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定魂》渊织

23、山城旧事（七）

　　一整天，沈素秦都犹疑不定，直到夕阳渐落眼见着夜幕将再次降临，内心的恐惧终于超过徘徊顾虑。

　　她拨通了那个纠结一整天的号码。对方显然完全没想到会接到她的电话，但似乎对她的处境又有所了解。在听到“沈素秦”这个名字时，对方轻轻“呀”了一声，甚至还有些欲言又止。

　　常年和人打交道谈判造就了沈素秦敏锐的直觉，她当下觉得自己找对人了。只是电话里不好说太多，她对自己身边闹鬼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反复表明自己的身份并表达希望和对方见一面的意愿，为表明自己不是骗子，她甚至愿意先打一笔钱给对方以示诚意。对方谢绝了这个建议，并表示愿意见上一面。

　　双方一拍即合，当即约定半个小时后在城内知名茶楼的包厢见面。

　　华绍辉懵逼的看着妻子定下晚上的行程，他先前完全是被沈素秦弄得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求老友内部通融弄到了信息，F城这事他无力解决，只好忍者内心的恐惧尽量陪着沈素秦做她想做的让她心安。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做事雷厉风行，尤其在用人上不走常规喜欢出奇制胜，只是他没想到妻子真的会去求助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特别是见到毕安安后，他的怀疑达到顶峰。他和沈素秦学生时期开始恋爱，如果那会有了孩子只怕比毕安安小不了几岁。他胡思乱想着，因为对方是个小姑娘，他等着妻子开口。

　　沈素秦也很懵，她记得对方是个年轻姑娘，没想到这么年轻，遮脸的头发被撩起来后露出眸光清澈，看着也不像有社会经验或者所谓道行的样子。

　　茶楼包厢内，最后还是毕安安轻吐一口气，主动打破沉默：“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我不是个会寒暄兜圈子的人。您二位电话里说有事请我帮忙，帮忙不敢说，但咱们四个在这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四个？”华绍辉微微诧异，茫然的左看右看。

　　毕安安努力摆出电视剧里德高望重老方丈的表情，微微抬手道“阿星，给客人倒茶。”

　　桌上的茶壶应声而动，给夫妻俩和毕安安面前各倒了一杯茶。茶壶飞起来的瞬间华绍辉唬了一跳，当下握紧妻子的手。夫妻俩惊到面色发白，相互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恐惧和强装的镇定。

　　毕安安也趁机看了卞文星一眼，见卞文星向她示意“做的不错”，顿时安心不少。

　　这个见面开场是她和卞文星在旅店设计好的，接到沈素秦电话后一人一鬼虽诧异。沈素秦有本事查到毕安安的联系方式不奇怪，奇怪的时她为什么会找毕安安？

　　电话里说得言语不祥，毕安安和卞文星两个脑袋凑一块倒也猜出了几分真相。

　　这可以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本来沈素秦不打这通电话毕安安也计划这两日去玉镜轩拜访一下他们。毕竟相声鬼的事情总要解决，虽然宁和兴与章和泰看上去无害，然而近百年的痴鬼不容小觑，一旦出事人命关天，毕安安再不想出门也得去提醒沈素秦二人一声。

　　沈素秦既然主动找来，他们当然要把握机会。

　　在卞文星的建议下，二人定下了这么一段“开场秀”。毕竟毕安安是个脸庞稚嫩的年轻小姑娘，不上来把人镇住，很难不被这种在社会叱咤多年的人牵着鼻子走。

　　至于会不会惊吓过度惹沈素秦他们报警……反正茶楼没监控，毕安安大可以装傻。

　　不得不说，这一手还是起到了预期的效果。

　　沈素秦二人果然被镇住。有那么一瞬，沈素秦顾虑过F城的一切会不会是眼前人和其同伙设下的精致骗局，但很快被她自己推翻。这要是骗局也太过精巧蹊跷，其中诸多细节人力难以办到。

　　在仔细检查过茶壶上确实没有机关，又目睹旁边空着的椅子自行移动仿佛有人拉开坐了上去后，她决定相信毕安安。

　　她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现下她已经认定了毕安安真有几分本事，也就豁出去将这几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见对方坦诚，毕安安也将自己这边关于相声鬼所了解的情况告诉了对方。当然，真正和夫妻二人交流的是卞文星，毕安安全程把自己当作同声翻译软件，负责架起人鬼沟通的桥梁。

　　“这二鬼对演出有执念，只要执念不消他们会一直在此地徘徊。一种治标，你们离开这里，从此放弃对老戏院的改造。只要不动那块地，相声鬼不会再缠着你们，大家可以相安无事。”

　　“放弃开发不行，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还有一种治本，帮相声鬼还愿，只要他们心愿得偿我们就可以送他们离开。那时二鬼不存于人世，你们自然怎么开发都行。”

　　还愿？

　　沈素秦看了丈夫一眼，夫妻想得一样。他们请人是为了捉鬼驱鬼，怎么还要帮鬼还愿？

　　“不能直接驱散他们吗？”沈素秦问。

　　毕安安想说，人家相声鬼和你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是你们要动人家充满执念的老窝，人才闹点事吓吓你们。俩只百年痴鬼，真想害人不要太容易，当初袁嘉一只怨鬼附身苗珊还吸了几分活气下了恶祟，相比之下宁和兴与章和泰做的事情只能算开玩笑。虽然说玩笑开得有些吓人，但对人体真没什么伤害。从这点上来说，上来要驱散人家，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何况这可是百年痴鬼，还是两只！强行驱散一只痴鬼的反噬都够毕安安去掉半条命，两只别说她不想驱散，就算她有心也难以做到。

　　卞文星看出了毕安安的腹诽，一个眼神制止了她。

　　在与人沟通这件事上，毕安安从来都有自知之明。所以她压下了一肚子的话，听卞文星说一句她学一句。

　　学着学着她感觉不对劲……这哪是沟通，这是在恐吓吧！

　　什么痴鬼缠身祸及子孙、什么强行驱散不成反被侵占原身、还有鲜血淋漓的痴鬼化厉鬼屠门事件……

　　这都哪跟哪呀，仿佛鬼故事连载似的。

　　但不得不说这招真的有效，沈素秦和华绍辉商议一番后最终选择了替相声鬼达成遗愿。毕安安看卞文星眼神都不一样了，可以呀小子，这洗脑效果不去卖货可惜了。

　　卞文星悠悠哉哉地表示这只是小意思，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随即，毕安安将之前她和卞文星设想好的方案拿出。她着两日窝在宾馆啃桃子，拉着卞文星设想了种种可能的解决办法，可惜她人力有限实操起来太过困难，倒是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茶楼内，三人一鬼沟通了具体细节后敲定了最终计划。

　　时间紧迫，沈素秦给毕安安转了一笔钱后，四人兵分两路。钱不少，足够宽裕着办事。对沈素秦来说这笔钱无关痛痒，她并不怕毕安安乘机卷款跑了，索性用人不疑。拉着丈夫跑遍全城才搞定要买的东西，夫妻二人赶在入夜前回了酒店躺下，没过多久房间出现熟悉的阴冷，二人两人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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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宁和兴、章和泰操纵着人身熟门熟路地来到老戏院。出乎意料的是，今日毕安安和卞文星并没有蹲守在内围堵他们。

　　宁和兴环顾四周，因为用着人身，黑暗中也看不清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感觉不太一样，难道是因为大哥大嫂没来，我不习惯？”大哥大嫂指的是卞文星二位。

　　“我看你欠得慌！”章和泰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这叫重情义，难得碰上个能看见咱俩的伙伴，这都多少年了。”

　　“人家可不想看见你。”

　　宁和兴虚锤了一下章和泰：“瞎说什么大实话！话说回来，你说这都几日了，这次这俩人怎么这么倔呢？有钱人不都惜命嘛，换以往那些人早跑了。”

　　“反正他们一日不走，咱们就一日……哎呦！“

　　突然闪起的白光几乎亮瞎了他们的眼睛，按说鬼的视线是不会受光线影响的，然而谁让他们操纵人身呢。借着沈素秦二人的身体，二鬼难得体验了一把做人的烦恼。

　　好半天，二鬼才揉着被刺激得眼睛，闪着泪花缓过劲打量四周。

　　这一看不得了，废弃建筑完全变了样。

　　作为施工半截得废弃工地，原本地上四处是碎石灰土，此刻却明显被人认真清理过，屋内的浮尘被清扫大半，空地上摆满了折叠椅，椅边还放着一份份矿泉水饮料和小零食。

　　老戏院原本有个戏台，大火烧毁了一半又被拆了一半，原本只剩下平地上的些许印记如，今戏台的位置被搭了一个临时的金属台架，架子上屏风枝蔓勾画倒有几分古风的意味。墙边，两排自带蓄电设备的灯光架打亮了整个场子。

　　这是毕安安跑遍全城找了三家婚庆公司，以三倍价钱加紧搭出的成果，虽然细看稍显粗糙，一眼瞧过去却也是似模似样。沈素秦放话，这件事力求做好，不设预算，有了金钱的支撑，事情倒也顺利。为了显得正式，毕安安还请了个司仪穿上民国服饰对了几句开场介绍词。

　　一切难求尽善尽美，但求该有的都有。

　　观众好办，附近学校的学生和居民区的大爷大妈们知道可以免费看节目，还提供饮料零食，乐得凑个热闹。即便有些人对着废弃建筑心有不安，见来得人多了也跟着凑个人头。

　　请人进场时，毕安安一直强调这是朋友自娱自乐的游戏不是正式演出，观演过程中来去自由但不可以拍照录像。毕竟沈素秦二人有身份名望，毕竟这也不是正规舞台更没有演出许可证，闹出啥事端可不好。

　　说了不许拍照录像，总有些不听劝的人跃跃欲试地想钻个空子。这种时候就需要卞文星出场，他来回飘荡四下巡逻，但凡有掏出手机偷摄的，他不是用风卷一阵细尘遮住摄像头，就是飘到对方身后对着人后脖颈吹冷风。得益于这废弃建筑的古怪传闻，阴风飕飕几下后，倒也没人再敢触这个霉头。

　　沈素秦“夫妇”，准确说是宁和兴章和泰二人愣在了那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见到这样的场景，熟悉却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