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梦》菲利斯多

11、雪落无声

　　再过不久便入寒冬，这一年的学业也将划上一个短暂的句号。紫镜打算与利昂回到那个飘雪的小村庄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十八岁诞辰。
　　她记得也是在那里结识了清欣和若沨，然后四人一同报考了同一间学院。之后，利昂与若沨因实力出众破例被编入了高等部。
　　“好快啊，又到下雪的日子了。”紫镜坐在窗边发呆。
　　屋内的暖炉里有利昂事先备好的柴木，随时都能升起一堆火来，但紫镜本能的避开了它。她宁愿在入冬的夜里像这样用棉被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火总带给她不好的回忆，从暗红色到幽蓝色，色彩纷呈的火焰背后总有一段她不愿想起的记忆。
　　所以她总在遗忘。忘记不好的回忆，只留下快乐的记忆。
　　“你又坐在窗边了。”刚从杂货店回来的利昂见她抱成一团坐在窗边，不禁有些生气。“坐在窗边去吧，我立刻把火生上。”
　　“……不要。”紫镜摇摇头表示不肯移动半分。
　　“没关系的，有我陪着你，不要害怕。”
　　知道紫镜对火存有阴影，在几次劝说无效后，利昂果断放弃让她离开窗边的想法。改以添加柴禾让火燃烧得更旺，以提高屋内的温度。
　　“昂。”
　　“嗯？”
　　“什么时候才会下雪呢？”
　　“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吧。下雪就不要再待在窗边了知道吗？你会受寒的。”
　　紫镜向来容易感冒。受一点点风寒就能病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但本人对这点毫不在意，偏偏就爱往最冷的地方凑。
　　“这我知道，又不是小孩子。”紫镜抗议道。
　　“那可难说，你很多行径都和孩童不相上下呢……我想想看，你有一年因盼到下雪过度兴奋，只身单薄就跑到雪地去堆雪人。结果回来后发高烧在床上躺了……”
　　“那、那件事不算！不准提！”紫镜慌忙打断他。
　　那件事连她自己都快忘了，一切前因后果全是之后利昂告诉她的。唯一能记得就是自己确确实实生了一场大病，病后体质就大不如从前了。
　　“还有其他诸如此类的事呢，想听吗？”
　　“很、很多吗？”紫镜弱弱的问道。
　　“也不算很多。”见对方这么说，她刚想松一口气，又惊闻下文：“不过每一件都经典的让人想忘也忘不了。”
　　“停！停、停！”紫镜捂住双耳，“我不想听！”
　　“呵呵。”
　　“不准笑！”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利昂走过去轻轻拿下她的双手，“来，告诉我你今年想怎么庆祝生日。沨和清欣不在，所以就只有我给你过生日了。”
　　“……不、不用。”紫镜红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
　　利昂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好半天，对方才冒出一句：“不需要……别人。有昂给我过生日就好。”
　　“然后呢，没别的要求？”
　　“……不用，和往常一样就好。”
　　有利昂陪在自己身边，共度一个与平日并无不同的晚餐，再在最后送上一句“生日快乐”的祝福就是她不小的奢侈了。
　　“昂。”她主动抱住对方，感受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自己的秀发，“只要昂在我身边就好。”
　　“怎么了吗？”上方传来利昂温柔的询问声。
　　“……没什么。”她就着这个样子摇摇头道。
　　近来自己越来越不安，脑海中总浮现那一日心中传来的声响。
　　——你真的幸福吗？
　　每当自己沉浸在这种平淡而又温馨的感觉中时，那个问题就会在心中无限扩大。更甚至，有许多次都不自觉地涌上一股罪恶感。好似这一切都是自别人那里偷来的。
　　蓦的，她问道：“昂，你不会离开我吧？”
　　“为什么这么问，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我不知道。就是心里总感觉怪怪的，像缺了点什么。”
　　明明人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还是止不住内心的不安。不仅如此，这种感觉还与日俱增。
　　“阿镜，看着我。”利昂抬起她的头，用温柔又带着宠溺的目光注视她良久后，轻轻说道：“阿镜，你仔细看清楚，我就在你身边。”
　　“昂……”
　　“我在这里，哪儿也没去，懂了吗？”
　　“嗯。”
　　一瞬间，不安等种种因素一扫而空。紫镜重新将头枕在利昂的胸前，听着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这会让她无比心安。
　　利昂说得对，他就在身边，就在自己身边。

　　“昂？”
　　自从在雪地里冻昏过去，被利昂发现并就会后，每当从睡梦中醒来，她都会下意识地寻找另一个人。只要对方一不在身边，自己内心的恐惧就会不自觉增加。
　　“昂，你在哪里，昂？”
　　紫镜用棉被将自己包裹住后，赤裸着双脚，小心翼翼的探寻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昂……”
　　她到处找不到人，急得就快要哭出来时，熟悉的声音终于自身后响起：“怎么了吗？”
　　“昂……”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利昂一如既往的轻轻抚弄着她的秀发问道。
　　“……没什么。”
　　之前的种种不安顷刻间荡然无存。紫镜只是闭着眼，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说来也奇怪，利昂只是因自己父母生前有恩于他，而承诺照顾自己长大成人罢了。自己却打小就离不开他，非得要他陪在身旁才安心。
　　“那就乖乖躺回床上去。你才大病初愈，需要好好休息。”利昂一个公主抱将她送回了床上后，又为她盖好棉被，再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说道：“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需要。”
　　“真的？”
　　“嗯。”紫镜用力点了点头。
　　上天已经把最美好的东西赐给了她，她不应该再强求更多。
　　“呵呵，你可以要求更多的，小傻瓜。”
　　“我真的可以吗？”听对方这么一说，她不禁有些期待，眼睛也开始放光。
　　“当然，说说你的愿望吧。”
　　“那……那还是算了。”前后张了几次嘴，最终她还是没能说出心中的愿望。“我没别的要求，简简单单的庆祝一下生日就好。”

　　那时，紫镜其实想说要利昂带她去提拉提参加一年一度的雪祭。所以这次对方一问起，她就脱口而出这个答案。
　　“雪祭之城提拉提吗……嗯～稍微有点远呢。”
　　“果然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现在赶过去的话，估计还能赶上吧。”
　　“咦？”利昂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她一脸不可思议的再向其确认了一遍：“昂，你愿意带我去参加雪祭？”
　　“嗯。你很想去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但她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答应。
　　利昂一直都不喜欢她往寒冷的地方跑。尤其不许她再在下雪天里出门，以免她百试不爽的病倒。
　　“……昂不是不让我靠近那里的吗？”
　　“我有这么说过吗？”
　　“好像……没有。”
　　记忆中利昂似乎一次也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自己却一厢情愿的这么认为。紫镜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奇怪，总喜欢质疑些有的没的。
　　“所以说，如果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尊重你的意见。”
　　“嗯。”紫镜高兴的点点头。但同时，一丝疑惑也在心中荡漾。那种曾经不止一次感受到的不协调感再次涌上心头。
　　“那个，昂。”她试着询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变了？”
　　这个问题一出，换来的是满室的沉默，梳理着发丝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许久后才听到对方一声轻叹：“也许吧……因为看开了许多事呢。”
　　话语中传出的疲倦让紫镜有些心疼，她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却不知从何开口。
　　“没关系的，阿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仿佛心灵相通一般，每次她想到什么，对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我的事已经不重要了，你应该多把心放在自己身上。”
　　“我？”
　　“嗯。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不要被我或者他人的言语所束缚。”说到这里，利昂缓缓低下头，在其耳边低喃了一句：“记住我的话，幸福永远不被局限于一种。你只需要追寻那个不让自己后悔的结果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