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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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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媛念叨着的月光,现正在候车厅里等着他回家的那班火车。
这时鞠莱又打电话给月光。
月光掏出手机前就踩到是那个能掐会算的鞠莱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一看到名字便笑了。果然如他所料。
“呵呵……你打得还真准时……”
(呵……我能掐会算啊——媛媛告诉我你要回去,买到火车票了吗?)
月光轻叹一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都不知道我们那边开通火车了……”
(这不奇怪,十多年你也没回去过一趟。身边有多少现金?)
月光顿了顿:“大概两三百。”
(既然呢,你决定回去,现在离过年也近了,带些年货回去。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月光轻笑了笑。
(别净笑,车是几点钟的?)
“唔,两点十分。”
(还有一个小时多来得及,你现在就去买东西,你应该有卡在身上的吧。)
月光应了一声,往外走着。
(火车站出来往右,一百多米有一个大超市。里面有银联机,你取点在身上用,进里面买东西可以刷卡。年货要成双,你买些麦片啊芝麻糊啊,烟酒什么太太口服液之类的,最好还是能带上两桶油,不过太重了,不方便你拿,也就算了……反正东西就挑贵的买,就成了!)
月光干笑了笑,忙制止了鞠莱继续的趋势:“你,慢慢说,我记不住!”
(现在去了吧?)
月光抬头看了看:“正在往那边走。”
(你卡里有多少钱?)
“不知道,大概有几万吧。”
(那这样你再买几个红包,买……五份红包,每个红包里塞六百。)
月光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歪看着行人道上的花丛:“你让我给红包他们?”
(……不给其他人,你还有个妹妹,你总要给的吧!)
月光愣了愣:“妹妹?……”
(所以说了,还是每个人都要给。)
月光犹豫了下,慢慢往前走。
在鞠莱的叮咛下买齐了年货的月光从超市里走出来,往火车站走去。月光感叹一声:“我现在才知道买东西那么麻烦。”
(呵呵……习惯就好。对了,有个事我要告诉你——)
月光一顿:“什么事?”
(有时候我咒你不是害你。)
“啊?”
(本来我没想到你会回去,所以……我对你家里人说你有心脏病……)
月光一怔。
(——呃,你搬进华馨园是为什么?)
月光皱了皱眉头。
(我看他们那么过分,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感受,所以就骗说你被他们气出了心脏病……)
月光点了点头:“我终于明白这几年你坚持让我年检,还重点检查心脏了——”
(呵呵……所以你不要点破这个事儿,他们只明白外在的东西……)
月光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你可别真的认为自己有心脏病,病多是想出来了。)
月光笑笑:“我知道。”
(就这样早点回来,拜拜。)
月光应了声:“拜拜。”
坐在候车厅里,月光靠着椅背看着提示牌打量着整个候车厅。
另一个道上正在检票,依次的有人赶过来。
对面的老农民皱着眉头低着脸捏着烟嘴,吧嗒吧嗒地小心翼翼地抽着。
“哎呀,你这个小孩!——”
旁边一个妇女笑骂着一把抓下她身上婴孩的尿布,放在地上的一只袋子里,迅速的拿起了另一个替换上。
突然左边一个女孩子叫拉着玩游戏的男孩:“你看看,又推迟了!刚刚叫说二点二十五,现在又是两点四十,到底车子还来不来了呀!”
玩游戏的男孩一把拉下女孩,平淡地说:“你别急,会来的;不来火车站也会有一个说法。”
女孩坐下来看了看男孩玩的游戏,转脸了看了月光这边,又看了看左手边的人。最后打开背包拿出一袋子果冻,撅着嘴,脸颊凹陷,努力地吸着果冻。
月光收回打打量人间的目光,微微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坐上车月光一直看着窗外,,偶尔倒杯水上个厕所。
真不知道这十多年回家的路有没有变过,会不会摸不着回家的路……还是三间瓦房……阿爹什么样子?——
月光用尘封十多年的情结轻轻喃喃着:“阿地(爹)……”
四个小时不到,便到了。
县城的变化实在太大,大到月光出了站就不知道往哪里走。幸好有出租车,当他用普通话讲了去汽车站之后他愣了一愣。这么多年来在外面用惯了普通话,都快要忘记怎么讲乡语了。
坐上车,月光用乡语问司机:“哎,大哥哎,你还晓得汽车站有没有去老百庄的车啊?”
司机吓了一跳,操着一口地道的地方口音:“啊?你是本地人啊?”
月光笑笑。
司机笑着:“嗐!你上车说普通话,我还以为你是外地人呢?在新湖那块儿有公交车,不过这个时间已经没的了,你要去老百庄啊?你是老百庄的吗?”
月光笑了笑:“……我记得老早以前,汽车站有一班车到乔家庄的……”
司机笑着:“哈哈,是的是的,你真是上对车子了,我就是乔家庄的!”
月光笑了笑,他看着自己跟手边的行李箱:“大哥啊,你还能开车送我回老百庄,我再贴你回程费可以吗?”
司机也笑笑:“这样吧,我正好很久没回去看我老娘了,回程费也不要你的了,送过去是多少就给多少吧!”
月光有些激动:“真是非常感谢!”
司机笑笑:“不用客气!前前后后的都是一家人!我家儿子找的对象就是你们老百庄的,哈哈……”
月光轻轻笑着应着:“记得老早老百庄跟乔家庄中间那条河有个摆渡的,他每天早上都去乔家庄接他老婆,每天坐船的人就看到他们两个人……”
司机不停的笑着,车正开在望不到今天的夜路上。两边的树木飞似的往后退,他心里一惊,如果这个人是打劫的,如果他还杀人的话——
就在月光惴惴不安时司机才说:“你年纪不大,怎么会记得那个时候的事呢?!呵呵……自从发大水,船穿了底我就不再摆渡了!这不寻思出路就来县里做出租车了,还是老本行啊,在水泥路上摆渡,哈哈……!”
月光松了一口气,同时被司机的话逗笑了,又感慨着:“没想到这么巧啊!”
司机也笑着:“是的是的!非常巧!我老婆都很久没提起这件事了,今天竟然有人想到!哈哈……”
司机松懈地靠着豹纹椅背。
司机笑着说:“我听你的口音,像是在外面非常长的感觉,多久没回来了呀?”
月光淡笑笑:“十多年了……”
“乖乖!这么久啊!在外面做什么生意呢?”
“图画的……”月光想了想:“编辑部里的……”
“乖乖!这可是个文化活儿!”司机笑着。
月光笑着:“就是挣钱不多。”
司机笑着:“哎,不能这样说,我家姑娘就是干这行的,一天到晚在家里就能拿钱,不过苦的时候也苦;有的时候我都看不下去!嗐,不过她这个丫头现在到处跑,还经常出国,比我出息啊,哈哈……文化人比生意人说起来就不是一个层次!”
司机的话里有调侃,有炫耀,月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司机又说了,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月光,笑着:“你有几个孩子啊!”
月光顿了顿:“还没有……”也有不了。
“早点儿生吧!你爱人多大了?”满心热忱的司机又关怀着。
月光想到媛媛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柳承书他回来的消息,顿了顿:“他……二十八……”
“年纪也大了!你们要抓紧时间了,不然怀上了也不好生!”
月光笑笑刚要说什么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是媛媛便朝司机歉意笑了笑转脸接了电话:“嗯……”
(月月呀,你到了家了吗?)媛媛的声音十分的兴奋,听起来特别开心,月光也不由笑着。
“还没有,正在路上。”
(唔?刚刚我打电话给莱莱,他说你应该到了,所以我立即就打电话给你了。)
不用想象,也知道媛媛撅着嘴的样子。月光笑了笑:“他应该是说我到火车站了吧。”
(我哪知道他是这个意思嘛!月月呀,早点回来噢,不然我会很想你的!)
月光摇头,满脸宠溺:“知道知道了,一定早回去。”
(嘿嘿……哈哈……你的家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好吃的……我也很多年没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呢。”
(不管不管,一定要带点好吃的回来!)
月光无奈,又笑着:“好的,好的……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月月最好!嘿嘿……)
月光听着媛媛的声音特别甜腻,忽然想起前阵子媛媛邀他一起喝酒,立即板起脸:“小丫头,你是不是又偷喝他的酒了!”
媛媛舔舔干涩的嘴唇,慢慢地抿着嘴点点头:“嗯啊!”
电话那头里的月光声音很低沉,很严肃——(别再喝了,等我回去,有我看着的时候你再喝,好不好?)——很温柔——
听着这句话,眼泪直直地流了下来,媛媛忙用指尖擦掉打滚的眼泪,咧的大大的嘴。
“嗯哈!——”
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月光还在看着屏幕发呆的时候,司机问:“你老婆吗?”
月光摇摇头说了声不是。
司机又问:“你有闺女的啊?!”
月光顿了顿,想了想说:“算是吧。”
司机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是你老婆带过来的孩子啊……”他也不是询问,也不是试探,而是下结论的喃喃语。
月光无意去反驳,又不能解释,说了也未必懂。他这样的态度,更被司机认为是默认了。
“那也不容易!唔,不要孩子更不容易。”司机又下了一个结论。
月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哎!”司机叫了一声,手里的转盘转了个圈,车子拐了弯;慢慢下坡的时候他告诉月光:“前面五百米就是百桥。过去就是乔家庄了。这么多年没回来,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后妈跟弟弟……”月光下意识的要说阿爹,可不知道阿爹是否还活着,又想起鞠莱提起的妹妹,顿了顿说道:“好像还有个妹妹……”
司机沉沉地叹了一声:“真不容易!——在那边打算呆几天呢?”
“可能明天走,工作上很忙。”
司机砸吧了下嘴:“那这样吧,我给你我的手机号,你明天早上十点半前告诉我走不走,你要走,我再载你顺便回城去!”
月光一愣,笑着:“大哥真是个好人。”
司机大嘴一咧:“哈哈……”
送到了老百庄的入口,司机给了张名片给月光,给的时候用一种揉合了骄傲跟高兴的口吻说:“这是我姑娘帮我设计的!”
“设计”这两个字他讲的特别的重。
月光接过来,接着车里的光看着名片,赞叹着:“不错,利索,简洁,有内涵,沈大哥,你这个闺女蛮厉害的呢!”
司机得意的大笑着,朝月光挥挥手,转车开进庄里去了。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的人,月光才审视起夜路来。
无论是一路上的风景,还是眼前渐渐识别清楚的夜路,都是非常崭新的面貌,却总透着熟悉的味道。这种感觉,越往里走越强烈。
藉着零散的灯光,看见两边光秃秃的地上铺着稻草;路边还有一些光秃秃的树干。
月光忽然觉得很冷。家乡的冷是钻进身上的冷,是风冷,是北京都没有的冷;家乡的味却很是很新鲜,不同于西湖的新鲜。
拖着行李箱一路走,走到里面,箱子就不能拖着走了;泥泞的路,给了月光完全熟悉的面貌。是他离开的样子,还是他离开时候的那条路!
走进梦里的巷子,月光停在中央,绕了一圈的来看;最后深深的呼吸一口气,他轻轻地笑了。他放佛看见十五岁回乡时,阿爹拿着油灯站在巷子尽头喊他的场景。
他揉了揉眼眶。
轻轻放下箱子,箱子的轮子压在粗劣的水泥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候,十分清晰,响彻在月光的脑海里,他的心跳声仿若也响彻了整个巷子。
由尾到头二十米都不到的距离,月光觉得自己走了整整一个世纪——出逃的时候是二十世纪,现在回来的时间是二十一世纪,月光轻笑了下,咽下了紧张的心。他的命运就是从拦下那辆车遇上鞠莱开始转变,如果不是鞠莱,现在他又是什么样子?
到了——
月光抬头看着身侧的屋子,对面的大门中间漏了一只手的距离;透视出屋子里的情况,透视出屋子那边的情况。瓦还是黑色的,墙还是红色,挂着香肠的地方还是挂着一大串新鲜的香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