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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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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鬼是不用睡觉,但鬼是会疲累的啊!
若是提心吊胆地在空中飞了三天,又为这身份和房间耗费口舌半天,是只正常的鬼都会累的,既是累得狠了,越发是想要阖上眼眸眯上一眯,这样合乎情理的事情,在这尊大仙面前,生生是让宋青河张不开嘴辩驳。
屠劫郢都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无论何时都是那般漆黑,墙壁上镶铸的长明灯森森鬼火摇曳,颇有几分凄惨淡凉。
两个人一时之间又没了言语,两两相对,唯有灯盏上的烛芯发出哔剥之音。
每当这时,宋青河便又是一阵一阵担心,惶惶道:“大仙,你还在么。”
“本君还在。”
几乎一模一样的回答,不嫌厌烦。
宋青河松了口气,低头讪讪笑道:“只当是我怯懦了。只要你一沉默,我便以为你走了,心里,心里是有些怕的。”
说着,心中升腾起一绺酸楚。他孤身闯荡这凡尘,曾受过那么多的苦,该怕的都怕尽了,如今却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自己身边,让他变得有点没心没肺,胆子竟也小了起来。
他怕是要赖上这个人了。即使他们从见面到如今不过三五天的时间,可是,除了头几次的害怕,剩下的时日里他在他身边都格外安心。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君,一个无恶不赦的厉鬼,他该怕他怕得要死,而不是像现在,他对他的感觉,却是那么熟悉。
恍若他们真的有一段扯不干净的孽缘。
他低垂着头,心里竟然撕扯出一股悲凉,和疼痛。
“大仙,若我们找到魏知泉,你真的会放了我吗?”
静静的,没有听到回答。
轻笑,“可若是没有找到,你又要将我如何呢?灰飞湮灭?还是万劫不复……”
心中的悲凉越染越浓,肩膀不知不觉间轻轻抖起来。蓦然间,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他落入一个拥抱,脸颊贴上黑白锦袍,凉凉的布料下一颗心如鹿般撞着胸腔。旋即身体一轻,离了地,像片棉絮般被塞进一床被子里。
“你累了,睡觉。”沧昱说,手将被子掖好,却又情不自禁地移到宋青河颈子上,摸着冰凉的颈子。
这具身躯的主人本就撑不了几天,若是没有他那缕仙气吊着,恐怕这乞丐丫头早就死了。
指尖轻轻划过皮肤,仿佛抚摸,也仿佛扼住他的喉咙。
“大仙……”那只手顿了顿,终究是勇敢地落在他的衣袖上,拽了一拽。
沧昱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深深皱起。
“若找不到魏知泉,我还是会放你走。”脸上的表情明明起了波澜,眼底明明似蓄满灼肤的怒火,薄唇却偏是吐出那样云淡风轻的谎话。
他在骗他。
难道他岂不痛苦?
这个人,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从他身边逃走,他找了他五百年,却发现他就这样死了,就这样将他忘了。如此狠心,他比不过他!
但是,他绝不会再让他从自己身边逃走,即使他犯下了滔天的罪孽!即使他狠心地背叛他!
这就是他赎罪的代价,再也不能放过他。
“真的吗?”
看着那张惊喜的脸,他面无表情地颔首。“本君,说话算话。”但只有这一次,不可以……
宋青河胸口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对神君沧昱彻底卸下防备,虽说如此,但毕竟前生是破坏了人家的红线姻缘,人家大度了,他也理当全心协助他找到魏知泉,哪怕只尽到一些绵薄之力。
思及此,便斗志满满地昏睡过去。
沧昱坐在床边,将宋青河的魂体从乞丐丫头的身体里提了出来,给乞丐丫头点了昏诀,推向床里,让宋青河躺在床边。他默默看着他,手指搁在缚眼的黑布前,想解开,迟疑许久,却只是拨开了他额前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