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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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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寒光一舍,君曼睩眼见罗喉未死,喜极而泣,但见他亲自背着黄泉,心中了然几分:“黄泉他无恙吧?”这是罗喉第一次亲自背人,却背得十分小心:“无事,你不必担心。”“他,罢了,一切等他醒来再说。”
君曼睩为黄泉处理好伤势,未曾听闻罗喉与枫岫主人的谈话,只知道他来接她的时候,罗喉的眼中,少了阴沉,竟生出几分迷茫与暖意。她惊讶,却欣喜于这样的改变。
虚蟜要背黄泉回天都,罗喉沉声打断他的动作:“让吾来。”君曼睩抱着不再啼哭的婴孩,看着前方背着人的身影,浅浅一笑。罗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笑意,头未回,轻声道:“你笑什么?”
君曼睩笑意不减:“武君如此看重黄泉,曼睩为你和黄泉感到高兴。黄泉是个好人,曼睩不想看到武君与他兵戈相向。”罗喉的眼中,竟也不自觉染上一丝笑意:“吾答应你,不会变成这样。”
黄泉伤得很重,却始终一声未吭,罗喉将人放在床上,凝眉不解,他身上的每一处伤,来日一定会从问天敌身上加倍讨回来!
君曼睩想要喂黄泉服药,虚蟜抱着婴孩不得空,她一个人又搬不动黄泉。下意识的,她将眼神放在了一直负手而立的罗喉身上。罗喉无言,却还是走近,虽然不大习惯,但对他来说已经十分轻柔的将人扶起,半抱在怀中。
君曼睩得见这一幕,心下稍有讶异,除了特别的纵容外,罗喉也变得越来越,温柔。虽然此时他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君曼睩却能从他放下黄泉的动作中,看出罗喉的不同。
众人一直守着黄泉,直到黄泉不知何故忽然呼吸急促,发起热来,君曼睩找了丝绢手帕为他冰敷额头。昏睡中的人蓦然抓住走近的罗喉的手,他抓得十分用力,指节泛白,罗喉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
他虽浑身发热,手却冰凉,似乎有些贪恋抓住的温暖,罗喉未动,任他用力的抓着。君曼睩有些为难:“武君,等黄泉退了烧就无事了,你……”罗喉轻嗯一声:“无事,你先下去休息吧。”
君曼睩点点头:“曼睩稍后再来。”走前她欲言又止,眼神落在交握的手上,心中疑思顿消。不管罗喉是怎样看待黄泉,她都希望他们两人,能一路相伴同行。罗喉太孤独,黄泉太孤傲,他们,是可以互相理解的人。
但,唯一让她担忧的是黄泉与罗喉之间的血仇,这是最大的阻碍,也是最大的变量。黄泉是否还能放下仇恨,君曼睩猜不透,她也不知道罗喉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好在罗喉答应过她,不会与黄泉兵戎相见。
罗喉立在床前,任失去意识的人抓着自己的手,黄泉的手因为用枪之故,有些薄薄的细茧。直到黄泉松了手上的力道,罗喉不曾动过半分,沉寂多年的心,涌起丝丝异样的心绪。
他眯着眼仔细看着黄泉的眉眼,睡着的人没了往日的孤傲冷漠,安安静静,清俊英朗,蓦然,心湖漾起微澜,久久不歇。
直到天光乍亮,黄泉伤势稍有好转,却仍未清醒。君曼睩在黄泉房中看见坐着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人,惊讶非常:“武君,你……你守了一夜吗?”罗喉起身,不答,只道:“吾有要事,虚蟜,照顾好他们。”
罗喉前往妖世浮屠取出了玄牝之元,将之交给了素还真,并提出要亲自对战问天敌,素还真惊讶之下,对罗喉亦有了改观。一旁听闻的君曼睩欣喜非常,有罗喉相助武林正道,佛业双身难成矣。
“你都听见了?”“曼睩无意偷听。”“问天敌这一战,早在吾复生之时早已定下。”“曼睩知晓。不管是为黄泉,还是武君自己,武君愿意这样做,曼睩都十分感怀,无论是先祖或者曼睩都很高兴看到这样的武君。”
罗喉负手,轻哼一声踏步而去,却又忽然停下:“黄泉可醒了?”君曼睩摇摇头:“尚未,他失血过多,需要休养几日。”自那日后,他再也不曾穿过法袍,君曼睩已经能稍微看懂一些罗喉冷漠表情下的一些情绪。
她轻声宽慰:“枫岫主人的药十分灵验,黄泉不日就会醒了,待武君回来,定会看见一个活生生的黄泉。”罗喉眼中涌出淡淡的笑意:“多言,下去休息吧。”然而,待罗喉再回天都,却不曾看到。
翌日,他身披战甲,手持计都,孤身前往双峡峰,一战问天敌,“黄泉的伤,你可有觉悟?”问天敌一声蔑笑:“暴君罗喉,几时成了一个爱护部下的好主上?不过是一条狗,值得你为他与佛业双身为敌吗?”
罗喉眼一凛:“此言过后,吾不会再给你废言的机会。你也好,佛业双身也罢,吾皆无惧也。”问天敌败于他手,然苦境正道中计,佛业双身出关,他睥睨之姿,救下素还真众人。
而远在天都的黄泉蓦然睁眼,君曼睩欣喜他醒来,黄泉却满身怒气:“让开!吾要离开!”他身形不稳步履踉跄,君曼睩怕他再度撕裂伤口,忙道:“你的伤十分严重,需要休养!”
他直直的看向她:“你可以选择追随他,因为你的命,是他救的!但吾的仇,还没报!”君曼睩不知该如何回答,虚蟜拦住他:“武君还未回来!”黄泉银枪上手:“让开!”
其实他早上就已经醒了,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面对那个地狱重生的罗喉。在他决定将仇恨与罗喉的死一起放下时,他还活着!他救了自己!这是对他最大的耻辱!如今,他竟不知该一哪种心情来面对自己的仇人。
脑海中忆起先前种种,那双手的温度格外清晰,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挣扎,仇与恩,情与义。所以他一直沉睡,直到罗喉离开,他才睁眼,而此时,除了逃避,他一刻也不想留在天都。
君曼睩知他心结所在,不敢强留他:“黄泉,武君他在改变,无论如何,曼睩希望能再看到你与武君同行,此去,你千万小心!”黄泉不答,撑着银枪,消失在了待了许久的天都。
走出天都时,他回望了一眼天都之顶,与罗喉的对谈跃于心海,“罗喉……”幽幽一声唤,其中多少恨,无人得知,但终究,心中那分宽慰,不曾消失。他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因为他发现自己对罗喉的恨,早已不如昔日浓烈。
也许是因为先前亲手杀死他的那一刻,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放下仇恨了。然而他还活着,这意味着仇恨并未了结,他们,还是只能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