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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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凛这顿晚饭吃的真是极不自在，苏太太怜爱地劝她尝尝保姆最拿手的甜羹，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子。
苏太太是个时髦的老夫人，一辈子没有孩子的她，并不像其他上了年纪的老人看不得女孩子的纤瘦，她自己这个岁数都是苗条的。
她只是对这个带着少年气的女孩子有些无来由的怜爱。
苏教授对太太的偏爱有些诧异，一顿饭下来苏太太关切高知桁是自然，但是余凛这么得苏太太青眼是意料之外，倒显得自己有些冷清。
高知桁印象里，余凛是个胃口好消化好，爱吃爱笑的缺心眼傻姑娘。
苏太太看她纤瘦以为她饮食一贯克制，饭桌上只有他知道她是真的没胃口。
他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着甜羹，像是被自己逼着喝姜茶那回。
她要是惹人怜爱起来，真是垂下眼睫就可以在人心上砸下重击。
被太太冷落的苏教授主动聊起了今天的座谈，饭桌上的两个年轻孩子都是他欣赏看好的才俊。
高知桁不用说，他从小都是出类拔萃的别人家孩子。
余凛大一时并未给他留下什么印象，但是大二一年真的是光彩夺目了。
无论是漂亮的社团活动策划还是上课主动发言的灵气四溢，都是引起学校几位老教授注意的。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子没有高知桁从小就接受的精英教育，思维不如他严谨周密，见识也不敌见惯大场面的他。
但是天资就是玄妙的，她有本能的敏锐和先天的胆识，明珠蒙尘只要一次濯洗就可以大放异彩。
她年轻，斗志昂扬，未来可期。
比起做学问，她天生就是金融业的将帅之才。
她几乎没有狂热的渴求，也没有这个年纪会有的欲望外露，但是本能的好胜，文秀随和之下暗藏火焰。
毫无疑问，这是个能言善辩的狡猾女孩，她的口才和魅力让她可以不动声色驾驭同伴。
她其实取代了王思明在小组中的领导者地位，王思明知道但是心甘情愿。
他很好奇，是谁为她拂去了尘土，点醒了她，让她短时间内学业交际同时脱颖而出。
高知桁早就知道，她难得的聪明漂亮，她遇到他的时候还是个不知道自己优势的娇憨小姑娘。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难得的好底子，高中时代习惯于低头含胸。
她也不知道自己天生有着对语言的把握，只用来替别人代写情书。
高知桁一点点发掘她，雕琢她，同化她。
她今日的冷峻气质，开阔视野，理性思维，来自于原生，发展于高知桁，在分手后达到质变。
甚至她现在对服饰的选择，对口红的偏好都是高知桁布下的暗桩。
高知桁告诫自己不要继续这些令人上瘾的想法，但是他从内心深处觉得满足。
回国前他就得到消息，霍云起使了点小手段把余凛拉进了自己的小组。
他第一反应是自豪，霍云起是喜欢惨了她才会这么做。他亲自雕琢出的小姑娘如今有这样的魅力，他与荣有焉。
他并不担心余凛真的被霍云起哄住，不要说自己对陈周合的嘱咐，就凭余凛本人的敏锐，感情上的警惕，他一点指望都没有，自己当初做的那么巧妙，都没有瞒过她。
他想，我当然可以，因为她喜欢我，可是霍云起就是自作聪明。
但是陈周合却并没有过多提及余凛和陈琦主动退出小组的原因，霍云起能把余凛逼成这样，他是意外的。
余凛是不太会生气的人，她不喜欢和别人起冲突，正常交往中别人也很难对她这种人恼火。
他心思转得快，想了这么多不过短短十几秒。
但是这短短十几秒回过神来，苏教授和余凛都看向了他，他回想了话题，反应过来是在询问他关于伦敦自这季度开始的银行改革的细节。
苏教授发现了他的走神，以为他时差还未适应，在他结束发言后点评二句就说起了他的身体状况。
“比起上次又瘦了，一年了饮食气候还没有习惯吗？”
高知桁从余凛看过来注意力就放在了她身上，闻言余凛眼波流动，微微低下头。
他于是露出这顿晚餐开始以来最真切的笑容。
“没有，只是最近事情多，这次陪导师回国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余凛依旧低着头，壁灯照着她皎洁的肌肤，清冷一片。
苏教授有意让两个欣赏的年轻人多些学术交流，他看向余凛，发觉这个学生最近似乎也清减了些。
本来就线条利落的面颊真的一丝赘肉都没了，感叹年轻人不在意身体的同时又将对高知桁的怜爱转移了些给这个今日晚餐有些寡言的学生，以为她是为今日没能去座谈而委屈，因为高知桁家学渊博而不敢多说话。
“余凛，亨利的导师这次主要就在我们学校进行交流，亨利一年不在国内，你帮着他一点，顺便年轻人之间多交流交流。”
苏教授的好意真的是很明显了，但是苏太太在余凛还愣着的时候，纠正了苏教授的说法。
“什么亨利，在我面前他就是安德烈”。
苏教授没法子，他大半辈子什么都依苏太太，“好好好，安德烈安德烈。”
高知桁看着如梦初醒的余凛，因为恍悟她直直看向自己，他看着她露出从前常有的懵懂神情，像是不小心踏入河流的小鹿。
余凛没想到高知桁有两个英文名字，她做梦都想不到亨利在苏太太口中就成了安德烈。
她下意识对苏教授的提议点头，回过神来只想锤自己的头。
高知桁想到，五月的末尾，他和余凛走出闭馆的图书馆，他提及自己不论如何都会回国参加班上的毕业典礼，余凛还在想部门的策划，突然发现对方沉默并且停下脚步，看向自己。
“你肯定会为我拍毕业照的对不对”。
余凛不知道他的前言，只知道一脸懵懂却又神态认真地点头，夜里的风从远处吹来，路灯照在她的长发上。
她看向自己，是初生幼崽一样的稚气，像是做出重大决定，认真地点头，风在她裙角旋转，光在她发间流淌。
高知桁小声对她说谢谢。
一年前的自己，拥有赤诚坦荡，毫无保留的余凛，拥有她五月底，带着夜风的承诺。
她是遗憾，她是回忆，她是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姑娘，她是夏天最珍重的告别。
高知桁骗了余凛，他那时是喜欢她的。
一年之后，余凛坐在他对面，对着他点头，依旧一脸懵懂。
他看着余凛的眼睛，小声对她说谢谢。
然而一年前听到谢谢会耳朵都发红的小姑娘，只是客气的对他颔首，线条清晰的下巴连接优美的颈项，矜持平和。
离开苏教授家时，余凛婉言拒绝了苏教授让高知桁送她回学校的提议，高知桁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余凛步伐轻快跳下台阶，站在庭院里抬起头笑了笑。
“晚饭前陈周合说好来接我，不耽误人家时间了。”
苏教授想到最看重的学生，“周合今天问了几次你来不来”，他没有说下去，但是苏太太也笑起来了。
陈周合来的很快，他下车就往院子里走，余凛几乎逃命一样奔向他。
看着她被风吹起的裙摆，被灯照着的发梢，高知桁大概知道霍云起的心情了。
他意识到，或者说他必须承认，余凛已经不是那个趁他睡着去握他手指，看到他就小跑过来的恋人了。
她本来就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从前在他面前这样。
现在再也不会这样了，他对她而言是个没必要接触的闲杂人等。
他知道余凛和陈周合都是单身，他一向消息灵通，放心不下余凛，从多个渠道关注着她。
陈周合没有做过越界的事，他也从未怀疑过这个朋友。
但是此刻陈周合主动插手他和余凛的事，不是受他所托，而是主动自发地为余凛解围，在他和余凛正面相对的局面里做出了选择。
而余凛，出于信任还是别的立场，接受他的解围。分手后余凛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自己，也拒绝在任何提及他的对话里发言。
她从来都认为感情是极度私人的领域，这样的她允许了陈周合的插手。
陈周合的插手只是让他有些意外，但是余凛的接受才是他情绪复杂的原因。
要么她真的很信任陈周合，连和自己的事都允许他插手，要么她真的太想避开他了。
他大学里认识的朋友里，最志同道合的一个，少数知道他同余凛过往的，陈周合，对着他说，“亨利，欢迎回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