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百年》渊郁

9、目视

　　五年前。
　　江上红叶在流魂街戌吊浪荡的第十年。
　　在这之前，他也曾经浪荡于别的区，享受着名为自由的穷苦拘束。为了填饱肚子，也为了远远离开瀞灵廷，永远能够享受苦乐交织的生活，他接受了名为百叶的少女所指派的任务，抢走了被一些死神所严密保护的东西。
　　百叶的存在犹如异数。
　　混乱，荒凉的戌吊，人们能够为了一个眼神就互相砍杀，毫无期望的土地上，没有比性命更加廉价的了。
　　她却正正经经的为了这些而付钱，或是提供物品。
　　没有被人干掉，没有杀了屋舍，就这样的居住在了相对安稳的区域，过着干干净净的体面的生活。
　　渐渐地，谁都明白了，她有强大的支持者。
　　江上红叶抢了回来的盒子，换来了两件合体干净的衣服，几双木屐和布鞋，还有一小包的花生酥。
　　江上红叶看起来很满意，百叶微笑着不失小心的打量着他。
　　这就是她不得不离开瀞灵廷、在此生活的理由。
　　朽木家公主的独子，不能被承认的高贵血脉之后，也是不知何时就会被大人物们想起来，必须好好安置的不安定因素。
　　彼此在视线里看到了警戒。

　　江上红叶离开了不久，百叶就让人把盒子送了回去。
　　那里面只有粗劣的仿物，她视若无睹。
　　然而不久后的夜里，在不知何时接下的仇怨爆发为杀戮的夜里，江上红叶在酣畅的一面倒的揍翻所有人之后，听到了求救和呻/吟，从他的胸口传来的震动，是那个被称为灵王之右眼的东西。
　　灵王之右眼选择了奄奄一息的荒屋白绪。

　　过去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
　　灵王的身体的部分，如果被强行占有和吸取。这么做的人很快就会失去理智和形体，变成不知道是怪物还是异端的存在。
　　瀞灵廷之中，并没有完全的，灵王的身体的所有部分。
　　这样的选择，也是初次听闻。
　　江上红叶不仅对朽木家无比重视的灵王之眼下了手，还做出了不妥善保管之事，如果被中央四十六室知道，第二天就会加上双殛化为灰烬。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荒屋白绪浑然不知，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朽木家也沉如死水，无人追究他的过错。

　　江上红叶就这样，过了五年的安稳日子。
　　荒屋白绪怀疑的碰了碰眼皮，什么也没有发生。又不是一定在眼睛，那个声音嘲笑着，你这蠢货。
　　“我不喜欢它。”荒屋白绪喃喃道。
　　江上红叶沉默的低着头，悄悄看了他一眼。
　　荒屋白绪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看了江上红叶一眼。
　　江上红叶也望着他，神情十分温顺。
　　然而却做着截然相反的事——这些年，在观察灵王之眼的效果么？
　　荒屋白绪什么也没说。

　　深夜里，脚步声惊醒了江上红叶。
　　荒屋白绪悄悄的，缓慢的走着。
　　这一刻，过去的身影又一次重叠在眼中，江上红叶悄悄的跟在身后，他不想让荒屋白绪看到，那个人就不会察觉。
　　在积雪未清的道路上，荒屋白绪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野外，星星闪烁微光，他停下来，只觉得腹部已经失去了感觉。
　　仿佛戳在一个硬硬的壳上。
　　“江上红叶。”他静静的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无法拒绝。
　　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对他用平静的声音恳求的荒屋白绪，江上红叶一下子被视为陌生人而涌起了距离感。
　　虽然时间上选择奇怪了一点，江上红叶还是老老实实的打开了隔绝了戌吊的灵壁。
　　荒屋白绪走在前面，他就跟在后面。
　　一夜也只能走到七十五区，江上红叶想。
　　事实上没有这么快。

　　灵王之眼正在发挥作用。
　　沸腾的思绪犹如岩浆，荒屋白绪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是凭借双腿机械的往前走。
　　所见的一切都为陌生，月光下的树木荒凉的摇晃着，影子细细扫过泥土。
　　视野中印入了破败的建筑。
　　是神社。
　　荒屋白绪回身看了江上红叶一眼。

　　不知供奉的哪位神祗，荒屋白绪走进去后，就久违的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
　　不，应该说是灵王之眼。
　　荒屋白绪抽出了刀，是斩杀了虚的刀。
　　“白绪……”江上红叶感到不安。
　　“过来，”荒屋白绪说道：“红叶，我快要走了。”
　　江上红叶恐惧的看着他，牙齿咯咯作响，说不出话来。
　　在身体的异变开始之前，荒屋白绪倒转刀尖，刺进了腹部。流出来漆黑的东西，像水一样流向神社外。
　　“白绪……”江上红叶明白了：“我不该救你，是么……”
　　荒屋白绪喘着气，丢掉了刀。
　　“要是能再陪你几天就好了。” 他低声说：“红叶……”
　　他眼底的光，淡淡的熄灭了。
　　神社和水，顿时化为虚无。无意中，江上红叶发现自己的手腕在荒屋白绪的手中，不知何时，留下了红痕。
　　他凝视着红痕，眼泪落下来。

　　拒绝了灵王的力量，荒屋白绪的尸体上又一次呈现了腹部的重伤。把他焚烧后，江上红叶离开了戌吊。
　　至少安葬在平和的世界里。
　　他理所当然的这么想着，没有任何犹豫。
　　为了找到一片长眠之地，他在鲤伏山上，种下了一支戌吊带来的梅花。
　　和荒凉的戌吊不同，鲤伏山的植物长起来飞快，江山红叶不知不觉，居住了三个月之久。
　　悲伤渐渐淡去，更加浓烈的虚无，笼罩心头。
　　江上红叶在附近的山洞里居住，无事就照料着梅花，不断寻找新的品种。
　　冬天到来之时，这里也会开出雪一般的清冷洁白吧。
　　就像是他年幼时所见。
　　也在夏天时，把荒屋白绪埋葬在梅林中心的泥土下。
　　——就在他离开时，一声剧烈的爆炸，掀翻了一半以上的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