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深》天色未蓝

33、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文哲推门进来的时候，还夹杂着一丝寒气，俊逸而苍白的脸上因为奔跑而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叔叔，我是文哲，我来了。”走近病床，小声地说。

　　“文哲！”小米爸爸把视线从女儿身上移开，转向眼前的年轻人，虽说年纪轻轻，但身上的气质和沉稳，都是很多人所没有的，甚至比他年长的人，也无法与之比拟。可惜啊，小米喜欢的另有其人，如果是文哲，自己也许会更放心吧。

　　暗叹一声，言归正传，“文哲啊，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把你叫来，我有话想和你说，又怕自己撑不到明天……”

　　“叔叔，别这么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仔细听着呢。”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小米老爸叹了口气，“唉，我们家麻烦你的太多了。”

　　“应该的。叔叔，我是小米的好朋友，别和我这么见外，再说也没帮上什么。”文哲认真道。

　　小米爸爸笑了笑，“你的心思，我明白。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他摆摆手，示意文哲附耳过去，“小米她……你还这么对她，我们还接受了你这么多的帮助，过意不去啊！”

　　“我只想看到她幸福！只要她幸福！”努力咽下翻涌的酸涩，文哲在老人的耳边轻声却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也许是文哲的目光过于清晰坦然，凝视他片刻之后，小米爸爸终于释然地点点头，把目光转向郭浩，同样出众的孩子，虽说少了文哲的内敛和内敛之下的锐利，但开朗的个性倒也和小米相互匹配，“孩子，好好照顾小米。”

　　平心而论，这个孩子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不过既然是女儿的选择，做父亲的也没意见，只要他们彼此快乐幸福就好。

　　“叔叔你放心，”郭浩郑重地握着小米的手，“我一定会好好对小米。”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血气上涌，肩头刹那间沉重了很多。从今以后，小米不仅仅是自己所爱的人，更是自己的责任，一份让他甘之如饴的甜蜜的负担。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要彼此携手与共，一起走下去。

　　小米爸爸长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一下子就显得有些疲惫。颇有些临终嘱托的模样让小米不安。病房里只有妈妈轻声说话的声音和爸爸偶尔发出的回应，寂静地连空调的声音都显得很嘈杂。身旁的两个男孩也是一语不发地坐着，也许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舍得去打扰这对相濡以沫走过大半生的夫妻。

　　小米盯着妈妈的脸，急剧消瘦的双颊苍白得好像她才是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原本充满温情的双眸，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虽说嘴角含笑，可小米却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悲鸣。一直以来，自己只顾着爸爸的状况和自己的心情，却完全忽视了承受着巨大痛苦和压力的妈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离去，这是多大的打击？

　　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如书中所写的那样，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得在携手之后，无奈地挥别，而这种分别，很多时候不是分离，而是死别。树欲静而风不至，子欲孝而亲不待。这句话不正是自己的写照吗?

　　小米爸爸走的时候很安详，似乎是因为已经交代了一切心里放不下的，了无遗憾。彻夜未眠地守候着爸爸，在寂静的深夜，小米清楚地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好像在吞咽着什么，打开灯一看，爸爸早已没了气息。不知道是不是正如老人们所说的那样咽了气，床上的爸爸如同熟睡了一般，没有任何痛苦，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解脱般的微笑。受病魔折磨，痛苦了这么久，要坚持下去，也是一份勇气和毅力。

　　小米看着妈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套衣服，在电视里小米曾看见过这样的服饰，没想到现在却要穿在爸爸的身上。小米学着妈妈的样子给爸爸换上，这还是第一次给爸爸穿衣。医院的办事效率从来没有这么高过。天刚蒙蒙亮，病房里就出现了几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熟练地把爸爸移到他们带来的移动床上，往外推去。

　　跟着他们走出大楼，小米觉得眼睛一阵刺痛，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眼睛变得异常干涸，一下子承受不住阳光的照射。这儿的习俗是，亲人过世时不能流泪，眼泪会让逝者走得不安心。小米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握住一旁妈妈的手。虽然彼此的手都没有温度，但只有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才能让对方踏实。

　　正要坐上殡仪馆的车子，小米的肩上忽然一沉，“披着吧，今天外面很冷。”文哲皱着眉头掩饰心头的刺痛。明明在发抖的小身体，还是强装坚强。
　　“你们先回去吧，”小米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精力维持着这份冷静，嘴巴里却依然继续着，“我和我妈去就行了，你们回去好好休息。”顿了一顿，小米扯开嘴角，“谢谢了！”

　　文哲眉头的褶皱加深了几分，一言不发不置可否。郭浩摸了摸小米冰冷的脸，痛惜着她的温度，“小米，别难过，这对叔叔，也是一种解脱。”

　　小米胡乱地点点头，转身上了车。货车一般的构造，把前面的司机和后面的人硬生生地用铁栏格成了两块。爸爸安静地躺着，穿着奇怪的稠服，车厢内阴冷异常，小米心里却异常宁静。妈妈伤痛的眼神饱含担忧，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小米，你爸爸他……你要明白，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对于你爸爸而言，其实反而是件好事。”

　　把头轻轻靠在妈妈肩膀上，“妈妈，我懂！你别伤心，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