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03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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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还没有下车，洛清然迅速打开药箱，动作太快倒把季雪潇吓了一跳，白色的小花在角落里震了震。
“清然？”季雪潇轻声问。
药箱里还算整齐，一眼看去没有明显少了什么，洛清然放下心来，应道：“没事。”
关上药箱下车，施兰惠的态度已经恢复正常，两人一起从少卿府的后门进入。
下人进去通报，不多久就见顾云朗出来迎接，寒暄几句问明来意，领着二人往顾云隐住的地方走。
今天不是沐休日，顾云朗身为礼部侍郎该去应卯，可身为礼部尚书的顾三大人获罪下狱，连日府衙和家里两头都乱糟糟，也没人有心思去管一个小小侍郎。
顾云朗假也没批就闲在家里，照顾没人理会的顾云隐。
顾云隐平时不大和亲戚来往，生父又给家里惹了这么大麻烦，家里从上到下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恨屋及乌，对他也有些不待见。
他年纪尚小，人又腼腆，搬到二伯家寄人篱下更有些怯怯的，下人们也都不怕他。只有顾云朗心疼这个小堂弟，有事没事多照顾他些。
洛清然头一回到少卿府，也感到气氛不同寻常，平静之下有些人心惶惶。
顾云朗打了个哈欠，施兰惠取笑他：“朝堂中那些清流素来与你家不对付，这回你三叔自曝把柄，被他们抓住大做文章，把你祖父都气得称病不上朝。你大伯和你爹更是天不亮就出门，至晚才回，四处拜访党朋门生，你堂兄弟们也忙着四处联络，就属你清闲。”
顾云朗笑笑道：“他们四处奔走，多半是怕受三叔连累，影响将来的仕途。我又不在乎这个，何必去学他们。”
叹一口气，顾云朗道：“想想真没意思，我们这样的人家，子孙出息不出息，全看你仕途如何。官高便是孝子贤孙，白身一文不值。你该去我家祠堂看看，牌位上官衔长得一眼找不到人名。人活这一世，仿佛是没有名字的，拿掉那些身外物，连家人都看不起你。”
听顾云朗的口气像是在为谁抱不平，洛清然忽地明白过来，问：“云隐他……”
施兰惠冷冷一笑：“罪臣之后，按照律例终生不得参加科考或保举出仕，往后是与仕途无缘了。顾家倒也不会养不起一个闲人，可他爹得罪了一大家子，一个孩子不得长辈宠爱，又没了将来，你猜他今后日子会不会好过？”
说话间就到了顾云隐屋外，忽然看见前面有两个人影，三人便打住话头不说了。
顾云隐屋前，戚开阳和戚和同站在那里，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严肃地凝视屋子。
戚开阳试探往前走了一步，屋门忽然就看了，顾云隐探出头来大声道：“你不许进来！”
一嗓子中气十足，必不可能是那个腼腆文秀的少年，又是妖鬼在捣乱。
注意到又有人来，妖鬼抬头望过来，看见洛清然顿时眼前一亮，正要绽开笑容，忽地看见顾云朗也在一旁，赶紧克制住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更像原主。
妖鬼喊道：“洛大夫！”
戚开阳和戚和同一惊，他们知道妖鬼的底细，从他透着亲近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过来，两道目光聚集在洛清然身上。
施兰惠不知底里，和顾云朗有同样的疑惑：“你和小云隐就见过一面，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戚开阳眼中有探究有疑惑，联想到一夜之间顾三大人突然的行为异常，断定必是洛清然做了什么，一时心底有些五味杂陈。
眼前的青年甚至不是修士，连法术都不会，究竟是如何打破的凝滞的困局？
“洛大夫……”眉目染霜，少年模样的前辈缓缓开口，满腹的话想问，却也知道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只点了点头招呼道，“我们又见面了。”
“戚前辈、戚先生。”洛清然还过礼，门口妖鬼拼命招手叫他，他只好歉意地笑笑，越过众人快步走过去。
施兰惠和顾云朗正要跟上，妖鬼拽住洛清然的衣袖把人拉进屋里，飞快嘭地关上门。
看着妖鬼明目张胆将门锁死，洛清然问：“这也太过了，你不怕他们起疑心吗？”
“怕什么，反正……”妖鬼喉咙里小声咕哝，“反正”后面是什么洛清然没有听清。
不等他问，妖鬼牵着他衣袖往里，边向里间卧室走边问：“那一位也来了吗？”
洛清然打开药箱，白花瞬间化作一道白光，掠到他身后变成隐约的白影。
这花是不是不太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的原型？模糊的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洛清然没有去在意，问妖鬼：“云隐呢？”
进入卧室，他就看见少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昏睡不醒，状况俨然不同寻常。
这只能是妖鬼干的，他也不解释，只说：“让他睡着吧，这样比较方便。”
仰头看向洛清然，妖鬼道：“你是来为云隐看诊的吧？”
洛清然点头道：“是。”
原以为遭到作祟的是顾三大人才寻上门，可实际上被附身的是顾云隐，邪气侵蚀的也是这个半大的少年。妖鬼毕竟是异类，秉幽冥阴邪之气，人心执妄恨怨而生，人遇之则受害，如以手触火必受灼伤，和火焰本身好坏并无关系。
如眼前的妖鬼这样万分心疼顾云隐，处处为他着想，少年因邪气而出现怪异症状的时候，他能做的也只是蒙蔽少年的感官来为他减少痛苦。
把门窗都关闭严实，妖鬼走到床前，为昏睡的顾云隐脱去衣物，把他翻了个身。
洛清然走到床边，只看一眼便不觉倒吸一口凉气，紧紧皱起眉。
少年面朝下安静趴在枕上，单薄的背部至臀和双腿，看不见一点原本的肤色，全是瘀伤般的紫黑。
紫黑颜色不均，皮肤随着颜色斑驳略有起伏，凹凸不平的一片，定睛细看，仿佛是少年皮下藏了无数冤魂，一张张凄厉哭喊的面孔重叠在一起，在皮下痛苦挣扎。
妖鬼面上带笑，眨一眨眼却有泪痕落下，晶莹滚过脸颊化作一缕邪异黑烟，他自嘲地笑了笑，抬头向洛清然问：“你会救他，是不是？”
洛清然回神，望向妖鬼回以笑容：“我正是为此而来。”
妖鬼的笑容多了几分安心，低头看向顾云隐，目光里满是心疼和不舍，小声道：“邪气已经深入五脏，就是外面那个装嫩的老头子亲自来救，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就算能救回来，他以后也是体弱多病……”
不等妖鬼说完，洛清然道：“他不是大夫，我是。”
妖鬼眼中泪光微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片刻之后哑着嗓子微带哭腔道：“他想要我带他走，就算是魂归幽冥……可我只想他好好活下去……救他，求你！”
妖鬼没有哭，他不喜欢看见自己的眼泪化作黑烟，反复提醒他是个异类。
洛清然低头看着妖鬼，妖鬼揉了揉脸，仰面与他对视。
妖鬼乌沉沉的眼中只有下定决心之后的平静，洛清然凝视片刻，点了下头郑重应道：“好。”
以及，永别了。
“阿雪，”季雪潇就在身后，洛清然没有回头，直接开口道，“你也都听见了吧。”
从洛清然背后望向妖鬼，季雪潇道：“根除邪气，首要便是彻底铲除附身的妖鬼，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妖鬼咧开嘴角：“哎呀，这真不像大人您该说的话，难道是同情我了吗？”
笑容越来越灿烂，妖鬼的语气轻快得有些夸张：“不行哦，这样就本末倒置了哦，该同情的不是妖鬼，而是不幸被妖鬼附身的可怜人吧？”
洛清然望望顾云隐，向妖鬼道：“他会哭得很惨哦？”
妖鬼的笑容一顿，撇了撇嘴：“我果然还是讨厌你，讲话真会扎心。”
妖鬼在床边坐下，低头在少年发边落下一吻，眼神里浮现出温柔。
他笑着道：“我原本就没有想过能陪他多久，我一直都有准备，你们不需要操心。”
洛清然问：“你打算修改的云隐的记忆？”
妖鬼坦然承认了：“除了你们两位……和两个老头子，别人我都不太放心，打算让他们忘记一切，省得这些家伙今后来找云隐麻烦。多这一个也不多。”
“我昨晚去见了那两个老头子，他们也答应，只要云隐今后不再出事，他们也会保守这个秘密。”
“对了，”妖鬼双掌活泼地一合，发出啪一声响，“云隐今后的日子在顾家会有些艰难，我拜托了那个一个人住的老头子，他说愿意帮忙照顾云隐呢！那个老头很厉害的样子，有他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云隐了吧。门外那个也还行，不过我讨厌他说的那些话，才不把云隐交给他！”
一个人住的老头子……是说廖老？
洛清然听着，只觉得妖鬼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到，他没什么好多说的。
话都交代清楚了，只剩下动手驱除妖鬼，洛清然问：“要怎么做？”
操纵规则的妖鬼，只能用规则抹除，周围忽然变得暗淡，无数翻涌的灰雾包裹房间，把白昼变成了昏暗夜色。
妖鬼手中提着灯笼，暖红色的光芒照亮黑暗。
妖鬼提灯面向洛清然，把他笼罩在灯光里，洛清然看向妖鬼背后的黑暗，背光处浮现出季雪潇模模糊糊的白影。
没有催发邪气，洛清然也不是很看得清季雪潇，忽然他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状况，立刻转头看向身边。
他等着出现另一个“自己”，然后对面季雪潇二选一。
可是等了一会儿、半晌、许久，身边安安静静，除了灯光什么都没有。
妖鬼露出由衷歆羡的笑容：“不愧是……真好啊，我都要替云隐妒忌了，如果也能有人只把他当成他，优点也好缺点也好，都能一起爱护的话……这样的人，有一个也好啊……”
洛清然望着季雪潇，短暂的震惊愕然过后，向妖鬼保证道：“云隐会活下去，遇到和你一样真正爱护他的人。”
“……我可不是人啊……”
灯笼的光亮迅速黯淡，连同灰雾一起散去无踪，如水洗去妖鬼悲伤的笑容。
眼前的一切恢复正常，桌是桌椅是椅，顾云隐昏睡在床上，几缕普通人无法察觉的灰黑颜色如烟，从他周身腾起四散开来。
季雪潇从容出手，将四散的残余邪气以剑光搅碎。
洛清然站在原地，人为七情所困还有些愣怔，忽地有风拂过眉前，撩动额发痒痒地抚着前额。
他听见季雪潇道：“我斩邪祟，你救人。”
清朗的声音如定心丸，洛清然瞬间恢复了冷静，不再去思考多余的事，笑了笑道：“没错，救人。”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0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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