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山续春》烂泥森

2、往思楼

　　往思楼

　　滞云抱着青花的长颈瓶，椭圆的肚中，腊梅仿若抖散在粗粝枝干上的黄水晶，三两枝插在瓶中，风雅地将香气散到远方。

　　滞云抱着腊梅瓶，紧翘的黑鞋踏上木质阶梯，窄窄小小的。他拾级而上，不经心地向左侧俯看一眼，粗壮的楠木柱刷成砖红色，空荡荡一排排书架案几七零八落。六殿下惯常使唤他来找几本典籍送去，又怎料到圣上才将往思楼清理干净，风驰电掣般。青花瓷瓶紧靠着方棂格扇窗放下，白棉帕子擦过汗珠儿，滞云解下鼠毛披肩挂在书架上，终于开始整顿。去求求印绶监罢了，不过三两本典籍，更何况是高太傅过往主持编撰的，哪牵扯的上叛乱。总要卖六殿下一个面子的。滞云想。

　　听往思楼的老人讲，往思楼里头大学士们来来往往，便是高太傅年轻时也常常来参阅一番，无意间偶碰到奎柔公主，成了一段金玉良缘。滞云不曾遇上过公主，也没见来往过客里有大学士，倒是三层环绕的回廊角落，单翘的澄黄屋檐下，碧蓝天空团云中，不时能瞧见崔侍讲的身影。是高太傅的徒弟。

　　无论几次翻修，往思楼总是显得破旧了。高敞的梁柱间，些些许许的绿漆刷落，斑驳的色彩上蛛网横结。在往思楼值守是份闲差，与崔侍讲闲谈也是份乐事，只是圣上近来越发喜怒不定，隔着有道，文臣们惶惶的心思似乎还能传来。

　　他是暴君。滞云不敢想，他只是个奴婢，只是个宦官。天寒地冻，他怜悯地为崔侍讲披上紫貂裘衣，崔潜沉默回转的青红面容上依稀还有惊慌。

　　总没人提醒他，冬日里该多穿件衣裳。

　　“云大人，李公公请您去保全殿。”

　　小宫女悄无声息地站在回廊上。滞云推开倚着的那扇门，黄鹂样盈盈道：“六殿下可是去了？”宫女手指微动，回道：“回大人，公公说，六殿下已出宫了。”

　　滞云捡起坠落在地的披肩，走入了黑夜。

　　他亲自熄了往思楼的灯烛，背后回望去，黑黢黢一团暗影，掩在光秃秃的杏树枝干里。往思楼会重修么？是否要拂去那蛛网？

　　大辰建国起便修筑的往思楼，与文人关联的往思楼，会被拆毁么？

作者有话说

　　崔潜x滞云 已出。
宫女内心在尖叫：云大人的声音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