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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为你湿的泪
      第一次碰见道明寺的时候,花泽类才只有七岁。道明家盛大的舞会上,一大堆衣着华丽,谈吐优雅的陌生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真教人看得眼花缭乱。花泽类穿着出自名家手笔的正式礼服,小小的人儿,容颜清秀,却略带忧伤,似一个精致考究的洋娃娃,被他那在商界与道明夫妇齐名的父母双亲牵着,介绍给道明家的小主人。他不喜欢这一切,可是他并没有选择。
      “你是谁?” 道明寺臭着一张小脸不耐烦地问,他也不过只有七岁,同样是个漂亮异常的孩子,也穿一身正式的名贵西装,却全然没有花泽类那样斯文俊秀的感觉。五官英气而张扬,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霸气。而且神情相当不友善,似一个小小的暴君。
      “我是类,花泽类。” 花泽类礼貌地微笑着。
      “泪?男生不是只流血不流泪的吗,你为什么要哭?” 道明寺却一脸困惑地问他。
      “我不流泪,我只微笑。”花泽类还是微笑答他。
      “那你想不想大笑?” 道明寺突然问他,笑得有点坏坏的。
      “什么 ?”花泽类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道明寺拉着手跑开。
      “我们一起躲起来啊。爸爸妈妈找不到我们,一定会急坏的。那很好玩的。”道明寺教他爬树。
      他们两个一起躲在树上看大人心急如焚,乐得偷笑。那一刻,花泽类的笑容才真正有些快乐起来。
      虽然他们两个太过得意忘形,暴露了目标。两人为此付出的代价都很重,好好挨了一顿打。
      可是那是花泽类从来没有过的体会。原来触犯禁忌真的会带来快乐。
      因为道明寺,那一场无趣的宴会变成了一个永恒的回忆。道明寺不知道,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他的名字已经在花泽类的手心里留下了无痕的烙印。
      从七岁开始,花泽类和道明寺就成了最好的朋友,一直形影不离。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打架,还有一起参加那些讨厌的宴会。花泽类看着道明寺好,看着道明寺坏,他全都放在心里,全部都爱。

      十六岁的某一天,花泽类一个人在宴会里百无聊赖。道明寺生病了,他想去看他。爸妈却说今天的宴会很重要,他只好陪着他们盛装出席。可是没有了道明寺的陪伴,花泽类的神情看起来有点落寞。
      “你很不快乐。”有个女孩子走到一直躲在墙角的他身边,轻轻对他说。她是宴会的小主人——藤堂静。她有着那么美丽的一双眼睛,而且眼神那样温柔,仿佛只要这样被她一直注视着,就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花泽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她。这分明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是她却看穿了他的心事。
      从来大家都只会不断称赞他是个多么出色的孩子,成绩优异,脾气温和,而且容貌俊秀。从来没有人在乎他快不快乐。也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快乐。因为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那个人对他也很好,可是却一点都不明白他的心意。而且以那个人的脾气,恐怕永远不会明白。
      他也不敢让那个人明白。
      “我教你一个办法好不好,当你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的时候,如果能够倒立起来,这样原本要流出来的眼泪就流不出来了,你学会了吗?”

      从16岁到18岁,花泽类和道明寺依然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长大了,可是他们的世界却已经变得有些不同。道明寺遇到了杉菜,可是花泽类迷上了倒立。
      杉菜个奇异的女子。生如夏花般绚丽,笑如芳草般清新。她虽然只是个平民女子,可是她勇敢,她聪明。她敢和道明寺的坏脾气叫板。她一点都不怕他的霸道和凶悍。
      看惯了英德学园里那些妆容精致却没有灵魂的洋娃娃,这样真性情的女子,更很容易带给人爱情的感觉。
      道明寺虽然口口声声很讨厌她,不断地作弄她。可是他看她的眼神渐渐变了。他在恶作剧的游戏里输掉了真心。
      花泽类知道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他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就是那样渴望爱的样子。从此,他的心只能死如秋叶之静美。
      他在校园里倒立,那是已经是二月份,校园里有种不知名的花盛开,迷离的清香,闻得他心醉,闻得他心碎。
      可是眼泪就不会掉出来了,他是只微笑的花泽类。

      道明寺和杉菜已经开始交往,他们和花泽类一起去参加藤堂静的生日晚会。道明寺和杉菜还是不停吵闹斗嘴,可是依然火爆的谈话里却有了以往没有的甜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花泽类依然是道明寺的好朋友,在角落里安静地注视他们,淡淡微笑。
      藤堂静当众剪掉了她那头美丽的长头发。她说她不要再当一个美丽的玩偶,她要穿着Chanel的鞋子,去追求她自己的人生和理想。
      在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时候,她的视线却穿过了众人,只是静静地看着花泽类。就像当年她第一次遇到他一样,她的眼神依然对他说,“你不快乐。”
      花泽类知道她在鼓励他。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一直可以感觉到他所有的忧伤。却还是猜透他的忧伤因何而来。
      可是他却不想这样做,并非没有足够的勇气,他只是不想打扰。像蓓蕾一样静静地等待,像夕阳一样远远地注目。

      花泽类的生活依然如旧,波澜不惊的平稳。只是道明寺和杉菜每次一吵架,就会找他来。道明寺倒了半天苦水,突然发现身边的类心神不宁。
      “类,你是不是有心事?”道明寺关切地问。
      “没有。” 花泽类回过神来,只能微微苦笑。
      现在对着他不断倾诉自己青涩心事的人,正是他平生他最大心事,叫他还有什么好说?
      全世界都不懂我爱你 ,我给的不只是好朋友而已。

      每个欲言又止浅浅笑容里,难道你没发现我渴望讯息,我应该如何让你知道我爱你?
      也许只好怪造化弄人。
      “我知道你是因为静学姐的事情在伤心。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居然还瞒着我。”道明寺得意地笑了,“虽然你很不够意思了,但是做哥们的还是要帮你一把的。那,这个给你!”他递给花泽类一张飞机票。
      “什么?”花泽类接过了飞机票,却还是不明白。
      “你不是很爱她吗?你要勇敢地去追啊!”道明寺却还在拼命地鼓励他。
      追去又能作什么,红颜知己,红颜终究只是知己罢了。我只能爱你,无法自拔地爱你。青青子襟,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花泽类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柔情使他一筹莫展。
      他只好无奈地苦笑。以道明寺自小的脾气来看,这还真是难得的贴心之举。他实在是该好好感动一把。
      有了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女孩子还真是温柔美好的天使啊,连这样的暴君都被潜移默化了。
      可是道明寺难得的温柔却变成花泽类的痛苦,不知道离开道明寺有没有帮助?
      离开他熟悉的城市,忘记他所有的心事,最好也忘记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花泽类想找个地方躲起來,再沒有那些的无望的期待和疼痛的爱慕。
      两手空空坐飞机,多潇洒啊,手里拿着金卡,有什么东西买不到呢?
      可是心里却塞满了思念。

      他才不要去静学姐所在的法国呢。正好现在是威尼斯狂欢节期间,他一个人去那里闲逛。
      在gucci的专卖店居然看到了一款香水叫做Envy。男女两款都有。
      他马上买下了男款的,抹了一点在袖口。
      暗香盈盈,似极那种叫人魂牵梦绕的心绪,散入夜色里,了无痕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连用香水都不能尽情挥洒,要留一点余地,爱一个人,又怎么可以不顾一切?
      原来天不许人痴狂。
      是啊,Envy,妒忌啊。他妒忌年少时的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陪在那人身边,啊,现在连怀念都太奢侈。只好羡慕当时年纪小。

      因为狂欢节的缘故,所有的商店都灯火通明,所有的广场都人声鼎沸。
      大街小巷,来往的人群都穿着华丽精致的古装,戴着妖美而诡异的面具。靡丽奢华,仿佛不似人间。
      可是,花泽类不想今天再戴上面具。他只是漫无目的,也没有表情游走在人群中。
      霓虹灯又点亮,夜色渐张狂,谁会在意他为爱逃亡,身在异乡?
      圣马可港上有绚丽的焰火表演。天空中的烟花,璀璨地燃烧,然后熄灭成灰,仿佛瞬间的爱情,美丽之下的凄凉。
      “那位不肯笑的帅哥,你要不要算个命啊?”有个女子打扮成塔罗牌中的宝剑皇后,服饰上有着银色的标志。很热情的招呼着。
      花泽类不好意思回绝这样的热情,只好说:“好的,要怎么样呢?”
      “随便抽一张牌吧。”
      “这张牌是什么意思呢?”花泽类听话地抽了一张。只是这样,他就可以偷看自己的命运了吗?塔罗牌这样古老的发明一直疯狂流行,是不是因为有太多人曾经,正在,将要为爱伤心心?可是感情远比塔罗牌那花样繁多的算法还要复杂,岂是随便可以确定的?
      “倒吊人意味这自我牺牲和奉献。”
      也许这就是他宿命的悲哀。他只能让自己倒吊起来,不让眼泪流出来。
      可是花泽类却还是微笑着拿出一张大面额的纸币轻轻放在皇后的手心。“谢谢你。”
      皇后却拉住他的手,笑着说,“还不够哦。”
      “那还要多少呢?”花泽类好脾气地问。
      “再加上一个吻吧,今天可是情人节啊。”皇后笑了,风情万种。
      是啊,今天是情人节,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玫瑰的芬芳和爱情的甜蜜。连一个路边的占卜师都会要求多加一个吻作为报酬。
      他竟然忘记了今天是情人节。也许只是不想记得而已。

      狂欢节期间的威尼斯是恋人们的天堂,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度,有着不同的发色和肤色。可是他们都那么相爱。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吻拥抱。幸福的笑脸像他们手中紧握的红玫瑰一样处处盛放。
      这是个恋爱的季节,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有爱的人在狂欢,寂寞的人怎么办?
      热闹的是他们,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这里只是一座爱的空城,一切欢声笑语,灯红酒绿,都失去了意义。
      他只是觉得空虚,像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因为他离开了他的魂儿他的心。他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
      这又是何苦来着呢,本来是为了淡忘才离开道明寺的身边,结果离别却成了思念的催化剂。
      他走到了著名的叹息桥畔。那是连接总督府和监狱的一座封闭式巴洛克桥梁。这么无奈的名字,传说是因为一名死囚走过这座桥的时候,通过桥上的窗户看见对面房子里自己的爱人正拥抱着自己的情人,不禁深深叹息。
      虽然现在的恋人们相信,只要在日落的时候,在叹息桥下亲吻,他们的爱就可以直到永远。可是,相爱还有别离,终究是人类无法豁免的痛苦。

      花泽类给自己买了一个甜筒。
      香草口味的冰淇淋甜蜜而芬芳。花泽类还特意在上面嵌了两颗费列罗金莎巧克力,好甜蜜。
      它们很幸福地相互依偎着,互相陪伴着,永远不会形单影只。可是他终究不能自欺欺人,一小排的费列罗金莎巧克力,透明的玻璃纸里有三颗深棕色的大巧克力。
      不是刚刚好的2颗,而是不平衡的3颗。为了要让那成双成对的2颗相亲相爱,只好丢掉了其中的一颗。而他就是要被丢掉的那一颗。
      那么多年得意忘形,还以为已经握紧了幸福,可是原来幸福只是一块虚幻的水晶,只要外人轻轻一碰,就碎了。一地支离破碎的残骸,根本无法挽回。
      只要忘记曾经,他就能够自由,可是他怎么舍得忘记那些两小无嫌猜,他拥有道明寺那么多的过去,可是道明寺的未来很快就要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他不能再爱道明寺,至少他还可以爱回忆。
      那个害人的,迷人的,恼人的心上人,他从小到大,每一个回合都输给道明寺,还觉得这样认输,非常幸福,心服口服。

      花泽类还在一个人游荡,冰淇淋在流泪,可是他不会哭,他是永远微笑的花泽类 。
      “花泽类大少爷,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飞机?居然给我玩失踪,很神秘,很好玩吗?” 随着一声很生气的质问,花泽类被一个和他差不多高大却精壮很多的人截住了。花泽类突然眼前一暗。可是他的心里却一亮。
      “我去静学姐那里找你,她说没有见过你。你知道我多担心?”不过奇怪的是,他之前一直很愤慨,类重色轻友,一去无踪。可是真到了静学姐那里发现类并没有去找过她。他心里好象松了口气。
      花泽类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是道明寺?分明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此刻真的站在了他眼前,他却又不敢相信了。
      “阿寺,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是情人节啊!”花泽类愕然地问。不是应该两人世界,幸福天地,花前月下,怎么会有时间分给他这个不相干的外人?现在阿寺眼睛里,杉菜不是比他还重要吗?
      阿寺的快乐,他分明可以感受得到,所以他才选择离开,这样不是谁都好吗?
      “你还有脸来问我?还不都是你害的。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过什么情人节,清明节还差不多。你喜欢什么啊,我买点到你坟前烧啊。”越说越火大,道明寺大帅哥,已经成功变身成一头喷火神龙。
      “我最喜欢你啊,你把自己烧给我啊。”
      “还敢说这些,你的皮在痒啊。”类居然还有心情开这这种玩笑,道明寺眼睛瞪起来了,“别以为你长的好看,我就不舍得打你了。”
      “对不起。”
      “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吗?”道明寺还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是眼神却已经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
      “你还是只会说这句话。”花泽类缓缓地竖起了大拇指,却又把它颠倒过来。
      “你还不是只有这一手?”道明寺也不示弱。两个人看彼此都使出最常用的杀手锏,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有冰淇淋,也不吃。真是好命的少爷啊。我找你找得渴的要死。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众里寻他千百度了。”道明寺突然看见花泽类手里的冰淇淋。而且一个劲地在融化,好诱人啊。顿时眼睛发亮,也不和人家商量,就一把抢了过去。
      “喂!那个,我……”花泽类本来要喊出我已经吃过了,可是那人已经完全消灭干净了。
      “真小气,吃你点冰淇淋。你又不会少块肉的。”吃了人家的冰淇淋,道明寺少爷可是一点都没有嘴软。继续批斗无组织无纪律的某人。“好了,现在喉咙舒服多了。我要继续开骂了。”
      花泽类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有被虐待狂,就是这样被道明寺数落挖苦也很幸福。
      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天涯海角,直到天荒地老,爱的路上只有我和你。
      我还没说可惜,你已经在叹息,那么不可思议的默契。
      可是就算2个人已经比爱人还亲密,我和你两个人依然不等于我们。可是他们两个都是男生,他们在一起走不了一生那么远。
      终究有那么一天,有个女孩一定会出现,她才是道明寺的真命天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正主儿。不是杉菜,也会是别人。
      他其实根本无话可说,因为没有资格。
      所有的心事,因为不肯透露半分,只能在心里溃烂,无声地作脓作血,散发出腐败而迷离的芳香,那样寂寞的气味,让他窒息。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真是气死人了,花泽类这个家伙一直盯着人家餐厅的橱窗看。
      那个提拉米苏是很好看了,可是会比他道明寺少爷又帅又酷的脸更加好看吗?
      “我有在听哦。”花泽类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你是有在听,可是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道明寺气极。
      花泽类也不反驳,还是对着他笑。分明摆出一副虚心接受,可是偏偏屡教不改的样子。
      怎么会有男生笑起来那么好看,道明寺看着那笑容突然有些不自在。
      他是知道类笑起来一向是很好看了 ,他从小看惯了的,可是今天怎么会觉得特别好看呢?
      也许只是因为有好几天没有看见类了吧,那个古话里面不是有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说真的,这么多年了,他和类一直秤不离砣的,一下子少了类陪在他身边,好不习惯啊。
      道明寺拿他这样一点办法也没有,反而越来越不自在了 。
      他是不是真的疯了,越看越觉得类的笑容好看。简直是秀色可餐,他一定是饿了。还是快去吃点东西吧。
      赶紧拉了类的手,就杀进餐厅去了。“笑你个头,那个很好看是不是,我请你吃了。”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拜托大哥,你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啊?我认识你一辈子了,是一辈子唉,就算将来你有女朋友了。她也不会比我认识你更久吧。你每次一看见可爱的东西,都会有些很奇怪的表现好不好?”
      花泽类还是继续笑,可是走在前面的道明寺看不到他帅绝的唇角染上了一点苦涩。
      这个大傻瓜,你不知道的提拉米苏意思就是带我走。我多么希望你带我一走。
      我们一起,没有地,没有天,没有时间,没有极限,没有杉菜,没有静学姐,没有道明家,也没有花泽家,只有我们,只有我们固执地相爱。

      接下来类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低着头努力地消灭那份提拉米苏。
      他现在终于明白Diana王妃在婚姻遇到问题的时候,为什么会患上暴食症,无话可说的时候,也只好不停地吃来保持沉默。
      道明寺也什么都不说,甚至连一杯咖啡都没有叫。原来他一点都不饿,只要觉得看着类这样吃东西就很好。
      灯光照着他的侧面,实在太好看,叫人不能逼视。古罗马的雕塑是举世闻名的,可是,类只要一坐在那里,就已经是无限诗情画意,再杰出的大师手下的作品都输给了他。
      花泽类感觉到他的注视,终于抬头看他。
      “你一直盯着我看作什么?”真奇怪啊,都认识他十几年了,老掉牙的朋友了,怎么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难道自己的吃相那么难看吗?
      “那我不吃甜点,又没事干,不看着你,要干吗啊?”道明寺大少爷倒是答的理直气壮。
      “哦,是这样啊。”花泽类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帮你找点事情做吧。到意大利玩,怎么可以放过意大利的美酒呢?来,陪我喝几杯吧。”
      虽然是他提出邀请的。可是他不敢醉,只怕醉了就一发不可收拾,发情啊!
      可是道明寺大少爷倒是老实不客气地给他喝醉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花泽类现在真后悔,提议让他喝酒了。要不那么个大活人弄回旅店真是件辛苦的事情啊。
      一路吐个不停,那人还吵闹不休。 “我一定要和你睡一个房间,我要亲自看着你。不然谁知道,你又要跑到哪里去。”这种寻人游戏他可不想再玩一遍。
      “你放心,我绝对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花泽类笑了笑,一语双关。
      这位大少爷,本来就是个喜欢胡搅蛮缠的主儿,现在醉成这样,就更难伺候了。
      帮他洗澡简直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道明寺吐得自己一身都是,总不能让他这样就睡吧。“不要乱动,我正在帮你洗澡唉!”
      “一起来玩啊,”道明寺真是个大烂人,居然用水泼他。而且还嫌不够,凑到他身上,“类,你好香啊?这是什么香味,好奇怪哦!”
      “香的人明明是你自己好不好?”正在帮他洗头发的花泽类翻了个大白眼,这个人满头洗发香波的,居然还说别人香。
      “是你了,你身上真的好香。”道明寺更加不安分地把脸凑近他。
      “那要不要香一个来试试看?” 难道道明寺真的闻到了那Envy的香味?花泽类笑着吻上了道明寺的唇,竟然有一点调皮,一点点逗弄。
      这不过是一个玩笑,可是道明寺的反应居然是出乎意料的热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从这个吻开始,已经相交了将近20年的两人一点点偏离了轨道。激情再也不可以遏制。
      今夜,就让他放纵一下自己吧,神啊,就允许他自私地任性一次吧。把自己完全交给挚爱的人吧。
      那是疼痛而神圣的仪式。好痛啊,在极度的疲惫之下,他还是记得要善后。什么都不能让道明寺知道。在收拾后一切后,他痴痴地盯着已经入睡的道明寺看。
      这是他最深爱的容颜,可是他的爱永远都不能让阿寺知道。

      道明寺比花泽类先醒来。看到花泽类美丽而带着浓浓倦意的睡颜。
      花泽类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他就睡在他的身边,长长的睫毛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明明是那么安详地睡着。怎么还是让人觉得他有解不开的心事?
      自己最近是不是迷上胡思乱想了,怎么会觉得类不快乐呢?类明明总是很温柔地微笑着。
      不知不觉地,他也看得痴了,俯下身子更近一点地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觉得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拉着他。他好像觉得今天的类看起来特别的不一样。他想要看得更清楚。
      类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迷离而纯净的眼睛定定看着道明寺,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道明寺先是觉得心神一荡,然后定下神来,“你醒了。太好了,类,你今天就好好陪我玩一玩吧。”
      “可是,你不是应该急着赶回去陪杉菜吗?”
      “没差了,反正情人节都被你害得没得过了。既然来了,我们两个就玩得痛快一点再回去吧。”

      和道明寺在一起,快乐总是变得很简单。就像这样,心想着他,眼看着他,已经是幸福。
      可是这样的幸福,是不是只有一瞬呢?
      花泽类在心里轻轻地提醒自己:不可以深陷了,再也不可以深陷了,否则就会万劫不复。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已经再也无法停止。
      可是感情要怎么算对错,有太多太多魔力,太少太少道理。从来只有痴情司,有谁听过道理司呢?
      “类,拜托你走快点好吗?你为什么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道明寺少爷有点不耐烦,拖起慢慢走的花泽类手,快步走。
      因为你是我最美好的一个梦,我不敢醒来,只怕一醒来,你和我已经各自东西,再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叫类,所以我总是很累。可以请你走慢一点吗?”
      初经人事的身体,像花朵一样生嫩而羞涩,每走一步都是残酷的折磨。
      像童话里的小美人鱼,在利刃上的舞蹈,温柔蚀骨的疼痛和甜蜜。
      喜欢是爱的代名词,喜和欢都是高兴的意思。爱本来是一种享受,但是为了他,已经变成了一种忍受。
      昨晚的缠绵悱恻,深情执着,对当时意识不清的道明寺而言好像全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对花泽类而言证据却分明存在。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呢。你一喊累,我也有点累了呢。类,你昨天到底拐了我去做什么坏事了?我为什么觉得那么累?”真是莫名其妙啊,明明他的体力一向很好的。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花泽类笑着答他,有一点顽皮,一点慵懒。
      看着类的微笑,道明寺就觉得心里有种没来由的安宁与愉悦。那样干净的眼神叫他怎么都凶不起来,只是轻轻一瞥,他已经心软了。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脚步,配合着类的慢动作。
      对他们来说,威尼斯的狂欢节虽然迟了一点,却才要开始呢。

      一到12点,灰姑娘就恢复原型。威尼斯假期过完之后,道明寺就重新变成杉菜的道明寺。
      “类,你这头猪,你还在睡。快看,这是什么?”道明寺兴冲冲地拎着一袋饼干,坐在花泽类的床头。
      刚被吵醒的花泽类迷迷糊糊地,看见饼干,本能地就抓过来吃。一边吃,还一边嘟囔,“你真好心,我正饿着呢。这个饼干有点烤糊了,不是很好吃啊。”
      难得花泽类也有那么迷糊可爱的时候,可是道明寺根本无心欣赏。
      “谁要给你吃的,这是杉菜做给我的生日礼物啊!”道明寺简直要被他气疯了,“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他作势要去掐花泽类的脖子。
      花泽类自然要逃命了,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意外就发生了。他们两个的嘴唇居然碰到了一起。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吻,两个人的柔软的唇之间,还有饼干的香甜和松脆。道明寺忍不住轻轻吮吸起来。
      两人都很惊讶,花泽类因为记得威尼斯的夜晚,还稍微镇定一点。
      道明寺远比花泽类还要惊讶,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一把推开花泽类。飞也似的逃走了。
      吻到他是那么不堪的一件事情吗,阿寺居然推开他逃走了。花泽类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眼睛里隐隐起了雾气。
      道明寺的心其实更乱。
      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面对类,类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自己居然吻了类,虽然一开始只是意外,可是后来他真的吻得好忘情呢。类的嘴唇好柔软,好可口啊。
      可是这种感觉,也不是完全的陌生,他总觉得自己好象曾经体验过那样的芬芳。
      说起来,上次在威尼斯,如果不是那时侯类恰好醒了过来,他到底是想对类做什么呢?他那样的靠近类,分明是被类迷惑了。难道他不是想要一亲芳泽吗?
      他想得太过入神,没有听到身后的喇叭。一下子,带着所有对那个吻的不解和甜蜜记忆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脑外科的病房里。
      一身病号服的道明寺依然俊美如昔,可是他不复如何记忆。对着两位来客,没好气地问着,“你是谁?”随便指向那个男的,脸上满是不耐烦。那女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估计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我是类,花泽类。” 花泽类礼貌地微笑着。
      “泪?男生不是只流血不流泪的吗,你为什么要哭?” 道明寺却一脸困惑地问他。
      “我不流泪,我只微笑。”花泽类还是微笑答他。
      道明寺不记得他了,一脸不耐烦地问他是谁。就好像十几年前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样,一样的陌生,一样的见外。
      他们又回到了原点,好像那些当中的美好时光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他们当然也可以再重新认识,可是他还有多少个十几年可以在道明寺身上顷尽所有?
      这就是天意吧,是神的惩罚,也许他们根本就只有微薄得可怜的缘分,当初一见面就已经耗尽了。所以再怎么用心,也只能做回陌生人了。是他太贪心了,一直在道明寺身边赖着不走。他已经偷到了十几年,应该知足了。
      “你不记得我也没有关系。可是你不可以忘记杉菜。”
      “杉菜又是谁?”
      “她是你最心爱的人。”
      “你以为你是谁,为什么你随便拉一个女人来,我就要听你的话,一定要爱她?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联手欺骗我什么?”
      “杉菜,杉菜。”看着杉菜夺路而逃,花泽类急忙追去。离开之前丢下一句话。“我曾经是你最好的朋友,不过以后就不是了。”
      道明寺,你永远不知道爱上你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吧,你无心的言行最是伤人。
      那个人的表情好奇异啊,他分明是在笑,可是看起来却像心碎,又像是解脱,道明寺看着那离去的身影困惑了。好痛啊,莫名其妙的心痛之感,让他无力。
      那两个人都不过是陌生人罢了,为什么他对那个在哭的女子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那个人的笑,却可以生生地撕裂他的心?

      杉菜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她很快收拾起了悲伤,投入到正常生活和学习中去。她的倔强,其实更惹人怜爱。
      因为花泽类深深知道她的痛苦,所以更加欣赏她。
      “杉菜,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追你。”花泽类去接杉菜下班。很郑重地说。
      他那么爱阿寺,而杉菜是道明寺最爱的人,他不能让她这样难过。因为以后如果阿寺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曾经那么伤害过杉菜。一定会相当自责的。所以他决定了从此以后要替阿寺来爱她。
      “类,你的温柔是一种罪过,你对谁都那么温柔,可是你对自己却那么残忍,你用温柔来掩饰自己的忧伤。可是我已经释然,会失去的幸福不是幸福。”杉菜温柔地叹息。
      花泽类不能否认。是的,他对自己很残忍,因为他一直都很寂寞。输给了寂寞的人对待自己最残忍。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花泽类为了活跃气氛,开始讲起了冷笑话。
      杉菜倒是很捧场地笑,她知道这个温柔的男子其实自己最不快乐,可是他却努力地希望别人快乐。
      他们两个人笑语盈盈的,杉菜的长发轻轻拂在花泽类俊美的脸上,分明是悦目不过的绝色风景,又浪漫,又温馨,可是为什么就是那么刺心呢?
      突然出现的道明寺不满地斥责, “说话就说话,你靠她那么近干吗?”
      “我在追她。”
      “你喜欢她吗?”
      “是的,喜欢。”只是喜欢罢了。花泽类帅绝的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苦涩。
      道明寺突然失去了语言。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好想吻住那说是的嘴唇。他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好气愤地转身离去。

      可恶睡不着啊,道明寺躺在床上,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个人明明不过是陌生人,为什么他那么在意那个人的答案。那种心里翻涌不止的失落感若是寂寞,他好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干脆一跃而起,冲到花泽类的楼下,大声喊出心里的想法。
      “花泽类,我不许你喜欢杉菜。”
      “你还记得她吗?” 花泽类下楼来。他的眼睛像最清澈的泉水一样干净透明,可是,这种不动声色的安静,掩盖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谁记得那个女人,我说的是不许你追她。重点是你花泽类哎,你是猪啊,这点都不明白?”
      “什么?”
      “你这个人很烦唉,你在我脑子里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啊!”
      “你说什么?”为什么他越听越不明白?
      “我们一定是在热恋,是不是?”
      “我说过的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我在你不要的前女友。”花泽类否认。
      “你骗鬼啊。我想要抱你,想要吻你。我对你那么有感觉,我们怎么可能只是朋友?难道你对我没有感觉,你很喜欢我吻你的对不对?”事实胜于雄辩,马上就动手亲自验证。哦,不,是动口。
      “不要,你放开我。”花泽类开始挣扎,他不要自己越陷越深。他已经决定要解脱。可是那个人只要轻轻的一个吻,就足以摧毁他所有的意志。
      “你还死鸭子嘴硬。我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回事,居然放着你这个什么好朋友不管,还去找了一个什么女朋友。可是我现在确定我是喜欢你的。你也是爱我的。如果你说你还是坚持你对我没有感觉,我马上就和那个什么杉菜结婚。”
      “恭喜你,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这样心碎的情景他早已经在心里排演过千万次。所以现在说出这样的话,伤心就会少一点吧。
      “你去死啊!”真是要被这个人活活气死,道明寺忍无可忍,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爆发式地吼了出来, “爱我爱我,没有明天。爱我爱我,委曲求全。这就是你对自己人生的定义吗?”
      他抬起头来,看到了类眼中泛滥的泪光,他突然明白了花泽类内心的孤独和恐惧。他以前一定是头猪,不,比猪还笨,怎么会没有发现类对他的感情。
      是他让类对幸福不敢有信心的。类一定已经爱了他很久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所以他迷路了,和类越走越远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老天帮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都干脆删掉了。只要他好好爱着类就可以了。
      “类,我吓到你了吗?请你原谅我。我生气是因为我恨自己不能让你幸福?我们不是天使,我们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快乐。所以请你不要再假扮心碎的天使了。”
      “这是真的吗?等你恢复记忆了,你就会忘记你曾经说过什么了。”
      “类,我真的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也许有一天,我会记得从前的事情,也许无论怎么样都记不起来了。可是重要的,我爱你的这种心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如果,我忘记了你,我也会重新再爱上你的。就算是你被别人抢走了,我也一定会重新再把你抢回来的。”
      “你就那么有自信?”花泽类已经被他的决心和气势逗得破涕而笑,却还是忍不住逗他。
      “当然,因为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们只属于彼此啊。而且我知道你一定早就在偷偷爱着我了。对不对?”
      类只是笑了笑,用一个吻封住那张正在喋喋不休的嘴。
      是的,他爱他,爱了那么久,心痛了那么久,可是所有的忍耐和隐痛都已经值回票价。在爱的幸福国度,每颗暂时的泪珠背后都闪烁着愉悦的恒久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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