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世界2》王一又

14、初现端倪1

　　一

　　天亮了，琥珀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站着，一动不动地望着院子。

　　院子里的树叶被风吹着，沙沙作响，她望着那些翻动的树叶，表情有点深沉，像在回忆过去某种不愉快的往事。有一刻，身后传来了“吱嘎”声，门开了。紧接着，她的父亲达旦老爷走了进来。

　　进门后，达旦老爷在适当的位置上站定了，郑重地打量了琥珀。这一打量，他露出欣慰的神色，微微地笑了，说：

　　“琥珀你还在，这真的太好了。”

　　琥珀回过了头，冷冷地说：

　　“是啊，我还在，我没那么脆弱，不会随意消失。”

　　“听你这么说就好了，我也不那么担心了。”

　　达旦老爷赔着笑。琥珀很不赞同，走回了几步，质疑道：

　　“我觉得，爸爸你跟过去不同了，居然有种多愁善感的样子，因为我在或不在就接连地发表感慨。在过去，就算世界不复存在，你也懒得理。”

　　质疑父亲的时候，琥珀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耐烦。这股不耐烦的情绪是从她见到父亲就一直存在的，久久散不去。然而，达旦老爷并没有察觉到这股情绪，说道：

　　“过去是过去，但人总是在变，不是吗？老实告诉你吧，琥珀，自从昨晚见到你，我就一直在担心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天亮，我才能确定你是活过来了。你就这样活灵活现地站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达旦老爷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嘴角一直上扬着，垂不下来。可琥珀完全不同，还是冷冰冰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达旦老爷凝视着她，确信她已经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了，不禁心生感慨，说：

　　“琥珀，你真的跟过去很不同了。在过去，你被病魔折磨着，没有朝气，也没有活力，要你这样气定神闲地站在跟前跟我聊天，是不可能的事。但现在你已经变成了一个朝气、美丽，甚至还有点冷艳的姑娘了，我真的很欣慰，得多谢老天的厚爱。”

　　琥珀并没有耐心听父亲的夸赞，说：

　　“昨晚时间太晚了，你说天亮后就告诉我实情的，现在就说吧。”

　　在正式说故事前，达旦老爷显得有点彷徨，搓了搓手。琥珀看出父亲有点拖延，低声地说：

　　“你说话不算数的话，我马上就走了。爸爸，希望你最好相信我的话，我可以一秒钟就在你面前消失，之后，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达旦老爷知道琥珀是个倔强的姑娘，赶紧阻止道：

　　“别走，琥珀，我马上告诉你实情。”

　　“说吧。”

　　“好的，我这就说。”

　　紧接着，达旦老爷朝右边的床走了几步，在床面坐了下来。他的表情有点凝重，手指摩挲在床沿，深深地吸气后来平复心情，然后才缓缓地说：

　　“那是二十几年前，我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时候，喜欢过一位姑娘……”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看得出来，达旦老爷很犹疑。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在女儿面前说起自己年轻时的情史是件困难的事，达旦老爷缺少了勇气，语言能力又欠佳，停顿了好久，也没有组建起语言来说明自己年轻时的故事。琥珀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

　　“所以呢？”

　　“那女孩非常美，我跟她是在是在瓦都的中央图书馆相遇的，对她的感觉还不错。之后，我开始追求她，她就跟我在一起了。”

　　达旦老爷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说出这一段，可并没有说到重点。琥珀有点恼了，质问道：

　　“我冒着生命危险回来，问你事件的始末，而你就是为了向我说你的情史？我本来还以为是你把城市给毁坏了一片呢，你支支吾吾那么大一通，就是说出这件事来，你觉得相称吗？”

　　达旦老爷把琥珀的愤怒看在眼底，知道她生气了，赶紧地安抚道：

　　“别生气，琥珀，我没有说无关的话。在当时，还有另一个青年，也追求我看上的姑娘，可她并不喜欢那人，而是选择了跟我在一起。那人因此心生怨恨，向我报复！”

　　“你整段的故事就这样？”

　　琥珀实在不相信，自己匆匆赶回来就是听了一个这样浅显的故事，十分无奈。达旦老爷不想说得更多了，搪塞道：

　　“就这样，没什么其它的事了。”

　　琥珀满是无奈，重重地摇了摇头，说：

　　“你的意思是，对方单单因为追爱不成，就怒气冲天了？他不仅要数十年如一日记着这种仇恨，还要跋山涉水地从另一座城市到渺城，之后，再费尽心思地让我活过来，并把我设计为女杀手，而所做的一切事情，就是为了向你报复？”

　　琥珀说中了要点，即整段事件不该如此简单。达旦老爷知道瞒不过去了，耷拉着头承认道：

　　“好吧，我承认我说的不是全部的实情。”

　　虽然承认自己没有说出全部的事，但达旦老爷又停顿了好一阵，没有把接下来的故事继续说出来。琥珀等得更不耐烦了，撇了撇目光，催促道：

　　“就说出全部的实情吧，反正你在我心目中也不是什么光辉伟岸的形象，你在顾忌什么呢？”

　　达旦老爷这才动了动嘴唇，说道：

　　“那个人当时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在那种状态下失去喜欢的姑娘，是会引发巨大哀怨的，导致他这么多年一直仇视我，想报复我。”

　　琥珀听出话语里有一处小小的关键信息，——喜欢的姑娘，觉得不简单，问：

　　“老实说，那位小姐是你自由追求的，还是从你从那位青年手里夺过来的？”

　　她凝视着父亲，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表情十分锐利。达旦老爷察觉到压迫感，显得更不自在了，搓着手，说：

　　“当然是自由追求的。琥珀你也知道爸爸可不是蛮横的人，我喜欢那姑娘，那姑娘也喜欢我，她是自愿跟我在一起的。”

　　琥珀在第一时间内就判断父亲说了谎。她本身的判断力本就不差，变身之后，判断力更好了。父亲的任何一个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显得愤慨，低声说道：

　　“你不是个蛮横的人？别以为你现在轻言细语对我说几句话，你过去的蛮横都可以抹去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我还得再问问你，你这么胡编乱造的，是不相信我会惨死在绞刑架前，对吗？”

　　这后果可太严重了！听得达旦老爷心惊胆战，他鼓足勇气承认道：

　　“好吧，我承认，是我把那姑娘夺过来的。”

　　这话那样小声，小得达旦老爷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可是琥珀却准确地听见了。真相揭露的一刻，她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奈，仰头叹了口气，才说：

　　“我就知道是这样，不然整件事情也太荒谬了！”

　　“那人因爱生恨，拿你来向我抱负，这事应该被归类为恶劣，你怎么会说是荒谬呢？”

　　达旦老爷颇为疑惑。琥珀停止了感慨，瞪着眼睛望着父亲，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我是那位小姐，绝对看不上你！她要是能看上你就太荒谬了！”

　　琥珀说了她认为荒谬的理由。达旦老爷听闻这理由后一阵窘迫，顿了顿，才说道：

　　“怎么，琥珀你说得好像老爸有多差劲似的？”

　　琥珀不答话，深情中满是不屑，似乎在用神情告诉父亲，他真的很差劲。达旦老爷却不认为自己有多差劲，说道：

　　“别看爸爸现在不怎么样，谢顶、苍老，又大腹便便。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不是现在的模样，头发没有这么少，体态也没有这么臃肿，还算是英俊的。你看吧，你就是爸爸生的，既然你这么亭亭玉立，你也可以推知爸爸年轻的时候还是很英俊的，对吧？”

　　达旦老爷相貌平平，个子很矮，体型臃肿，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谢顶了。无论他多年轻，都跟英俊两字沾不上边。他的自我夸赞让琥珀十分不悦，琥珀阴沉着脸色，说：

　　“我的外貌是妈妈给的，跟你可扯不上太大关系，你别想着通过讴歌我来讴歌你自己，我是不会承认的！”

　　被反讽着，达旦老爷有点窘迫，说：

　　“好吧，琥珀，你的确长得像你妈妈，别生气，是爸爸失言了。”

　　琥珀的确长得像母亲，高挑又标致，跟达旦老爷在外貌上没有相似之处。直到父亲让步，她这才少掉了怒气，说：

　　“你也做得太错了，难怪福山先生要追到这里来报仇！”

　　“你别生气了，琥珀，爸爸早就悔悟了，不做那种事了。”

　　这悔过的话语换不回琥珀的原谅。她十分焦灼，摇了摇头，止不住地感慨道：

　　“你可真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你后来跟我妈妈结婚了，也没有跟抢夺的那女孩在一起啊！”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