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零谷》东流未歇

3、叁

　　谷主下了命令要求每一个人去主殿迎接大公子胥沉暮，宠儿衣着艳丽的带着蒹葭过去了。
　　远远的看到的是六位师兄素衣白裳，抬着棺椁而归，面色凝重，就连最前面的谷主脸色也不太好看。迎接的是大师兄的灵柩，宠儿有些不相信想要冲上去，被后面的蒹葭捂住嘴巴，死死拉住。

　　乐断弦也注意到了这边，示意蒹葭把宠儿带走，蒹葭点头就准备硬拽着宠儿走，蒹葭毕竟是个练武之人，拖走一个弱女子本不是难事。可没想到宠儿死活不肯走，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不走，也不闹，我就在这看着。”

　　宠儿神情太过忧伤，蒹葭看她真的安静了下来，就放下了手，收了力道，和宠儿一起看着这场丧事。

　　待谷主寂瑶走近，一眼就看到了众人中艳丽的宠儿，神色冰冷，全然不是一直以来的随意形象：“萧宠儿，你成何体统，给我滚回去。”

　　“谷主那不是大师兄对不对？”没有理会谷主的命令，冲上去拉住谷主的衣袖，眼里满是祈求，蒹葭想拉她已经晚了，只能收回手退回原处。

　　寂瑶看着与自己五分相似的脸庞，哭的声泪俱下，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痛恨的自己。寂瑶没有扯开宠儿，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出言讥讽道：“他当然不是你的大师兄。”

　　萧宠儿面露喜色。寂瑶嘲讽一笑接着说：“我可没收你为徒，里面躺着的是我的大徒弟胥沉暮。”
　　宠儿的手缓缓滑落，寂瑶越过萧宠儿，对着众人命令道：“抬到墓冢，厚葬。”再没看过宠儿一眼，转身离去。

　　六位师兄抬着棺椁从宠儿身边走过，二师兄一如既往的不屑，四师兄，六师兄面色沉重而过，五师兄附身低语：“小师妹，节哀啊。”听起来更像是嘲笑，还带着笑意。凤季这个人最喜欢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了。况且，以前因为萧宠儿胥沉暮没少对付过自己。

　　身后传来乐断弦不耐烦的声音：“好狗不挡道。让开。”
　　凤季转身狠狠瞪了乐断弦一眼，什么都没说。面色难看的跟上前面的人。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笃定的语气。

　　乐断弦蹲下身，盯着目光呆滞的女人，满不在乎的说道：“当然。对你而言，早知道晚知道或者知不知道有区别吗？连七师弟都救不了，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有什么能力救他呢？”没有拉起萧宠儿，起身示意远处的蒹葭带走她。

　　大师兄的死并没有持续太久，反正对于幻零谷来说两年杳无声息的人如今死了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对有人不一样。
　　“你知道大师兄怎么死的吗？”

　　整理衣物的蒹葭听到宠儿的问题，开口回道：“奴婢不知道。”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或许七公子知道。”

　　“哦”不悲不喜的声音，没有生机。
　　七师兄奉劫似乎预料到了宠儿会找他，正在磨药的他看到纤瘦的宠儿淡淡开口：“你来的似乎有点晚。”

　　宠儿没回话，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大师兄说过，他有一个喜欢的姑娘，他找到了那个姑娘吗？”

　　奉劫以为她会问胥沉暮是怎么死的，却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停下手下的动作，想了想：“大概是找到了吧。找到他的时候怀里确实抱了个姑娘，已经死了。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是能救回来的，可他自己都不想活了，我救不了。”

　　“那个姑娘也一起带回来了吗？”有些期待的问道。
　　“没有，她的父亲带走了。”
　　从七师兄那里出来，宠儿仿佛又看见了大师兄神采飞扬的样子。

　　“小师妹，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幼小的萧宠儿摇了摇头。大师兄却笑嘻嘻神神秘秘的在宠儿耳朵边说：“我就爱过一个姑娘。”
　　“是谁？”宠儿仰着小脑袋好奇的问道。
　　大师兄摇乐摇头，又高兴的说道：“你不认识的。以后介绍给你认识。”
　　“好啊。”真的很想看看大师兄喜欢的女子是个什么样子。大师兄那样的人，喜欢一定也是个温柔的姐姐吧。
　　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来到谷主的住处，门口竟然站着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看到宠儿也很惊讶，拉过宠儿的手，怕宠儿来闹，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姐有什么事找谷主，谷主心里其实也不好受。”虽然谷主看着随意无情，可毕竟是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啊，手把手的教出来的大徒弟。
　　“管事妈妈放心，我不闹。”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谁？不是说了不许进来。”谷主疲惫恼怒的声音传来。
　　“宠儿有事相求。”
　　谷主缓缓从帷幕后走出来，脸色是不太好，看到跪在地下的宠儿，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求？虽然不会答应，但你先说说看。”

　　“我想出谷。”抬头看着头顶风情艳丽的女人，缓缓吐出自己的诉求。
　　寂瑶神色微变：“因为胥沉暮？”

　　宠儿没说话算是默认。寂瑶伸手缓缓抚过这张熟悉的脸，滑过嘴唇时，手上用力故意弄疼宠儿：“你知道他为什么出谷吗？我的傻女儿。”

　　宠儿美目睁大，这是寂瑶第一次承认自己是她的女儿。
　　寂瑶接着说：“胥沉暮离开是因为乐断弦给了他想要的姑娘，所以他故意输给乐断弦。把你给输了，其实我本来中意的是他，没想到他看不上我的女儿呢？”
　　“不相信？但这是真的哦！你要出谷，我可以让你出去，可你在谷里都被骗的这么惨，我怎么放心啊？我的傻女儿。”拍了拍宠儿的脸蛋：“好好想想吧。”

　　管事在门口看到突然冲出来的宠儿，再看到房里站着的谷主，进去关上房门，叹了口气轻轻开口：“她还小，不懂事，你也别往心里去。”
　　“她要出谷。”

　　“什么？小姐要出去？”管事妈妈不确定道：“不然，就强制……”
　　寂瑶打断了管事妈妈的话，高傲的说道：“她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走完。不许拦。”
　　宠儿跑出去就看到了正在往这边走的乐断弦，拉住他，不相信的开口：“谷主胡说的？对不对？大师兄没有丢下我？”

　　乐断弦心下了然，拍了拍宠儿背部，顺了顺因为奔跑和哭泣而急促的呼吸：“谷主说的没错，我帮他出谷见情人，他故意输给我。”
　　“不可能，不可能。”宠儿不断的摇头，否定这个事实。

　　乐断弦突然笑了：“你觉得我会骗你吗？胥沉暮本来就和你毫无关系，人家凭什么放弃情人来管你？恩？”
　　宠儿尽管不断的否认，但心理清楚这极有可能就是事实，因为乐断弦不会骗她，他根本不屑骗自己。

　　乐断弦突然抱上宠儿的腰，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口气轻柔：“小金丝雀，做了这么多年的梦你也该醒了，处理完胥沉暮的事我就出谷，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看你半死不活的样子。”

　　“呦，看不出三师兄还这么怜香惜玉嘛？”凤季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乐断弦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看着他像是个跳梁小丑：“五师弟若有本事也可来怜香惜玉，可惜你没本事。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怀里的小白兔了。”

　　“三师兄可别高兴的太早，若让你怀里的小白兔知道你在外面如何的风花雪月，呵呵。”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乐断弦像是根本没听，慢慢擦干怀里女人的眼泪，漫不经心的回道：“你以为我会在意。”没看凤季，皱了皱眉，打横抱起已经哭到不能自己的宠儿，丢子一句话：“我劝你还是别打扰师父了。”

　　宠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两人的对话，被乐断弦抱回床上的时候压上来的时候，才愣了愣，以为要做那事，剧烈挣扎了起来：“我不要，不要碰我。”

　　乐断弦收回准备盖被子的手，站起身看着床上女人挣扎吼叫，双手抱胸，扔下一句：“真难看。”

　　意识到乐断弦离开，就这么躺在床上张着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清晨，蒹葭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无神呆滞的宠儿，故作开心的说道：“今天是端午节，听说外面的人赛龙舟，包粽子可热闹了，最近谷里新来了一个瘸腿厨子，会做梨花酥，小姐要不要尝尝。”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她。湿润了毛巾，轻轻给宠儿擦了擦脸，被眼泪浸泡的小脸干燥的不行，眼睛也红红的，肿了起来。

　　“梨花酥是什么味道？”
　　终于听到声音的蒹葭开心道：“奴婢这就去叫！小姐等着。”
　　靠窗的梳妆台的白瓷瓶上只余枯枝，“梨花都谢了，怎么做梨花酥？”

　　蒹葭端着梨花酥回来的时候，宠儿已经不见了，盘子落地碎裂的声音：“管事妈妈，小姐不见了。管事妈妈。”虽然在谷中，可蒹葭怕她做傻事。

　　宠儿跪在谷主门口，这次谷主不肯见自己。
　　“谷主，请允许宠儿出谷。”早上过来，直至日薄西山，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昨天和今天都滴水未进，又哭了一天，宠儿眼前已经时不时开始发黑了。

　　终于晕倒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闪了下，宠儿知道那是出谷的令牌，还有谷主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累了记得回来。”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眼前一黑。

　　醒来的时候，在七师兄的院子里，蒹葭正在给自己喂药，看到自己清醒。连忙出声：“七公子，小姐醒了。”放下药碗夺门而出。
　　七师兄奉劫缓缓步门而入，将令牌轻轻放在被子上：“你这膝盖怕是不想要了？先躺个半个月再说吧。”
　　虚弱的撑死半边身子：“谢谢七师兄。”

　　奉劫抬手示意不用：“你就在这躺着吧，我还有事。”
　　十天后，宠儿就收拾了衣物准备出谷了。也不知道会面临着什么，也许出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看到宠儿收拾好的包袱，蒹葭没说话，回屋也拿出了一个包裹，对着宠儿说道：“小姐走吧。”

　　“你？”幻零谷里没有谷主的允许是不能出去的，下人们一旦进来基本上就是一辈子都在这了。
　　“没事的，小姐去哪蒹葭就去哪？谷主不会说的。”神秘兮兮的说道。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