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狐狸男撩冷脸姐姐》候已

58、第二十一章．（2）

　　花素颜在晨光中睁开眼，眼神有些迷惘，仿佛身边缺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当她坐起身，才想起现在身处枫红阁的客房。
　　不是虎魄。
　　不是尚书府。
　　而是枫红阁。
　　她抚摸了一下额头，有种奇怪的昏旋感，好像……做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旧梦？
　　那时候，她本以为蓝轩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人都很容易自以为，而且常常出错。就像她也曾自以为，她永远不会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多么荒谬。
　　起身后，很快就有侍女来敲门：“阁主吩咐，姑娘起身后，可到前厅找阁主，也可随意活动。一切随姑娘意思，无需拘束。”
　　花素颜心念一转，猛地打开门，吓得侍女一惊，忙低头：“姑娘有何吩咐？”
　　花素颜盯着面前的侍女，此人面生，不是虎魄的人。她冷颤颤地凝视着那侍女，侍女也疑惑地等待她开口。半晌，她才道：“没事。”
　　侍女狐疑地望了她一眼，可一对上她的冰霜冷眸顿时一个寒颤，忙低头走了。
　　花素颜自己也搞不清楚。刹那间，她几乎脱口问出：枫红阁换了阁主，你们一点儿也不惊讶吗？
　　此事实在太过离奇古怪，她断无法轻易接受，更无法理解这些人怎么会轻易接受？！
　　她自己也搞不懂，究竟是希望蓝轩夺回枫红阁的主权，风光耀眼，还是盼望他仍是虎魄中那位无人知晓的温柔首领？
　　未到前厅，便发现客座上已坐着一人，居然是四圣楼的程楼主！此人绝非易与之辈，花素颜在萧家庄中已略有感觉，又听闻他与南宫卓熙有过一些协议，只是此乃传闻，谁也不知内里。此人在这时出现，定然不简单。
　　花素颜止步，隔着帘子听此人道：“……南宫阁主如今弟代兄职，与其说是机缘，倒不如说有些莫名其妙。自古以来，只有先掌门年岁过大或者先逝，才有这弟儿继位的，还要择选吉日公告天下。南宫阁主如今突然就出现在武林上，自称得令兄传位……呵，不是在下多疑，只是当中实有太多我们想不透的种种。还请南宫阁主见谅。”
　　花素颜柳眉微蹙。此人仅仅是不客气，简直到了嚣张的地步！当然，肯定不止四圣楼，天下任何一个门派都会生疑。阶前霜当初试一下招就肯退开，已算十分客气了。
　　蓝轩却镇定地很，呷了口侍女送来的热茶，淡淡笑道：“那程楼主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令兄南宫卓熙出来当面说个清楚！以免落得天下英雄口舌你们枫红阁，到时候咱们四圣楼可也难帮忙了！”
　　蓝轩手中小扇舞得轻雅淡薄。他微睐双眼，似享受着这份清凉，丝毫没因程楼主的话语而焦虑。连他身边的侍从们都紧张地望着他，他反而平静过人，全身上下连根发丝都幽雅静谧到无人能敌。
　　程楼主猛地一拍椅子：“南宫蓝轩，你倒是说话啊！”居然拿他堂堂四圣楼楼主当无物？他这一下可不是随便拍的，而是一掌将椅把手都敲碎了，当真内力深厚，威势慑人！
　　此刻厅上气氛异常紧张，一触即发！关键人物蓝轩却只顾着扇风乘凉，厅后的花素颜反而紧张地握紧配剑。
　　蓝轩又扇了好几下，才缓缓睁开那双深邃谧雅的黑眼眸，缓缓望向盛怒的程楼主。他恬静而笑，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突然朝程楼主勾了勾手指。
　　程楼主一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一时间不肯动。
　　蓝轩笑得温和如风：“莫非程楼主怕在下吃了您？”
　　这话一出，程楼主更怒，一咬牙起身走了过去，手中却是万全准备。万一蓝轩趁他靠近突然发难，他手里的剑可抽得极快，非叫这卑鄙小子血溅三尺不可！
　　他一步步靠近蓝轩。
　　蓝轩不但没动手，甚至连身子都几乎都没动过，只凑到程楼主耳边，细细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却见程楼主“啊”地一声面色大变，先是惊讶，眼睛都瞪圆了，再一疑惑，转而忽然笑起来。
　　“南宫阁主，您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在下佩服佩服！”程楼主笑得热情洋溢，翻脸比翻书还快。
　　蓝轩自始至终只是淡淡地幽雅笑容：“哪里，程楼主您是老江湖，晚辈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跟您学习。”
　　“您说这话就是见外了，以后咱们四圣楼和枫红阁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现在江湖上多是对您还有怀疑之人，在下回去定当为您多多宣传！您这般的人材，比令兄还出众，实是当之无愧的枫红阁阁主！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我们四圣楼坐坐，在下定当热情款待！今日先告辞了，再会！”
　　蓝轩一路送到他到门口，才在程楼主的阻劝下止步。看程楼主离开时那高兴模样啊，简直比生儿子还开心，叫所有人不解。
　　蓝轩回到厅里，微笑道：“出来吧，素颜。”
　　花素颜自厅后走出来，面色冰冷，眼中却透着深深的疑惑。
　　蓝轩如何不了解她，笑容绵绵地走上去。看着秀雅的她，冰肌玉肤，眼光流转，说不尽的美丽动人，忍不住轻轻抚摸到她肩上发丝：“我知道你在担心。那天灵照宫上，你喊的那声‘危险’我听到了。你一定不知道那时我有多高兴，差点儿忘记接阶前霜的攻击了……还记得当初我怎么哄你吓你你都不肯开口，结果我险些被烫到，你也这么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句‘危险’！”
　　抚摸在发丝上的手，缓缓移动，来到她的脸颊，那白玉般冰凉透心的粉嫩脸颊。
　　他眼睛收地好细好细，好像不是在欣赏一个残缺的冷漠女孩，而是他的冰雪女神。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始终还是我的素颜，从来没变过。”
　　花素颜心神一颤，抬提目光，几乎愧疚地脱口而出，却被蓝轩一根指头点住了唇瓣。
　　他笑道：“你不用解释。你知道的，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那激烈的心脏仿佛骤然又被这一句打入地下，压捏止息。她眼睁睁望着蓝轩走出前厅，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变回成当初那个哑巴般词穷的小女孩。
　　不是的！她已经变了！现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是……
　　她终是没说出口。
　　因为语言会成为一种魔障。如果不说，就好像还没吞下那个现实，自欺欺人地以为还有回转的余地。
　　她并不介意这会伤害自己。
　　她介意地，只是会伤害她的蓝轩大人。
　　“为什么刚才……”
　　“你是想问我刚才和程楼主说了什么，让他突然态度大变吧？”
　　他舞着雅扇。风从他的颜面吹到她的发前，勾引起她的发丝轻轻飘起，又轻轻落下。于是她的心也像那发丝般，轻轻飘起，又轻轻落下。
　　他来到门外，高高在上地望着枫红阁下面一众练武中的弟子，笑地惬意。
　　“我跟你说过，任何人都有弱点。所有门派都为枫红阁易主之事起疑，可只有四圣楼厚着脸皮来追问，自然因为他有必须追问的理由。”他的笑容如绵花糖般软绵，无论本性如何，光这个笑容，就足以叫枫红搁一众侍女打得头破血流，恨不能轻轻吻上一口这天然的软甜。
　　可这笑容其实只为她一个人展现。这个冰雪女子是否知道呢？
　　花素颜眼神微动，隐隐有些明白了。
　　既然早有传闻四圣楼与南宫卓熙有秘谋，蓝轩又岂会不知。
　　他凑到她耳边，低幽地只有他们二人听见：“我只是跟他说，之前的约定作废。无论当初南宫卓熙答应了给他什么，我三倍奉上报酬。这等无须出力又能得好处的事，他岂会拒绝。”
　　蓝轩抬起头，自有一种俊雅暖绵之气质，叫他无论站在那里，都是人上之人。
　　任何人都有弱点。
　　他善于看出人心中的弱点，只要知道弱点，其他都不在话下。
　　现在这个江湖，已经不是武功的天下了。
　　讲得是智谋与心性。
　　论武功，他不会是南宫卓熙这个在完美教育下养出来、武林排名前十名的高手的对手。
　　可他赢了南宫卓熙，取代了他成为光。
　　只因为他看穿了南宫卓熙的弱点，看穿了周子赎的弱点，看穿了这个枫红阁的弱点。而南宫卓熙却没发现到他蓝轩的弱点。
　　蓝轩望了望身边的花素颜，唇上带着淡薄柔软的笑。
　　是啊，正因为他知道弱点的可怕，所有他藏得比谁都深。
　　除了那个古灵精怪的男子，恐怕没人知道——这个冰雪女孩其实就是他最大的弱点！因此他其实满欣赏玲珑的。因为他们都是戴着精美面具、内心另有乾坤的人。彼此都是打着漂亮旗号的老狐狸，还要装成天真无邪的大好人。只可惜，即生瑜何生亮，聪明人只需要一个，没人会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自己心中的计谋。
　　更何况，还要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蓝轩看着身侧的花素颜，花素颜却望着外面，面色冷漠，眼光流动，似犹豫着什么。
　　蓝轩何等了解她，忍不住笑道：“让我猜猜，你嘛……现在正在犹豫，是否要将玲珑的弱点告诉我是吗？”
　　花素颜心里一震，抬头望向蓝轩。果然，她任何一种心思都逃脱不过他的眼睛。
　　蓝轩摇摇头：“你向来对我知无不言，可又怕我加害于他……素颜，其实你的弱点，也很容易看穿呢。”
　　“我……”
　　她怕什么，她就是为蓝轩死了，也是心甘情愿！可这并非关乎于她，而是关于玲珑！
　　他目光温软似玉：“你不想说就不必说了，上次给了你的东西，我也不会再去探查。我本来就只是为了你才去找的，只要你一人知道就够了。况且这天下间总有些人，即使知道了他的弱点也不能碰他。知道与不知道，也就没区别了。”
　　向来软暖的笑容中陡然多了一丝自嘲，蓝轩转身走下练功场。
　　花素颜咬住下唇。
　　——总有些人，即使知道了他的弱点也不能碰他。知道与不知道，也就没区别了。
　　这句话不是为别人，是为她而说的！
　　开始对玲珑有杀意，是为了她；明明有杀意却不能动玲珑，还是为了她。蓝轩做的全部，其实都是为了她。他不像玲珑那般生死难测，孤寂惹怜，却是另一种叫她无限心痛。
　　只因为，她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说什么也无法爱上他。
　　花素颜望着蓝轩高大的背影，冰冷冷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想起十五年前那个比她现在年纪还小的蓝轩，孩子气的面庞上就写着无限的宠爱，只要关于她的，总是无限包容倾心尽力。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时，他笑得像个大孩子，天真温暖，软绵可爱，好像她的一句话比任何美味佳肴、天下奇珍都更加宝贵，让他展露出无人能比的笑容。
　　他纵然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影子杀手，对她而言，却是比任何天下豪杰都更耀眼光辉。
　　就算是玲珑，也不能和这个笑容如阳光般温暖的男子相比。
　　她抬起脚步，几乎本能地跟在那个背影之后。
　　她心疼玲珑，是因为她很爱很爱他。
　　而她心疼蓝轩，则是刚好相反——为什么她什么都可以给他，却偏偏不爱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