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旧档之巫咒案》洗尘的细雨

38、巫咒案38

　　柳凌云满脸凝重的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皇帝英明！”
　　这话太冷了，常益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傻小子对皇帝倒是忠心，就是不知道朱皇帝配不配得上这份忠心。
　　邹少东家暗中赞叹：皇家的奴才不管身在何处，主子有没有在跟前，也不忘记拍主子的马屁，真真一片丹心啊。
　　谈话突然冷场，柳凌云知道自己被常吴二人误解了。他人的误解，他向来不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多嘴解释。见天色不早，吩咐大家收拾一下就启程。

　　别看常益说什么都头头是道，又懂巫术，显得见识渊博，其实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啥杂活都不会干的半废人。吴碧就更不用指望了，跟未开窍的顽皮孩童一样，不盯紧他就要惹出些哭笑不得的事情来。有这样的两个人作陪衬，邹少东家的能干凸现出来了，特别的知心知意，一边陪着常益说东道西，一边哄住吴碧不去扯草拽枝捡石玩泥。
　　自遇上这磨人的表姐表弟以来，柳凌云头一次知道何谓轻松，看邹少东家无比顺眼。

　　他们紧赶慢赶，戌时尾到了十字镇。这时节，天冷天黑得早，镇民、商铺都关门歇息。在镇上转了个圈，只有递运所和悦来客栈门口挂着红红的灯笼，还开着大门。
　　邹少东家知道柳凌云是官身，可以进递运所打尖住宿。但柳凌云又找他要了路引，假借身份，估摸着是要暗中办差，那就得住店。他不擅自主张，等柳凌云决定。
　　柳凌云多看了递运所几眼，朝客栈走去。
　　邹少东家知事，立即先行去客栈打点。其实嘛，他的身份是少东家，打点应该由商行掌柜的常益来做。不过，这一路上他已弄明白，常公子有大能为，不沾手俗事。

　　这个时辰，客栈的门虽开着，掌柜的并不指望有客人上门，无精打采的脚踏火盆，伏在柜台拔弄算盘珠子。
　　“店家，可有空房？”邹少东家一进门，先清清脆脆亮了一嗓子。
　　“有有有。”掌柜的见到他，褶子脸笑成一朵菊花，“客官住几日？”
　　邹少东家爽朗的道：“就一宵。明早去酒镇。”
　　掌柜的明了，笑问：“可有酒票？”
　　邹少东家答：“有。往年是家叔来办，今年让给小子增长见识。”说着，拿出邹氏商行的票牌给掌柜的看，“两间上房。准备吃食，三荤两素一汤，有米饭上米饭，没米饭，十个大馒头，用素油煎一煎。”
　　“原来是邹少东家。”掌柜的笑得更热诚，“可要小酌？”
　　邹少东家笑道：“百日未过呢。”
　　“少东家守礼。”掌柜的感慨，“也是，因这，去酒镇的人少了，小店也生意寡淡。”
　　邹少东家安慰道：“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掌柜的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吩咐伙计招呼客人，他去后院叫厨子准备吃食。

　　二楼两间上房相连，吴碧死活要跟柳凌云一间，邹少东家便和常益一间。
　　梳洗一番，柳凌云扫视客栈，除了他们，店里没有客人。
　　这客栈吃食做得相当美味，一大盆放了红枣、枸杞的肉骨头炖粉，一大碟葱爆羊肉，一大盘野山菌炒嫩鸡，再加上炒白菜、腌萝卜条和一大碗蛋花汤，配着香喷喷的油炸馒头，吃得吴碧肚儿圆溜溜，就连挑剔的常益也吃过量，拖着邹少东家乌漆抹黑的逛小镇消食。
　　等他俩平安回房，合衣躺在床上的柳凌云起身，瞧了瞧身边吃了就睡的吴碧，给他加了个结界，从窗口跃下，悄无声息的来到递运所。
　　先前路过，他发现递运所的墙角有带刀舍人的联络记号：此处危险！

　　可能是因陌生人到来，递运所的大使、副使愁眉苦脸的掌灯对坐。
　　一个道：“如何是好？”
　　另一个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见他们只是寻常人，柳凌云转移注意力。他在递运所转了一个圈，守值的十四名验夫每个都比邹少东家那些只会外门硬功的青壮镖师高一境界，已生内劲，达到三流。
　　这太奇怪了，皇帝设立递运所，也不过两年左右。各地递运所的验夫，都由当地卫所派兵丁担当，算是优差，多是用来体恤战场上受伤至残的。而这十四人，个个身体完好，行为举止不似训练有素的兵丁，倒似散漫的江湖人士。
　　再说，兵丁若有三流身手，且甘心当验夫，靠其身手杀敌获功，百户、总旗不在话下。
　　就说他们带刀舍人，也多是三流好手。鲜少有内气小成，虚实相生，初窥门径的二流高手。一流高手更少，也只有贴身护卫皇帝的那几名暗卫才是。
　　他如今是绝顶高手，有自信这天下难遇对手。只是，天下事，不是靠个人武力高低来决断的。

　　柳凌云回到客栈，常益在房内等他。
　　两人也没点灯，设下结界，柳凌云把递运所十四名验夫的异常跟常益说了。
　　常益嘲笑道：“何必亲自去看，咱们巫人可以驱虫为耳目。”
　　柳凌云劝道：“常公子，非寻常之法，最好不要用。”
　　常益挑眉，“为甚？”
　　“直觉。”
　　“……”常益嗤鼻，转移话题，“我瞧过了，镇上只有递运所异常。”
　　柳凌云担忧，“本地卫所，只怕也出乱子了。”
　　常益道：“到子夜，抓一二人问问。”
　　柳凌云赞成。
　　只是，还没等他们出手抓人审问，验夫倒先找上门来。
　　客栈掌柜与伙计，留了门，便去后院歇息了。两名验夫推门而入，悄声上楼，撬开客房门栓，只是，还没照面，就被柳常二人随手撂倒了。
　　过了半个时辰，第二波又到。这次谨慎了一些，两人从大门进，守在客房门口，二人去撬窗，想从窗口跳入客房，其结局跟第一波一样。
　　又是一去不复还……等了一个时辰，第三波又来，这次来了六人，也不偷偷摸摸做贼，直接过来砸门。
　　柳凌云也真恼了，什么玩意！都快把吴碧给吵醒了！
　　一个个拍飞！再加上一脚，踢得他们吐血晕厥，当成货物码在客栈大堂里。
　　听着动静，客栈掌柜、伙计、厨子，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常益问了口供，得知他们都是姚家酒庄养的庄客，过来不是打劫偷东西，只是想偷看他们的行李，查实他们的身份。
　　常益冷笑，“区区一家酒庄的庄客，冒充验夫，且如此嚣张跋扈的深夜扰民，可有王法？”
　　王法什么的，他们心中自然是没有的。只是，现在“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没有梗着脖子说大话的志气。

　　柳凌云到递运所，正赶上递运所内留下的两位验夫察觉不妙，正要杀了大使、副使逃跑。
　　幸亏柳凌云来得及时，逃过一死的大使、副使过够了随时丢小命担惊受怕的日子，都不用柳凌云逼供，跟倒豆子似的，说出他们的苦处。
　　这十字镇，除了柳凌云他们来的那条路，其余三条，左边去酒镇，中间往保定府城，右边到榆县，也是相当重要的交通节点。
　　酒镇因姚家酒庄而兴旺，聚集着北都省各府的名酒。酒香十里，自有全国各地商人来此地买酒。有些商家要的酒多，就让酒庄负责送货。姚家酒庄的庄主身上有皇帝亲封的虚爵，得过皇帝的表彰，加上为人豪阔，出手大方，递运所也就时不时的给些方便。
　　只是，这方便门一开，就关不住。
　　姚家酒庄卖通卫所，让庄客冒充军户过来当验夫，专门递运姚家酒庄来往的货物，堂而皇之的公器私用。
　　一个月前，有探子察觉这十字镇运递官方物资和军需的递运所，变成姚家酒庄私有。探子的查访，被验夫发现，便杀了他，随便挖了个坑埋了。
　　杀了皇帝身边的带刀舍人，大使、副使惴惴不安，但局面已不由他们控制，只能成为姚家酒庄的应声虫。
　　等大使、副使写好供词，画了押。柳凌云带走了那两名验夫，找到掩埋冤死的探子的地方，命两人挖掘出来。
　　尸体有些腐烂了，柳凌云黯然。凭他的目力自然分辨得出，这位是幼军出身，与他同期升上带刀舍人的同僚。他还在京城时，此人就被列入失踪名单，原来是被皇帝派到北方做探子。
　　他把死者的腰牌包好收起，命两名验夫把尸体抬回镇上。吩咐客栈掌柜购来一具棺材，好生装殓了一番，装入棺材内。把棺材放入递运所的地窖中，施了结界，封闭地窖。打算等待北都诸事平息，回京通知其家人，再运回京城，好生安葬。
　　前前后后的动静不小，镇上的居民已被惊动。
　　邹少东家和吴碧守在通往酒镇的道上，见有人前去报信，便由力大无穷的吴碧出面，打晕对方，拖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