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
-
“格蕾丝……”
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只纤长柔软的手搭在她的头发上，温柔而灵巧地穿过金色的发丝。
“睡吧……可怜的孩子……”
那只手轻轻滑过她的额头，她的眉眼，她的脸颊，她的下巴，停留在她的脖颈——
“睡吧……然后，再也不要醒来。”
光逐渐变暗，四周的空气浓稠无比，窒息感猛然袭来。格蕾丝张开嘴，想要更多地吸入氧气，却得不到丝毫回应。她要死了吗？她迷迷糊糊地想，意识漂浮在虚空的海洋里，她觉得自己正在下沉，沉进无边的黑暗。
直到嘴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口腔里弥漫开的腥气一下子将她拉回了现实。
杰罗姆的脸近在咫尺。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但很快反应过来——她抬起的双臂环在杰罗姆的脖子上，无名指的钻戒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这种时候走神的可不是好孩子。”
她笑了笑，说：“是啊。”她牵起杰罗姆的手，与他十指交握，在中指的指节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走下台阶，朝着布鲁斯和海伦娜走过去。“布鲁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甜甜地笑着，抬起和杰罗姆交缠的那只手晃了晃， “还有海伦娜——我挚爱的母亲。我结婚了，你们替我高兴吗？”
布鲁斯皱起眉，奇异的是，如若忽略格蕾丝此刻明显的不正常举动，这竟然是他见过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他记得海伦娜这个名字，是格蕾丝的心理治疗师。他此前从未见过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格蕾丝叫她母亲——这样看来，这个名为海伦娜的女人的确与格蕾丝有几分外貌上的相似。
“恭喜你，格蕾丝。”布鲁斯不动声色地说，失散多年的母亲，同时也是自己的心理医生——或许世界上的确偶尔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布鲁斯并不很相信这样的巧合，他悄悄往后挪了一点，背着的双手开始化解捆住自己的绳索。
格蕾丝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正忙着向海伦娜介绍杰罗姆：“这是杰罗姆，我想您应该早就听说过他——毕竟……”她瞥了一眼杰罗姆，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笑起来，“他是我的恋人——现在是丈夫了。”
杰罗姆笑嘻嘻地“嗨”了一声，海伦娜沉默了片刻后抬起头，方才惊恐的神色明显已经平静下来。她望望格蕾丝，过了好一会，突然开口：“你难道不会想杀掉她吗？”她慢慢转过头，盯着杰罗姆的眼睛，“在她做的那些事之后？”
似乎是没预料到对方问出的这个问题，杰罗姆扬起一边的眉毛，还没等他张嘴回答，格蕾丝就抢先道：“我现在可是不死的。”她歪了歪脑袋，“试图杀我不过白费力气。”
“正如她所言。”杰罗姆耸耸肩。
海伦娜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她弯起一边的唇角，那种温柔、平和的气质一下子消失不见，取代而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冰冷和恶意。她稍稍昂起头，下巴微抬，碧色的双眼稍稍眯起，流露出一股尖锐的嘲讽。
“试试挖出她的心脏。”她说。
布鲁斯猛地转头去看她，格蕾丝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杰罗姆扭头看看格蕾丝，又扭回去，对着海伦娜上下打量一番：“哇哦，这我可没料到。”
“你没料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海伦娜说着站起身来，绳索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己活动起来，断成一截截从她的身上滑落下来。她过膝的黑色长裙随着动作而摆动，一股无形的气场包裹住她，和之前判若两人。
在格蕾丝反应过来之前，海伦娜抬起杰罗姆的下巴，伸手轻触皮肤裂开的边缘部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这男人在毁容之前长得不错：“选男人的眼光你倒是和你母亲差不多。”她发出一声轻笑，杰罗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像在研究一件新奇的事物，“只可惜……”
“您在……说什么呢？”格蕾丝后退了一步，她无法理解海伦娜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只能脸色苍白地摇头，“我母亲？难道……？”
她的这幅样子似乎把海伦娜逗乐了：“噢，格蕾丝，格蕾丝……”她放开杰罗姆，向后退了半步，“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是吗？”
格蕾丝皱起眉，心中升起强烈的不详预感，压迫着五脏六腑，让人感到一阵恶心。
“还记得这个吗，格蕾丝？“海伦娜拿出一张照片。格蕾丝当然记得，那就是她唯一见过一次的，她父母的合照。”这可不是全部。“海伦娜说着，指腹在照片的边缘轻轻一抹，原本空白的地方竟然多出了一个与上面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影。“这可是我和你父母，总共三个人的合照。”
“什么……？”格蕾丝抿住苍白无血色的下唇，“那你到底是谁？”
“我当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了。不过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母亲’这个词语，也没有太大的过错。”无名的风吹起海伦娜的金发，柔顺而厚实的发丝向一边扬起，在一刹那遮住了她风韵犹存的脸，又纷纷落下。
在场所有人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都瞪大眼睛。因为再次露出的那张脸……那已经，无法再称之为人类的脸了。
即便是杰罗姆也没见过这样丑陋的容貌。
海伦娜原本保养得当的皮肤变得皱纹密布，她的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白，一双美丽的眼睛变得浑浊而无神，像是两个凹陷下去、空荡荡的黑洞。
她苍老如一截干枯的朽木，狰狞的模样令人寒意顿生。
“你好啊，格蕾丝。”她咯吱咯吱地笑起来，声音尖锐又嘶哑，像老化的木门，在推动时发出刺耳的声音，“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海伦娜··弗里斯……也是，这样疯狂的你的创造者。”
格蕾丝在那一瞬间怔愣住了。
——你杀死所爱之人，以生命作为养分。
那声音。
那刺耳、嘶哑的声音。
——死亡离你远去，而孤独永恒。
正是她所回想起的，一直在她耳边回荡着、念诵着诅咒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