那一双隐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睛，在黑暗之下看不清神色，戚扬忽然抬起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随后用熟稔的汉语说道：“你还是经历的太少，而且也太年轻，等你在这个地方带上半年你就会清楚，这一寸寸土地之上，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手里的武器，和那些跟你并肩作战的亲密战友。”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黑暗之下仿佛连脚步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等一下！”

　　戚扬转头，就见男医生再次走了过来，依旧是平静的语气，问道：“那么你可以告诉我，还有其他能够救治他们的办法么？戚上校？”
　　戚扬问：“你需要哪些？”
　　“消过毒的器具，无菌环境，以及抗生素。”
　　“前两样我没办法满足你，抗生素我这里还有一些，拿给你。”
　　“但没有一个好的环境的话，一旦感染，他们......”

　　“你是第一天上战场？”戚扬反问他。
　　医生突然有些羞赧，声音都变得有些吞吐：“我，我刚来一个星期......不到。”
　　“怪不得。”戚扬笑道：“即便是刚来几天，也应该知道这里是战场，不是军区的医院，哪会随时都有那么齐全的医疗条件？”
　　他见医生不吭声，语气也跟着缓慢下来，低声道：“好了不废话了，跟我去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