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复杂性 ...
-
无相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也是，身为英灵，是不会有“梦”这种东西的。他生前最为留恋的地方就是迦勒底，然在他升格为英灵之后，由其心相汇聚而成的英灵座却不是那座纯白的人理存续机构，而是一场茫茫不见停止的暴雪。
那是迦勒底所坐落着的雪山，他则是日复一日徘徊于迦勒底之外、永不被接受的亡灵。
按照他所经历的岁月，那遥远记忆之中的事物理应被漫长时光所消磨殆尽，但是当他以相叶雪见的视角重新站在这座守护人类文明的最终堡垒之中的时候，他却恍然发现，自己仍旧不能忘怀当初那段令人刻骨铭心的经历。
发出上述感慨的时候，无相正和在路上偶遇到的大卫一起，在迦勒底的餐厅里闲聊。绿发的牧羊人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但没过多久，他便了然了。
“是你呀，”大卫面色有些复杂，“既然现在是你的话，那么雪见呢？”
“监狱塔里。”
无相搅了搅眼前的热可可，漫不经心地回答：“攻略进度很顺利，有爱德蒙陪着，他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你满意了吧？”
大卫轻叹了一口气。
“无相，”他道，“你这样做，真的很不对。”
“生死有命，虽然所罗门曾是我的孩子，我也曾心疼过他的消逝……但是你、你本可以不那么执着的。”
无相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这是我的选择，”他道，“从我选择成为一名英灵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了……虽然有了狂化属性这一点，倒是我当初没有意料到的。”
他啜饮了一口热可可，喟叹了一声：“我都有点后悔之前的冲动行事了。”
“什么？”大卫不解。
“哦，就是……”
无相轻描淡写地给对方复述了一遍他当初故意挑衅相叶雪见的行为，然后意料之中的，得到了对面大卫王的激烈反应。
“你做的太过分了，”大卫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雪见他的心思远比你想的要脆弱的多，你这样打击他……”
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突然噤声了。
无相没对大卫的指责回以任何反驳，他只是支起了双手托住下巴，语气中略带了些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本来不会那样的。”
“是……你本来不是那样的，”大卫说着这样带有训斥意味的话，面上却隐隐有些不忍的神色，“所以我说你……”
“啊，雪见你在这里……呃，大卫王你也在啊。”
罗马尼的声音突然插足进了两人的谈话之中，无相一个激灵便扭头看向了发声的地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动作中带了些许的慌乱和无措。
大卫敏锐注意到了面前青年的惊慌，但他什么都没指出，只是微微垂下眸子，敛去了眼中的情感。他没有向罗马尼打招呼，只是沉默着听着二人的交谈，然后在心底默默地长叹了一声。
最初，在无相还没有顶着这个假名、也尚且是一个人类的时候，他所契约的那些从者们便对他所提出的“所罗门重塑”计划持有着不同的态度。有些从者，譬如吉尔伽美什，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选择站在了助方的立场，而有些从者，例如以阿尔托莉雅为首的骑士们，则是坚决反对了他们master的决意，并在当天就自行了断了契约，回到了英灵座上。而剩下的一些持中立态度的从者，就像是大卫，他们默认了无相的选择，却不直接发表支持的声明，但若是对方在计划进行的时候选择呼求他们的帮助，他们也会回应他的召唤现世，助其一臂之力。
说到底也是理念不同罢了。大卫想道，站在现在的立场上，他既心疼相叶雪见，也对昔日的master无相怀有一种愧疚的心态。两人身出同源，也背负了同等的绝望和疯狂，选择任何一位，就是对余下那个的伤害。
神啊，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在大卫陷入了自己思绪之中的时候，无相和罗马尼则陷入了一个略显尴尬的境况。前者因为大卫的训斥而突然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了一些后悔的情绪，而后者，则是一如既往地感到了面前人状态的不对，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开始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雪见，你今天真的有些奇怪……”罗马尼看着不知为何微微垂下了头的对方，突然感到了一阵心悸，“你……”
昔日的以色列君王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能力了。眼前的灰发青年明显有着“雪见”的本质，但却在举手投足之间处处透漏着古怪。
是，还是不是？他提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秒，就在心中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了绝不会搞错对方，现在却开始怀疑他的身份，这到底……
正当着罗马尼在心底陷入了纠结之中的时候，先前一直低着头的青年突然笑了两声，扬起面容来对他露出狡黠一笑。
“哼哼，吓到你了吧？”他眯着眼睛，满脸的得意，“这算是一个试探啦试探，我故意装作被附身的样子来骗你，怎么样？演技是不是很好？”
罗马尼一愣。
“什么啊……”他道，“这、这可真的吓到我了……”
“对吧？”对方笑嘻嘻地看着他，“好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嗯……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话说我刚刚和大卫再聊所罗门的幼年趣事啊，你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听听看？”
“啊？不、不不不，算了，这种事就……”
“嘿嘿，你要是觉得难为情，我可以回避哦？难得有机会，你们就好好聊聊吧？我去找吉尔伽美什讨论一下下次特异点的行动，先走啦？”
“哎等等……”
罗马尼想要挽留住对方，却被青年灵巧地避开，后者转身朝他做了个鬼脸，小跑着逃走了。
目送着自己熟悉的背影离开餐厅后，罗马尼慢慢地收敛起了面上的情绪，他扭过头去看向从他一出现开始，就突兀地保持了沉默的大卫。
“……他是谁。”他问对方。
大卫看着曾是自己儿子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慢慢从口中吐出一句话：“他是雪见，平行世界的雪见。”
“平行世界……”罗马尼仿佛被一个五星的锤子当头一击敲下，身形摇晃了几下，几近于昏倒。
“所以……”他恍惚了一阵，面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惊惧的神情。
“从早上就是了？一大早？！”
大卫看着面前面临奔溃的人，摇摇头。
“耶底底亚，”他叹息道，“你果然还是没有学会一个人类的生存方式么？”
“很多时候，不是直击事件本质就能将其解决的……尤其是在分辨极其相似的两个人的时候。”
“不要这么叫我！”罗马尼低吼了一声，随即颤抖着双手捂住脑袋。
“怎么办……”他满脸都是绝望，“我竟然、竟然会……不！”
罗马尼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大卫面前的桌子上，面色狰狞道：“那雪见呢？既然现在的这个不是他，那他到底去哪里了！”
大卫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他很安全，无相向我保证了。他不会对我说谎。”
“可是我不相信他！”
罗马尼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会夺取雪见的身体……他是MUS000对不对，他就是MUS，是啊，M·U·S……这不就是‘无相’这个名字的假名首字母么，呵呵……”
橘粉色长发的男子歇斯底里地握紧了拳头，力气之大几乎要将手指甲都嵌进自己的手心之中。
“我去找他……”
“不、等等，你要干什么。”
大卫看着对方情绪明显不对地就想要走，连忙起身将他拦了下来：“你想要去找无相？”
“不然呢！”罗马尼猛地一下甩开大卫的手，双眸中满是森冷的寒意，“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把他解决掉，然后把雪见找回来，然后……”
“你冷静一点。”大卫一下子拔高了嗓音，与往常轻浮松懈的口气不同的、明显属于上位者语气的厉呵一下子镇住了几近发疯的罗马尼。
“……你要让我怎么冷静下来，哪怕他是平行世界的雪见也不行，这是……”
“他是为了救你，救平行世界的你，才会来到这里的。”
“什么。”罗马尼愣住了，“你说什么？”
大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到底吐露出了些多么爆炸性的消息，他自己也僵了僵身体，面色白了一阵。
“你、你再说一遍……”罗马尼明显不肯相信对方刚才的一番话，他焦急地扯住大卫的袖子，想要从对方的口中得出些更进一步的情报。
大卫看着对方明显开始涣散的眼神，又一次叹了口气。
他捉着罗马尼的手，将自己的衣摆从他的手心中脱出，整理好，才道：“无相的本意是想要找回他世界的你，救这个世界的你是顺便的，他……他应该是能够分清楚，你和‘你’的区别。”
“不，但他早上……”
“医生，不好了！”
还未等罗马尼的一句质问说完，一名迦勒底的员工突然冲进了餐厅中，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那人显然是经历了一场长距离的快速奔跑，他扶着门框喘了好久，才勉强连贯地说出了一句让房间内两人都瞠目结舌的话。
“博士和英雄王……擅自启动了灵子转移装置，现在他们两个人已经在第五特异点了。”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复杂性
，还差 