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劫》拾荒西子

6、警示

　　烟柳画桥，香掩绣户，天空中时而零落的秋雨，给姑苏城的翠绿染上了层层朦胧清冷之色。悠长的青石板路上，靥之悠的双眸透过这幕篱上的轻纱，将周围的景象尽收眼底。

　　姑苏城中，靥之悠并没有感觉到魔族人气息的存在，而自翠微山来到这里的一路，却并不顺遂。她之所以通过选择水路、陆路，如此耗费时间来到这里，就是想亲身感受这魔族究竟在外面猖獗到了什么程度。

　　突然，靥之悠在经过一条寂静的巷子时停住了脚步，心中一顿，手中的破魔剑也似是感应到她的心意，开始变化，将要挥剑的那瞬间，她却又将手中的剑轻轻落下，随之破魔剑的杀气也逐渐消退。

　　“出来吧！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靥之悠回眸。

　　莫然闻言，无奈地只好从那高高的墙头上一跃而下，他轻笑 ：“我已经很注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靥之悠只是淡淡的：“你跟了我多久了？”

　　莫然挥手掸了掸衣襟上的沾染的灰尘，道“两天前，我曾在寒山寺外恰好看见几个魔族的小喽喽正在合伙欺负一个人类的小姑娘，我看不过眼，就顺手收拾了。只是，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居然会有一大群魔族杀手从天而降将寒山寺团团围住，起初我还以为那些人是找我报仇的，却没想到…”

　　那天傍晚，天卷残云，空中到处都是乌鸦的啼叫声，如同潮水般从各处涌进的魔族杀手们汇聚在寺中，寺中的人见状皆是惊慌不已，如鸟兽之散。

　　数十个面目狰狞的杀手围绕着个一个头戴幕篱身着浅黄色轻衫的女子，莫然只看那女子一眼，便觉得她身形像极了靥之悠，所以没有离去，而是躲在一旁观察。

　　两方人力悬殊，魔族的杀手们却不敢轻易上前，两方相持不下。霎时间，只见那黄衫女子全身突然散发出一阵猛烈的光芒，随着这光芒流转，她的手中变幻出了一把长剑。

　　长剑一挥，魔族杀手们全部应声落地，莫然见状，心里震动不已，只是那女子还未向前踏出一步，又有魔族杀手源源涌入，还未近身，都无一例外的丧生在她的剑下，尸体顿时堆积如山。

　　杀手一片片的倒下，又一片片涌入，直到再也没有人上前，染血的幕篱自女子手中抛落，果然是靥之悠没错。

　　但见她手持神剑踏着寺院里的钟声，从魔族人成堆的尸体中走出时，红色的鲜血溅落在她的黄色衣裙上，如同那盛开到荼蘼的妖冶红梅。夕阳似也被这些鲜血染的通红，靥之悠神情安静的缓步走在一片片鲜红之上，却有一种摄人心魄般的凄美。

　　“所以你已经跟了我两天了？”

　　靥之悠的声音让莫然猛然从记忆中抽离出来，他点了点头。

　　靥之悠却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心下一惊。她没想到莫然的灵力居然到了如此境界，如果不是刚刚巷子里格外的幽谧，又距离这般的近，自己还不会那么快的发现有人跟在身后。她心中突然涌现出那从来没有过的不安。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不是已经决定离开了吗”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的心中微微的酸楚。

　　却没想听到对方那么郑重的回答：“因为我知道来姑苏城，一定有机会再遇见你！”

　　靥之悠忽然眸光一闪，又见莫然缓缓靠近过来，似是鼓足所有勇气般： “不管发生什么，除非是你真的不愿意再见我，否则我无法阻止自己跟随在你身后的脚步！”

　　靥之悠乍一听见莫然的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惊慌，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她的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让她身体动弹不得，只是那种感觉只维持很短暂的时间，她的心便如同被凌迟般阵阵的剧痛，身体里的血液急剧的翻滚流窜着，一切都让她极为痛苦。

　　靥之悠想要说话，口中居然无法吐露出任何的言语，她不由的恐惧的紧紧的攥着捂住胸口的双手。鲜血她自口中喷涌而出，眼前垂落的白纱，顿时被染上一层鲜艳的红。

　　“你怎么了？”

　　莫然见她神情痛苦，吐出一口鲜血来，不由大惊失色。靥之悠的身体忽然失去控制，视线立刻被黑暗紧紧的包裹住。

　　昭予神女曾经说过的话却在这黑暗中回荡开来，“做为神女不可以有私心，也不可以有感情，唯有超出世外，看破生死，方能凌驾众生之上。一旦动情，便会失去冷静，进而灵力减退，失去对周围环境得判断力，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靥之悠脑海中一片混乱，如同坠入一个黑暗的深渊，再次醒来时，已是三天后的深夜了。

　　她缓缓睁开眼，感觉到窗外下着绵密的细雨，而莫然正安静的靠在她的床边。视线不经意划过他那舒朗的眉眼，长长的浓密的睫毛。睡梦中莫然的眉头紧紧的皱着，靥之悠突然想伸出手去碰触他的眉间，只是这个念头刚起，那种心痛之感便又涌现出来。

　　而这时，莫然也似乎是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息，突然睁开眼，见是靥之悠醒来，顿时欣喜不已。

　　“你…你觉得怎么样了？可还有…” 莫然似乎是紧张，说话有些吞吐。

　　靥之悠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坐起身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语气淡淡道“我没事”。
　　她看了看周围又道“我们这是在客栈？”

　　莫然闻言点头，却故作轻松的说：“是的！你那天突然吐血昏倒，真是把我吓的够呛，我仔细检查了你的脉象，并没有性命之忧，其实我也不擅长这医术，但我想你是神女，又有神脉护体，想着，你总不至于就这样挂了吧！对了，说到神脉，你昏迷那天我见它那天突然发出红光，后来那光又越来越淡，你如今醒了…”

　　“这几天你一直在这里？”靥之悠打断了莫然滔滔话语。

　　莫然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几天自己日夜守在她的身边，虽然靥之悠是天族的神女，但也是个女孩子啊，一想到男女有别这句话，便忽然红透了脸，立刻起身：“抱歉，我没想那么多，我马上我...”然后转身关上门，逃也似得出去了。

　　靥之悠看着莫然慌乱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想到上次在翠微山的情景，心中一阵慌乱，便立刻抬手挥落了床幔。

　　双腿盘膝端坐，双手环绕于丹田，将真气游走于全身经络之中。她那白皙的脖颈间环绕一根细细的用天蚕丝编制的红色络子，那络子里发出一团淡红色的光。

　　渐渐地，它的颜色越来越淡，直到如同白玉一般温润光滑，靥之悠方才缓缓睁开眼。她握着胸前这块天族的圣物，神脉与神女心意相连，师父曾为了保护她的灵力，而在她身上设置了一道术法。

　　一旦她动了感情，这术法就会启动了，神脉便会发出警示的红光，而那种锥心的疼痛就是在对自己的告诫，那术法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约束着自己不被迷惑。

　　清晨，下了一夜的雨忽然停歇下来，天空骤然放晴，靥之悠身着一袭烟霞色罗裙推开了雕花的木门，这身新的衣裙想来是莫然叫人悄悄送来了。

　　与此同时，对面房间的门也突然打开了，正是莫然。

　　他见靥之悠与平日不同，长长的青丝只几缕从两边系成数根细长的发辫盘于脑后，那发辫连同发带一起垂至腰际，比往日少了几分仙气，却更加温婉绰约了。

　　莫然将手中的幕篱递与她，说道：“你的幕篱脏了，这个是我新做的！”他见靥之悠换上了自己送她的干净衣裙，心中欢喜：“这是掌柜的夫人给自己的女儿新做的衣裙，你穿上去也很是好看呢！

　　靥之悠却道：“这衣服如今到了我身上，到时沾满血也终是没什么意趣的？”还是接过莫然手中的幕篱，戴在了头上。

　　莫然悻悻的，但还是跟上了靥之悠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