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尘风》塞北狂沙

1、风雪人归

　　“往，既是回来处，又是去去处。旧人旧事皆称往，如今你要去巴山，便也是往。往巴山去吧，我不留你。”
　　段荣见妻子说完这话便不再理睬他，径直走回屋子里去，不由神伤。他深知妻子怀胎九月即将生产，可机会难得，如此颠覆人生的大机遇，他如若错过必定抱憾终生。
　　可，孩子......
　　段荣追进屋子里去说道：“留风！就叫孩子留风吧。我允诺此次一去，十年必归。万恳爱妻等我归来。此后我们一家人再不分离！”
　　段荣说完便背起行李匆匆离开，远处仙家驾鹤等待，遂带他飞逝于白茫茫一片天地间。
　　叶凌听他离开的声音，这才回过身，倚在门边，将手覆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雪花缓缓坠落下来了。
　　春华秋实，夏炽冬雪，凡间弹指匆匆十年。
　　段留风回头看后面追来的三四个混小子，拉着兰心三步并两步跑的更快了。兰心和留风年纪一般大，却生的娇小玲珑，端生的一副雪糯可人的样子，因此在这十里八乡的颇受人喜欢。
　　而这十来岁的年纪，偏偏是光知道喜欢，却不知怎么表达的时候。于是同学堂的这些小子们总是不大不小的欺负兰心。
　　留风撇撇嘴：“兰心，瞧见了吗。他们平时咋咋呼呼的，这时候却根本追不上咱两个。”兰心被留风扯着跑直喘气：“留风留风，慢些，小兰跑不动了。”段留风噗嗤一声笑了，慢下速度来：“慢些也无妨，反正他们也不敢作甚。”留风便拉着兰心停下来不跑了，静候后面追着的小子们。明明同是十岁，留风却总是像个大人。兰心瞄了一眼留风粘了灰的鼻子，探手擦了一下，随即羞红了脸，只是本就跑的脸红彤彤的，根本看不出来。
　　留风根本没注意到兰心的小动作，眼睛亮亮的像头小狮子似的直直的盯着追上来的几个小少年。
　　少年们见好不容易不用继续跑了，便停下来七倒八歪的瘫在地上了。
　　“嘁，真没用。”留风见他们连力气都没有了，眼睛都嘚瑟的眯了起来。
　　“留风，咱们谁不知道你跑的最快了。但你也不怕跑坏兰心，拽着二话不说就跑。”瘫在地上的一个壮壮的少年率先坐起来说道。
　　留风心虚的瞅了一眼还在微喘的兰心正要说话，不料兰心先开口了：“我愿意跟着留风跑，不用你们管。赵铭你们以后都不要再跟着我了。”百灵似的声音脆生生的，一脸的笃定。
　　壮壮的少年赵铭一听这话，到底是年纪小，随即扁了嘴，眼眶都红了。
　　留风哈哈一笑，抬手揉了揉兰心顺滑的头发，也安慰那少年道：“你别哭出来呀，天底下又不是只我们兰心一个漂亮姑娘。”
　　留风这话刚住声，那少年倒没怎样，兰心先掉了金豆子，眼泪啪啪的掉了一地，抽抽搭搭的说：“留风，你是说还有比我好看的姑娘，你是不是就不只和我玩儿了。”
　　留风“哎呦”一声，看着兰心哭的直打哭嗝的蜜桃似的小脸，自己的心软软酸酸的，遂抱住兰心给她擦眼泪道：“在我心里我的小兰心最好看，我是怕这几个小子抢你。”兰心一听这话就破涕为笑了。
　　赵铭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两人又拥又抱，又哭又笑的，总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只是憋红了脸不动。这时他身后的李元倒是先站起来说话了：“留风，你和我们抢什么兰心。你们两个都是女子，总归都是要嫁给我们男人的。”说完挺了挺单薄的胸膛，示意自己的“男人”形象。
　　这回倒是轮到留风愣了，痴痴的说道：“我们是女子没错，但你说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何时和你们抢兰心了。”
　　“还说没抢！”李元气鼓鼓的说：“每次我们想和兰心玩儿，你就把她拉跑了。”留风问：“这不是和你们玩儿呢么？”李元说：“这哪是和我们玩儿，我们都跑不过你，每次到最后都是你和兰心两个人玩儿了。”
　　“是这样吗？”留风看了兰心一眼，兰心也看了留风一眼，两人面面相觑。“那我们一起玩儿吧。”兰心说话了。“太好了！”少年们都笑了起来。
　　这村中少年能玩儿出什么花样了，一群孩子捏了一天泥巴混过了时光，到傍晚饭点，便都寻着自家的炊烟回去了。
　　“兰心，今天你便去我家吃饭吧。我去与你回家和你爹娘知会一声。我娘今天又做新菜式了。”留风见其他人都走了，便拉住兰心笑嘻嘻的说道。
　　“叶姨怎么又做新菜了？”兰心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留风舔了舔嘴唇：“母亲别的清心寡欲，却偏对这口腹之欲上心，倒是让我享福了。”
　　兰心歪了歪头问：“留风，我素知你爹爹常年不在家，你家里也只养了几只下蛋的老母鸡，为什么总比我家里吃的好。”
　　段留风小脸面色一变：“兰心，我知道你不似其他人那般对我家有看法。觉得是我母亲暗中跟了男人。但我仍希望你切莫再提这事。”
　　兰心一急说：“留风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们这就和我爹娘说了就去你家。叶姨是什么样的人我晓得。”
　　留风看兰心的样子，心中莫名的火气立刻消了下去。便又一同笑闹着走了。
　　两人与兰心爹娘知会后，走到留风家门口，留风便发现家中有异，院门是敞开的，里面似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又隐隐传来母亲啜泣的声音。
　　留风心中担忧，将兰心牵至院子一边的树下安顿道：“兰心你乖乖呆在这，我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很快来寻你。”兰心紧张的不行，小脸憋的像桃子，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站在那里。
　　留风将袍子往腰上提了提跑进家里去大喊道：“娘！怎么了？”
　　家里的声音随着她进来戛然而止，只见家里端坐着着一个模样随和的男人。留风霎时卸了力气，呆站住了。
　　虽从未见过此人，但不知为何，留风浑身就平静了，清清凉凉好似微风拂过，莫名觉得亲切异常。
　　叶凌将留风牵过去，声音因哭过有些沙沙的：“留风。这是你爹爹。”
　　“爹爹？”
　　留风一下就懵了。
　　村中早有父亲的传说，听说父亲有仙缘，和神仙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虽然母亲说她十岁时父亲就会回来。但她自是不信的，不知是赌气还是伤心，她总说父亲不会再回来了。
　　如今父亲在眼前，留风眼眶一下就热了。到底是孩子，委屈一下就涌了上来，她咬着嘴唇，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这段荣多年不见妻儿，本就心有愧疚，如今见妻子女儿先哭了起来，也红了眼眶，一把将留风揽在怀里说：“爹爹对不住留风，都是爹的错，将你们娘俩抛下这许多年。”
　　“那爹还走吗？”留风仰起脸，看着自己的爹问。段荣看了一眼叶凌说：“爹不走了，爹一直陪着你娘，陪着我的留风。”
　　“太好了！”留风从段荣怀里跃出来说：“爹爹不走就好，我的朋友兰心还在外等我，我这就把她带进来。”留风说完便飞快的出院子去找兰心。
　　“你如此骗她又有什么意义呢。”叶凌看兰心跑出去，对段荣说道。
　　段荣苦笑着摇摇头：“本想巴山势大，左右我这外门弟子宗门不重视，十年也就放回家里来了。不曾想今年有些变动，弟子都要有足够的宗门贡献才能放回家里去。我如今跟一峰主出来做任务，若成功，贡献也就够了。”
　　叶凌把手搭在段荣的肩上说：“段郎，你本不需要这么做。过去我早为了留风放下了，你又何苦替我执着呢。”
　　段荣柔和了神情：“凌儿，我虽是凡人，也想要守护心中所爱。再说即有机会，也是为了自己。你不必挂怀。”
　　说罢段荣轻轻将叶凌拥在怀中。
　　“只是我颇担心留风这孩子。”叶凌望着门外：“她有天赋，我却不知该让她过凡人的生活，无忧无虑一生，还是让她走上那条千难万险之路。”
　　段荣紧了紧怀抱说道：“一切皆看留风自己的命运吧。求道越久，越知唯有顺其自然，才能过的快活些。”
　　叶凌点点头道：“你说的对。只是你如今刚回来便又要离开了，留风不知又得如何难过伤心。”
　　段荣微笑起来：“此次回来前，我倒是颇有些机缘，得了一块影石，方敢对留风许下重诺啊。”
　　“竟是影石？”叶凌一喜：“这便太好了，如此你便能以如今的修为留下一具法身，也算意外之喜了。”
　　段荣点头：“我早刻好法纹，你只便拿些许灵石催动，便可代我陪伴你们母女左右了。”
　　叶凌笑了：“段郎有心了。这次任务做完回来，我们一家人便可真正一直在一起了。”
　　段荣也高兴：“只求这次任务顺利完成，早日归家。”
　　“怪了，留风这孩子怎么还不进门，我们去看看。”叶凌见出去的留风久久不回来拍了拍段荣，牵着他一起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