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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坡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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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他们了!……”苏振辉忽然声音发抖地指了指右前方的岭侧。
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上坡右侧的几个土坟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一身白衣的女童围着墓群嘻戏打闹,跳上跳下,轻盈如燕,像一群毫无质量的白色精灵。一发现我们正指着她们看,马上露出惊吓的表情,连忙迅速地跑到一座高大土坟背后躲了起来。
“别看它们,人怕鬼,鬼也怕人,我们不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来招惹我们。”中年大叔一边修着车,一边语调平静地说道,神情始终镇定自若,一点惊恐的表情都没有。
还是大叔见多识广,他的镇定无形中给了我和苏振辉莫大的勇气。于是,我和苏振辉都蹲下来继续帮大叔修车,不敢再抬头乱看。
过了十多分钟,车修好了,我们刚上车,中年大叔还没有启动三轮摩托的马达,山坡前面竟然嘀嘀哒哒地出现了一个手拄拐杖的老头,驼背弯腰,一步一步地向我们走过来。
中年大叔没有理会,打发三轮摩托马达,“噗噗”地开车缓缓迎面而上。那老头好像被摩托的马达声和明晃的车灯吓了一跳,驼背的身躯忙着往侧边挪。
三轮摩托从老头身边经过时,老头抬起头,张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颤巍巍地问:“师傅,能让老朽坐一下顺风车吗?”
中年大叔看也不看他一眼,大声答道:“大爷,车满座了,你等下一趟吧!”
老头哦哦了两声,低头继续下坡。
我们的三轮摩托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岭顶,回头再看那下坡的老头时,那驼背拄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此情此景,我和苏振辉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紧绷的神经麻得简直比麻绳还要粗大。再向前看时,路边的一个荆棘丛旁,毫无征兆地跑出了一个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蹬腿的哇哇大哭,哭声刺破死寂的夜空,尖利刺耳。
“哭什么哭!你妈到处找你回家睡觉呢,还不回去!”一直专心开车的中年大叔忽然怒目瞪了路边小孩一眼,大声呵斥。
他的吼声简直可以用雷电霹雳来形容!小孩吓了一跳,停止哭闹,怯生生地躲进了荆棘丛背后。
“大叔,还是你厉害!”我和苏振辉忍不住惊叹。
“这有什么好怕的?毛头小鬼,老子吃的盐都比他吃的饭多。”大叔说话的话语终于露出了一点点得意之色。
三轮摩托缓缓越过岭顶,然后加速向下面的坡道滑下。坡道很长,也很陡,路面基本呈三十度角向右下方延伸。三轮摩托车沿着半山腰的山坳转一个大弯,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死角。摩托车还没有转弯完毕,几乎同时,我们眼前的就蓦地撞上了一个岔路口,左右各分出一条陡峭的山路,像一个大大的“Y”字形。
驾车的中年大叔猛地一踩刹车,险些没有将我和苏振辉直接从车里抛了出去。
“大叔,又怎么了?”我和苏振辉不解追问。
中年大叔一脸惊疑:“不可能,这里怎么会有岔路口呢?”
“你是说这里原来没有岔路口?”我和苏振辉傻眼了。
“这条路我以前走过好几回了,应该没有什么岔路,除非是附近的村民新开了一条路。”中年大叔脸色犹豫说道。
“大叔,那您有多久没走了?”苏振辉疑惑问。
“有大半年了,我记得上次经过二娘岭,路面一直没有变过呀。”中年大叔喃喃说道,他的疑虑让我们感到一阵莫名的揪心。
“那我们应该走哪一条?您既然对地形熟悉,应该记得是哪一条吧?”我看着眼前的“Y”型岔路口,又转头看看身后的诡异山顶,只盼他早点走。
中年大叔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拍拍自己的头,又晃晃脑袋说:“我记得原来的路应该低一点,照理应该是左边这一条,但,很难说,现在黑灯瞎火的,我也搞不太清了。”
“那不如我们就走左边这一条试试看吧。”看着二娘岭四周的诡异夜色,想想刚才山上的大小鬼魂,我感觉越来越后怕,只想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
但中年大叔却斩钉截铁说道:“不行,没弄清楚前,两条岔路,我们哪一条都不能走!”
“为什么?”
“说不定又是那玩意在作弄我们,荒山野鬼,最喜欢作弄人。”中年大叔沉声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和苏振辉紧张问道,环顾四周,荒山野岭,月黑风高,草动树移,诡异的夜色气氛,几乎就要将我们脆弱的心全部压垮。
“别怕,先不管它,下车,撒尿,鬼怕尿!”中年大叔果断地说道。
我和苏振辉面面相觑,只能跟着他下车,站在山路边。
“我们再等一会儿吧,先抽根烟,别急,我们急,鬼也急。”中年大叔撒完尿,边说边给我们递上了一根烟。
山路边正好有一块石头,为了壮胆,我们三人就都了坐下边抽烟边闲聊起来,中年大叔一副健谈的样子,唾沫横飞地跟我们讲了不少农村的黄色笑话和荤段子,我和苏振辉则心里忐忑不安,不断瞻前顾后,有一句每一句地应答着,有点心不在焉,只要发觉稍有不对,马上起身拔腿就跑。
三个红红燃烧的烟头在夜色中照着我们三张人脸一隐一现,此起彼伏,像极了三张隐藏在夜色中的川剧变脸。
说实在的,中年大叔的烟又呛又辣,应该是烟民中最便宜的香烟牌子,我只抽了几口就把烟扔掉了。他讲的笑话也并不好笑,至少在这样的紧张到恐怖的气氛中,我和苏振辉都没有真正笑出声来。
抽完烟,又闲聊了一会儿,我们站起来转头一看岔路口,奇迹出现了,原来的“Y”型岔路左边的那条岔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山路只剩下一条宛然通向山脚,原来通向左边的那条岔路完全变成了一道崎岖的山沟,足足有二十米高。
“看看,刚才如果我们走这边,不死也得摔成残废。”中年大叔站起来指着山沟嘿嘿笑道。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寒意直冒脊梁。这肯定是附近的鬼使的障眼法!
坐上三轮摩托,中年大叔载着我们再缓缓地沿着山路驶去,由于山路太陡峭,三轮摩托的行驶一直快不起来。
下坡路绕着山麓拐了一个长长的“S”型弯道,眼看就要穿过二娘岭了,但就在山麓右边前方几十米处的山侧,一块突出高起的灰黑岩石上,忽然隐约传来一阵饮泣般的女人歌声,断断续续、幽幽渺渺的,在深山夜色中缭绕飘荡,听来分外凄切哀婉。
刚刚稍微放松的神经瞬间再度绷紧,抬头四看,歌声戛然而止。一个身穿古代装束的白衣女人垂头靠着岩石,长长的头发将她的脸全部遮住,看不见五官,浑身一动不动,就像一个空壳挂在岩石上,素白的长袖裙带飘呀飘的,不知是死是活,刚才那歌声也不知是不是她发出来的。
我和苏振辉远远地、紧张地盯着那女人,低声对中年大叔说:“大叔,那、那上面还有一个!……”
“不要盯着她看!”中年大叔低声向我们喝道,声尾竟然有点微微的颤抖。
我和苏振辉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连忙别开头不敢再看。连大胆镇定的大叔都心生恐惧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不好惹。
但偏偏这时,三轮摩托又一次毫无征兆蓦地熄了火,最吊诡的是,车没有原地停住,而是缓缓向前溜滑,仿佛被谁在背后恶作剧地推着前进,任中年大叔怎么踩刹车,就是无法将车停住。
就这样,在倾斜的山道上,整辆三轮摩托像一艘无法止速的木船向那白衣女人的方向滑去,滑向恐怖,滑向未知的深渊。
我和苏振辉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越来越近了,三轮摩托离岩石还有六七米,车速开始不可救药地慢了下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停住,就停在那白衣女人的眼皮底下……
不要停!不要停!千万不要停!千万不要停!我双手紧紧相握,心里不停发出绝望般的嘶嚎,但嘴上却吐不出一个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