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站在阳光下》上墨

1、第 1 章

　　初遇。
　　禾煦抬头看了眼时间，9点27分。真能磨叽，交个班能拖一个半小时。昨天刚来新科室报道就被安排上夜班。这个点儿背得可以啊。禾煦这么想着，拖着步子走去更衣室。把护士服兜里的表啊，笔啊，手电筒什么的都掏出来，放在柜子里。嫌弃地把衣服丢进污衣桶。把发网解开，头发其实已经长到快及腰了，盘着头发不见得有多长。入了这行才知道，不管头发多么地黑长直，上班之后都会变成波浪。她抓了抓头发，任由其散落在背后。带着一丝随意，背上包，出门顺手把搭在污衣桶边的衣服拨了进去。走到洗手池旁，规规矩矩地按七步洗手法仔细地洗着手。用擦手纸擦干双手，又扯了两张擦手纸，叠成方块，一张覆盖在酒精盖上，小心翼翼地倒在另一张手纸上。随即把酒精盖好，触碰过酒精盖的那张手纸丢掉，剩下一张被酒精沾湿的用来擦拭手机，把手机壳也拆下来，里里外外。然后接着消毒工牌和钥匙。
　　这是她下班离开科室之前，必须做的事情。规规矩矩，近乎病态。
　　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满意地把最后一张纸丢进医疗废物的黄色垃圾袋。
　　“我走了晨晨”
　　“赶紧走，麻溜儿的，把我给你买的早点带上，洗个澡吃点东西赶紧补觉去”艾晨挥着手催她离开。
　　禾煦走到职工电梯面前。已经有一个男人站在那儿了。穿着白大褂。禾煦把手搭在颈椎上，用力地捏了捏，左右晃了晃脖子，骨节看“咔咔”响了两下。好累啊。每次上完夜班都觉得手上的生命线变短了。
　　拿出手机，看见昨晚艾晨给她发的微信：哎呀呀，你今天的夜班怎么样。我有点睡不着。
　　那我看剧好了。
　　啊啊啊啊，我男神怎么这么帅啊。
　　禾煦不禁笑了笑，低声说了句：真是小女生。
　　这时电梯到了。
　　旁边的白大褂医生转过头看她。小姑娘看着也才20出头的样子。个子不低，但是瘦瘦的，自己也还是个小女生。用这么老练的语气说别人小女生。真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低着头看着手机，嘴角的微笑还在脸上，头发乖巧地散落在身后，一副疲惫的样子，像只慵懒的猫。
　　这么想着，进了电梯。
　　禾煦也进了电梯，电梯里原本有一部分人，显得有些拥挤。她站在右边的角落，电梯按键的旁边。还没完全站好，左边伸来了一只手。禾煦下意识地把头偏开，身体往右边倾斜。
　　那只手在电梯楼层按键上摁了个3，把手伸回去了，禾煦把头转过来，却看见旁边的医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禾煦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转，瞥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却记住了他挂在胸前的工作证上的名字。罗昱。
　　电梯到了三楼，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应着对方：马上到，可以先开台。说着他大步跨出电梯。
　　看样子他是去三楼做手术的。
　　禾煦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把艾晨给她买的早点吃完。头发吹半干，发尾抹点精油。上了床，躺下。紧绷的神经与身体现在终于得到了放松。头发没全干，翻了个身躺着。
　　打开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再打开音乐，找到收藏的名为“像纯净水一样”歌单。定了30分钟。然后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睡梦中梦见今天在电梯里，只有她和罗昱两个人。罗昱伸过手摁了三楼之后…
　　“砰”地一声。宿舍门被打开，伴随着说话的声音。禾煦从睡梦中惊醒。没睁开眼睛，用双手的大拇指在两边的太阳穴戳了戳。
　　起身摸到床尾的手机，艰难地睁开眼睛。已经下午3点了。上A班的室友已经回来了。一个宿舍住了5个人，上班时间是三班倒，A班早上八点至下午三点，P班下午三点至晚上十点，N班晚上十点至第二天早上八点。
　　宿舍其他人已经回来了，晨晨还没回来。禾煦接着躺下，戴上耳机，想隔绝宿舍的噪音，顺便清醒一下。她回想起那个梦，有点莫名其妙。

　　艾晨回来了。和煦从床上起来。去洗浴间洗了把脸，换好衣服。
　　和艾晨一起出门吃晚饭去了。
　　禾煦和艾晨是大学室友，去医院实习之前找班导让俩人分在了同一个实习基地。因为是同一批实习小组。所以轮转同一个科室。
　　逛丽和广场去了。挑了个餐厅坐下。
　　等待上菜的工夫，开始闲聊。这两人凑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一分开。安静如鸡。
　　今儿个你没上班，你知道下午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艾晨一脸兴奋。
　　嗯。禾煦挑了个眉，示意艾晨接着往下说。
　　2床上周不是做了个手术吗？然后今天家属来送谢礼。横幅，锦旗，水果篮，蛋糕。好家伙。那仗势。三叔五婶七姑八姨可能都来了。还带了个记者。最有意思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禾煦无语地看着她。
　　每次都这样，我给你讲个笑话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禾煦静静地等她笑完。
　　约莫半分钟过去了。艾晨的笑声慢慢止住了。
　　接着说，患者的一个家属，应该是爷爷的身份吧。作了一首打油诗。用当地的方言。用方言念还了一遍，完了还唱了一遍。哈哈哈哈，人才啊。那还不算，还拉着其中一个医生一起，大有一副不把他教会不罢休的势头，那个医生的脸啊，
　　脸啊。。。艾晨的声音弱下去了，眼睛看着禾煦的背后，禾煦不明所以，脸怎么了？
　　艾晨缓缓开口，脸，好像在你后面。
　　禾煦回头。是早上那个电梯里的医生。
　　罗昱和他的朋友在禾煦后面那桌，感觉到有视线过来，罗昱抬头，和禾煦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私人时间的罗昱脱掉了白大褂，换上了自己的便装，一件很素白色的亚麻衬衫，双手很随意地搭在桌上，头发依旧规整，看起来没有那么成熟，但是多了一份随意的休闲阳光少年的味道。看起来像是个，嗯，干净的少年。
　　禾煦有一秒的失神，罗昱冲她摆摆手：嗨。
　　罗昱的朋友回头朝她们看了过来。
　　禾煦回神，微笑了一下，礼貌的点了个头。
　　把头转回去了。
　　艾晨疑惑：你们认识？
　　禾煦摇摇头，又仔细想了想，除了今早在电梯里，之前确实没有见过。
　　也没有说过话。
　　点点头补充道：嗯，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跟你打招呼？
　　礼貌吧。
　　哦，不过长得挺帅的。我在别的科室都没有见过有这样颜值担当的医生。
　　禾煦没有再说什么。
　　上菜了。糖醋小排，拍黄瓜，，酒糟鱼。菜不多，两个人吃足够了。因为医学生实习是没有工资的，不仅这样，学费，住宿费和水电费都是得自己交的。虽然手头并不是很富裕，但是她们还是偶尔会出门吃一顿，犒劳一下自己。
　　这顿饭吃得很满足。
　　吃完饭禾煦还想去逛一逛。买一双舒适一些的鞋。上班必须穿小白鞋，一天的站立时间太长了，鞋很重要。
　　结了账，俩人出了餐厅。
　　罗昱视的视线从禾煦站起来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出了餐厅，身影消失。
　　视线收回，见李齐冲他挑挑眉：怎么着？看上人小姑娘了？
　　罗昱笑了笑：“只见过一面，今天早上在电梯里”
　　这丫头，跟个小刺猬一样，不过今天的裙子很好看，很衬她的皮肤，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眼神还是冷了点。这么想着，罗昱笑着摇了摇头。
　　李齐点点头。
　　没有意识到罗昱偷换了个概念。事实上，他并没有回答李齐的问题。
　　喜欢吗？
　　不知道。就是好像觉得这个姑娘好像和其他任何见过的姑娘都不一样。目光不自觉地就会放在她的身上。可是，才见过两面。就说喜欢，未免草率？
　　不喜欢？
　　那肯定不是。不喜欢的人不会占用罗昱半分的眼神。
　　罗昱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也是第一次有这么纠结的感觉。
　　禾煦回到宿舍已经9点半了，冲了个澡，洗漱洗漱，收拾收拾，已经十点四十了。禾煦上了床，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听音乐，无聊地看推送通知，看见她实习的医院，s市中医院的官方微信公众号的推送消息。是今天晨晨在餐桌上讲的那件事情。其实下午本市的新闻媒体也有报道，只不过禾煦把那当成垃圾信息推送，直接略过了。
　　她点开消息，文章内容一目十行地看着，把文章进度条拉到底，里面有个视频。禾煦点开，快进地看着。对于感谢什么的，大都千篇一律。看到罗昱被家属强行拉着一起学着那首抑扬顿挫的打油诗。不知所措的样子，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罗昱不是本地的，不会说本地的方言，发音也变得很奇怪。
　　但是看着，和平时一本正经的医生的样子完全不同。有一些，嗯，对，反差萌。
　　禾煦看着手机又快退回去看了一遍。笑了，嗯，确实有点可爱。
　　关闭视频之后，退出看标题，禾煦心里默念一遍：依托ECMO生命支持，本市首例完全无呼吸状态的气道肿物切除。
　　嗯，除了有点可爱，还有点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