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魂归》孤山未孤

2、忆事

　　与阿冉初相见时还是在魔界，那时他既不是魔尊，也不是鬼王。

　　说来阿冉坐上鬼王的位子还有她的缘故，不过这些都是些前尘旧事，久远到她自己也记不太清。活的太久就有这坏处，脑子里已经装了太多该是记得却又模糊的记忆了，想来阿冉应该也记不得了罢。
　　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或快乐或痛苦。如果你还没释怀，那只能说明你还活的不够长，石声是这么想的。

　　也许…再过个几千年，自己连阿冉是谁都会忘了吧。

　　“哎，不信你再仔细闻闻”，说着她把胳膊送到小鬼鼻子底下。
　　“是不是有股子煞气？”
　　小鬼听罢果真细细地闻了闻，还真如她所说闻到了煞气，却不属于冥界感觉更像是魔界的煞气，带着一股子凶厉肃杀。

　　这确实不是生人能修炼来的，倒像是天生的魔。

　　可眼下这位明显是个连法术都没有的凡人，难道…真如她自己所说，与鬼王是旧识？

　　他在这活了两百多年，也听的了很多关于这位鬼王兼魔尊沮冉的传说，这些传说无一例外都是描述他如何残暴凶恶、蔑世睨天、哀怒无常。

　　凶残至如此的一魔头又如何与一个凡人是旧识？

　　小鬼现是想不通，见她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脸皮上还露出讨好的微笑，暂时压下心中的困惑，朝她道：“你来的可不是好时候，半年前王刚离开冥界去往魔界了。”
　　“啊？”，听到这石声露出失望的表情，“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鬼继续打量着她，这样看来她的表情也不像作假，“王没有什么大事是不回来的，我们冥界平时都是由鸠大人打点上下。”

　　唉，阿冉以前不是说过冥界虽在魔界之下，却是六界的封眼，因此冥界的风景自是比魔界好太多了么，怎么这几年又喜欢去魔界住了，真是造孽啊。

　　“鸠…大人么”
　　鸠她倒是认识，只是以前她对鸠不怎么和善，记得那时的鸠不过是阿冉身边的一名随侍罢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对他好点了。

　　也罢也罢，想来他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能找到鸠也行。

　　“如果是鸠大人的话，倒与我也有几面眼缘，是认得我的”
　　石声朝小鬼拱了拱手：“石声确是有要紧事找鬼王还是烦请小友指明地狱之门的方位，我自己去鬼域不会过烦小友。”

　　“我也不是嫌麻烦，地狱入口的话，诺，大概就在那个方向。”小鬼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但是，这里的黄泉口处在冥界最南端，距离最近的一处地狱口也得是几千里，你若是想徒步走不吃不喝估计也得用上一个月。”

　　听到这，石声简直要崩溃了，以前只是知道鬼域大的很，没想到这鬼域之外还有这么一片黄泉地。
　　“那，那敢问小友有什么快的便径可以到那里去”，石声问道。
　　小鬼听罢抚颔沉思了会，道：“倒是有个快法子，每月初三，十五，二十是招魂日，这三天鬼域会让新来的人间鬼魂进去。押解他们前往阴司接受审判，那时你也许可以混在里面让鬼差带你一起去。”

　　“初三，十五，二十那今日是…”，石声掰着指头算着。
　　“今儿是四月甘九，你还需得等上个三日。”
　　“那…再请劳烦下小友告诉石声三日后鬼差会在哪里出现？”
　　“唉”，那鬼幽幽叹了口气，“不如这样，你可以先去我那里住上三日，三天后我带你去找鬼差如何？”
　　“哇，那真是叨扰小友了，等到鬼域，我一定在鬼王面前替小友多多美言几句。”石声开心地道谢着，两道柳叶眼笑的弯成了嫩月牙。

　　小鬼对她的道谢颇为受用，“那倒不必，我这里也无甚事，不过是每天捕捕猎维持温饱就罢了，也不曾想过能在鬼域谋上个一官半职”
　　“小友哪里的话，我看以小友的才华谈吐当个阴司主簿也是不成问题的”，石声不慌不忙地拍着小鬼的马屁。

　　这对她来说倒也不是甚难事，几百年前她也是像这样勾引着阿冉的。以前的她可是喜欢惨了阿冉，不为别的，只是喜欢阿冉那张面皮。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有关阿冉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可那张真真似谪仙般的面容和偶尔露出的春风拂柳般掠过心头的一笑却清晰的印在石声的脑海里几百年，一回想起来那张脸，石声忍不住要流出涎水了。

　　可是，那是阿冉抢别人的。

　　阿冉是魔，是从小长在魔宫里的，在石声眼里的魔大都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恶心。

　　她去过一次魔界，那时还是跟着阿呆一起去的，魔界内无光无风亦无云无雨，放眼望去尽是黯色，唯一亮堂点的便是那魔界的天，可是天上却糅杂了各种颜色，像是谁打翻了颜料桶一般，鲜妍凌杂，人看久了便会魔怔。

　　在那他们待了差不多半个月，想来就是在那几天阿冉认识了她，不过她对那时的阿冉没有一点印象。
　　这是因为魔一般都很丑陋，他们长着獠牙，皮肤也比阳间的人阴暗坚冷许多，头上也长着长短不一犄角，有的只长一个、有的却有两个三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很丑。

　　而且傍边又有如星月琅木的阿呆在旁边衬托着，在她瞧来这些魔便愈加丑陋。

　　许是那时阿冉注意到了她，再后来他们相遇便是几十年后的人间，只不过他改了头换了面，成了石声钟意的模样……

　　那时的她早就厌倦了与她相伴了三四百年的阿呆，不设防地出现了另一张与阿呆完全不同却又都世无二般的容貌，石声便用尽毕生所学来讨得阿冉的欢心。

　　却是不知这张脸是阿冉抢人家咏安上仙的。

　　等发现时她已经与阿冉一起在鬼域住了三十多年，那日若不是她执意要去天界游玩又刚巧碰到曾见过咏安上仙的仙子，恐怕还要被他瞒上个五六百年。
　　细想来那十多年里阿冉也有破绽。早在阿冉谈及他的身世时她就应该怀疑了，当初只还以为是自己错怪魔界了，魔界并不只有恶心的魔头还有阿冉这般好看的魔头。

　　可事实上，这并不是阿冉的脸。

　　传闻咏安上仙是天界第一好看的神仙，但在闭关修炼时失了踪迹，以至于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天上的神仙闭关修炼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石声听闻此事时，还叹息自己尚未瞻仰到这仙界第一好看的仙是何种样貌。
　　到头来没想到凶手竟是相伴几十年的暖床人，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阿冉才是一直骗人的那个。

　　也怪不得几十年来阿冉每月都要以人血做药引喝下，原来是要保持面皮的光鲜阿。

　　自从这件事后，她便厌恶极了阿冉，后来达到见了他就想作呕的地步，每天对他非打即骂。

　　可即使是这样，阿冉也不放她走。

　　于是乎她又待在冥界好几年，终究还是被她逮到了机会。她还记得她离开冥界的时候正赶上人间莺语花开的四月，当时的那种心悦之情根本无法言说。

　　既然是他欺骗她在先，那也不能怪她离了他罢，石声这样想着。

　　阿冉也委实小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