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师驾到》末尚尚

30、假票

　　快下班了，傅央央想着早上闵然说会开车过来，就跑到洗手间补妆。
　　妆补到一半，她就收到闵然的微信，他说突然有个客户请吃饭，晚上不过来了。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气恼地把口红全部擦掉。这种恋爱里的小心思折磨得她有点郁闷，希望他会打电话过来，还有即使他工作再忙也能跑来陪她，结果她忘了闵然根本就不是姜海那一类型的。
　　她深深地叹息，怎么会这样，明明昨天还觉得心满意足。
　　从洗手间走出去，经过一个拐角，她听见有人低声说话。她停住脚步，微微探出一个头，看见是腾电电力的刘部长。
　　“那些发/票都弄好了吧？”
　　“弄好了，放心。”
　　她缩回脑袋，想继续往下听，那边的刘部长离开了。她心中有了疑问，什么发/票？

　　第二天，她多了个心眼，把归整出来的项目支出的发/票复印件仔仔细细地翻看，还登录相关网站查税号，结果令她大吃一惊，有四分之一的发票税号查询不到，意思是可能是假/票。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天刘部长的话，这个项目是亏本的，支出绝对超过五百万。如果这些是假发票，说明腾电电力在这个项目上的支出根本达不到项目预算，才会拿假票来蒙混过关。
　　她找来刘部长，直入主题，说这些查询不到税号的发/票，是不是假/票。
　　刘部长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说：“傅经理，这个项目的款都拨付给我们了，审计验收不过是走个流程。这几天你也看了我们的生产线和工地，我们的确是做了项目的，并不是弄一个假东西忽悠政府。这些发票的确有一些是假的，但大部分是真的。你知道，我们有时候私底下走人情来往，花钱打点关系，都需要大笔花钱，这部分我们是弄不到正规发/票的啊。这些拿不到发/票又花出去了的钱，也实实在在是为这个项目做了支出的。我们企业也有难处，你们体谅一下。”他把手搭上傅央央的肩膀，轻拍，“这事你不说，没人知道，我们提供给你们审计的资料，全部都是真的，只是这些拿来冲账的发/票有点问题而已，金额也不大。”

　　她退后两步，笑：“你们这假发/票金额哪里不大，我刚才粗略算了算，至少有五十万。你们丢失的那两本会计凭证月份发票，还不懂有多少是假的。”
　　“五十万对于五百万来说，只占十分之一，那不是还有十分之九是有正规发票的嘛。”
　　“政府后续是否给你们拨款，我们审计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我们只管出审计报告。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只能照实在报告上写了。问题的确是有，数据这一块我们就只能照实来了。”
　　“别这样啊，傅经理，审计报告这种东西，你们怎么写，别人就怎么看。我们只是有点瑕疵，你适当地给我们遮掩遮掩，将来我们有审计业务一定找你们。”

　　“财务数据这一块毕竟只是一个参考，技术指标也很重要，我们的一个审计报告也不能左右财政拨款，只能做为参考。您也别太担心，如果只是一点瑕疵，我们如实写，你们坦然接受验收，后续款项拨付还是没有问题的。”她赶紧先把责任摔锅，这是事实，审计方只管出审计报告，至于财政是否继续拨款，审计管不着。至于这个项目中间是否有内幕交易，不是她操心的问题，她也操不来这份心，她管好审计报告上数据的真实性就行了。
　　刘部长脸上却是有了一丝怒色：“如果你们如实写，我们怎么能够坦然。我们不嫌麻烦搞这些，还不是想审计报告上数据好看。你怎么就不懂得变通呢？你就当不知道假发/票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她微笑起来：“刘部长，你先别动怒。事态严重，回头我跟我们闵所商量一下。”
　　刘部长看她年纪轻，估计也是个做不了主的，挥了挥手，“跟你们领导商量吧。”

　　傅央央回到会议室，正准备理一下思绪跟闵然汇报，就听见陈圆莉在电话里说着腾电电力假发/票的事情。
　　傅央央心中叹息，刚才她在网上查税号，大概是被陈圆莉看见了。陈圆莉知道了假发票的事情，立刻打电话给闵然汇报，邀功去了。
　　傅央央心想算了，陈圆莉急需一个表现的机会，好从后勤部转回审计部，她就不去闵然那里多嘴了。
　　陈圆莉挂了电话，看见傅央央，和她说起假发票的事情。
　　傅央央问：“圆莉，闵所怎么说？”
　　“闵所说，这事先放着，我们再查查其他地方是不是有大问题。”
　　“嗯，我们还真得好好查，说不定不止发票有问题。”
　　快下班了，刘部长进到会议室，陈圆莉和傅央央正凑在一起看数据。
　　刘部长说：“小陈，小傅，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要不晚上我载你们几个到市里面吃个晚餐，如果你们想回家的就可以回家，明早我让司机去接你们过来。”
　　傅央央抬头，浅笑：“就不麻烦刘部长了，这几天我们在酒店餐厅吃的晚餐，已经很丰盛了。”
　　陈圆莉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傅央央，意思是有点想回市区。
　　刘部长说：“小傅啊，有些事情真的不用太较真，这个项目我们既然能拿下，肯定是有实力和能力的。现在都讲究人情社会，政府也讲人情，我们也讲人情，你们审计就更应该讲人情了。你说是不是？”
　　傅央央弯着眼睛，微微笑，“当然了，我们也要讲人情。但有些事情我们审计也要按事实办事，我们也不能自毁招牌呀，刘部长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也没错，互相体谅一下就对了。”
　　刘部长见傅央央没有松口的意思，就多看了几眼陈圆莉。刘部长离开会议室，翻手机通讯录，刚好前几天要了陈圆莉的电话。他给陈圆莉发了一条短信，说有些事情想跟她沟通一下。

　　陈圆莉借口上厕所出了会议室，进了刘部长的办公室。
　　刘部长提了提发/票的事，问陈圆莉，闵所那边会是什么意思。
　　陈圆莉说：“刘部长，其实这个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数据这一块可以润色，毕竟你们的问题也是真的有。回头我在闵所那边提几句，让你们的数据尽量不要太难看，你看怎么样？”
　　“就是这样，凡事都可以商量嘛。你们小傅就是一根筋，不懂得变通，老跟我扯这扯那。”
　　“现在你们这个项目不是我一个人负责的，我们小傅才是直接负责人，如果这个项目由我来负责的话，肯定把你们的数据弄得漂漂亮亮的。”
　　“这样吧，待会儿我给你们闵所打个电话，你们小傅的确不太懂得变通，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就应该你来当。”
　　刘部长说干就干，马上给闵然打了个电话，做为客户投诉傅央央，还赞美了陈圆莉一番。
　　闵然听完客户投诉后也不表态，问起假发票的事情。
　　刘部长解释了一下，同时探了探闵然的意见。闵然同样也没对假发/票的事情表达明确态度，只说要等同事把审计程序做完，看完数据后才知道该怎么处理。
　　陈圆莉还没走，刘部长挂了电话，跟她相视一笑。
　　夜晚，傅央央终是忍不住，打了闵然的电话，想跟他说一下腾电电力的事情。他的电话在白天常常都是在通话中，这事在□□上又说不清楚。
　　电话通了，他那边有嘈杂的人声，她说：“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说一下腾电电力的事情。”
　　电话里传来拉开椅子的声音，旁人说话的声音大了，闵然说：“关于发/票的事情，今天陈圆莉和我说了，我现在在跟客户吃饭，回头我们再说。”
　　她有点郁闷，“行吧，再见。”

　　之后她并未等到闵然的电话，她坐在酒店的床上烦躁地抓头发。今天刘部长对她的态度已经不太好了，她猜都猜得出来，后面的工作会比较难开展。这次审计方的背后是政府部门，估计刘部长也不敢太过份。
　　不能上网，她早早地就睡了，半夜突然被大力的敲门声惊醒。
　　重重的拍门声，在安静的半夜恐怖极了。她定了定神，听见门外有个粗犷的声音在喊：“开门！”接着就是一脚大力踹门的声音。
　　她拿起床头的座机拨前台的号码，竟然没人接。
　　她继续拨，手机响，是陈圆莉。
　　“央央，是不是有人在拍你的门？”
　　她站起来，往门边走，“是，我刚才打电话给前台，没人接。”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发现了腾电的假发票，刘部长警告我们啊！”
　　她一愣，没想过这个假设，“不知道，我没想过。”
　　陈圆莉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我感觉像，你别挂电话，我已经让小雨打前台电话了，干脆我让小雨打电话把小岳和小方叫过来。”
　　小岳和小方是这次一起来的审计男助理。
　　傅央央已经走到门边，眼睛凑在猫眼看，外面站了一个陌生大汉，看起来像醉酒了。
　　前台很久都没派人来，倒是审计助理岳昊炎先跑来了，他外面的裤子都没穿好，裤脚松松垮垮地挽着，一头短发乱糟糟。他急匆匆地在走廊喊：“干什么呢！”
　　傅央央凑在猫眼看，陌生大汉看向岳昊炎，粗声粗气：“我拍我的房间门，关你什么事？！”
　　岳昊炎身材并不高大，挺清瘦的一个小男生，今年也就二十三岁，面对个头比他大一倍的大汉也不惊慌，抓了醉酒大汉的手，说：“这不是你房间，我们去前台。”
　　傅央央第一次认真注意到岳昊炎，他是审计助理，平时跟别的审计经理一起做项目多，跟她搭档很少。工作中认识的人多了，除非有特别关系，否则还真不会过多关注。岳昊炎给她就是这样一个极其淡薄的印象，今晚他倒是让她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